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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死龍城 第19章 腦生反骨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5-13

    馬擴滿副歉意不停的賠罪,並對楚天涯道:「楚兄弟我來給你引介。這位老將軍姓王諱稟,字正臣,現任河北宣撫司都統制,乃是童太師麾下堪任左膀右臂的一員大將,也是馬某拜認的義父。義父之長子王荀現任勝捷軍先鋒官,不巧今日不在,他乃是馬某刎頸之交的結拜兄弟。」

    「王都統?」楚天涯不禁略微驚歎,眼前這個粗獷的老將軍,居然就是歷史上死守太原、以身殉國的忠烈名將——王稟!

    史書有載,童貫逃離太原後,就留王稟為副都總管,統領宣撫司兵馬鎮守太原。在外無援軍、糧草斷絕的情況下,王稟與城中軍民以草樹、皮甲為食堅持抵擋,誓與城池共存亡。他們以一刃孤城對抗金軍死守太原長達兩百多天,破城之後,王稟寧死不降依舊率眾與金人巷戰,身中數十槍渾身如血洗,最後率領其子與身邊最後倖存的作戰軍民,全部拔劍自刎以身殉國!

    事後,金人將王稟的屍體拖出來以亂馬踐踏,然後屠戮了整座太原城……

    有宋一代,似王稟這樣的忠烈之將可不多。其實,他本該與岳飛、韓世忠等抗金名將齊名,而且他的事跡也更加悲壯轟烈。只可惜,他就如同一顆流星劃過天際,閃耀的光芒雖然驚絕但太過短暫,以至於被許多後人所淡忘。

    「為何如此看著老夫?」王稟見楚天涯看他的眼神都變了,不禁笑道,「莫非還在記恨老夫方才虐待了你?若是如此,老夫便與你道罪!」

    「老將軍言重了,楚某不是那種器量狹小之人。茲事體大謹慎為上,楚某倒是能理解老將軍的心情。」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中的思緒,說道,「不知二位上官,接下來有何打算?」

    「來,我等先找個地方擺桌好酒菜,先與楚兄弟賠罪壓驚,然後一邊吃酒一邊詳談。」王稟爽朗的笑道,「老夫屢次聽馬擴對楚兄弟的見識才學讚不絕口,今日卻要親自見識,方能算數。」

    「楚某一介小吏出身,鼠目寸光不學無術,何來見識才學?」楚天涯苦笑道,「馬都監一番謬讚,可是害慘我了!」

    「哈哈!」王稟與馬擴都一起大笑,左右搭上楚天涯的肩膀,「走吧,老地方去——摘星樓!」

    雖然楚天涯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英雄豪傑,但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和「俠」之情結。

    立馬橫刀叱吒風雲,殺伐果斷快意恩仇,是何等的酣暢與痛快。

    對生在和平時代的刑警楚天涯來講,這些不可辦到;可是對有宋一代的楚天涯來說,刀已在手豪傑與朋,何時風雲變幻,何時這一腔熱血就將沸騰!

    於是今日這一餐酒,楚天涯吃得極是不安。似有一股難以抑止的激情在血管裡左衝右突,時時衝撞他的神經。

    大將,王稟!

    四個字不停的在楚天涯的腦海裡迴旋激盪。誠如許多的中國人一樣,楚天涯敬仰岳飛這樣的民族英雄,但對王稟這樣生於慷慨、死於轟烈的血性男兒,則是發自內心的敬佩與嚮往。

    「王都統,我敬你!」楚天涯第六次對王稟舉杯道,「楚某對都統威名仰慕已久,今日得蒙拜會,幸甚!」

    王稟是個極為豪爽與大氣之人,雖年近花甲,性情仍比少年。當下慷慨的大笑幾聲,他爽朗的與楚天涯共盡此杯,然後道:「老夫戎馬一生,雖居高位卻鮮有戰績,思之慚愧啊,又何來威名一說?」

    馬擴道:「義父忠肝義膽英雄豪氣,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可惜時運多舛,壯志難酬啊!」

    「哎!——」馬擴此語彷彿是觸動了王稟的心中痛處,他沉悶的長歎了一聲,搖頭道:「這些年來,老夫追隨童太師東征西討身經百戰,凡大小戰事雖有勝有敗,都只當是兵家常事,不往心裡去。唯獨那次在河北與遼軍的白溝一戰敗得十分窩囊,至今仍是耿耿於懷!」

    馬擴道:「義父不必自責。此一敗並非義父之過,也並非我大宋將士不勇猛、軍器不堅利,而是……」

    「不必說了!」王稟猛一揮手,「背後說人長短,非好漢所為。童太師待你我二人皆是不薄,此次你要倒反西山,於公於私來講老夫都不可放任由你。但老夫聽你講了那番話,卻也認為有理。」

    說到這裡,王稟一雙老眼精光奕奕的看向楚天涯,說道:「楚天涯,你倒是很有見底,也有幾分豪傑本色。」

    「王都統謬讚了。」楚天涯道,「我只是不想被金兵踐踏家園、辱我族類。自己,也想求條生路。」

    「倒是說了大實話。」王稟點了點頭,轉頭又看向馬擴,「我兒要倒反西山,於國法不容,但於情於理卻是勉強說得過去。此番老夫縱容你倒反,也是犯了大罪。他日若是疆場相逢,老夫必不留情,我兒也不必念及舊恩!」

    「義父大人……」馬擴一時無語,怔怔的愣住了。

    楚天涯連忙出來解場,說道:「王都統過慮了。馬都監倒反西山,實出無奈。而且他此舉並非是要為害國家,相反,而是為了聯合西山眾寨義兵,合縱抗金。將來馬都監必然會與王都統並肩作戰,又怎會反目成仇?」

    「國法大於山,凡事先公後私。老夫也只是將醜話說在了前頭。」王稟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兩個小子暗底裡這麼折騰,就能扭握乾坤逆天改命嗎?女真鐵騎,號稱『滿萬不可敵』,豈是區區西山烏合之眾可以抗衡的?」

    楚天涯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激動起來,抱拳道:「若有王都統總攝大局,率領河東、太原所有義軍和軍民抵禦金兵,則勝算大增!」

    「哈哈,你連老夫都敢策反?」王稟放聲大笑,「楚天涯,你膽子不小啊!」

    楚天涯笑了一笑,說道:「那小子就斗膽請問王都統——何謂正,何謂反?」

    王稟面帶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撫髯看著楚天涯道:「君為正,國為正,民為正。但凡與以上三者為敵者,皆是反!」

    「那如果君與民為敵呢?」楚天涯說道。

    王稟眉宇一沉臉色驟變,喝道:「大膽!」

    「謝王都統贊,小子的確是膽大包天。」楚天涯似笑非笑的淡然道,「我大宋如今現狀如何,王都統心中比小子更加明白。君不君,臣不臣,社稷不寧,妖孽亂舞。現在又將面臨外寇強敵的入侵。當此之時,我等還要捧著道君皇帝的臭腳,守著愚忠二字,而坐視這大好河山與萬民性命於無不顧嗎?——在小子看來,眼下皇綱失統天子不肖,謹守愚忠不過是小義、小正;順天應人保境安民,才是大義、大正!」

    「你——大逆不道!」王稟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厲斥道,「我兒倒反西山,還只是出於無奈;你卻是心懷叵測腦生反骨,才是真正的反賊!」

    「如有機會,我還真就準備做個反賊。」楚天涯全然不為所動,說道,「現今這天子朝廷,視江山社稷如兒戲,我等棲於其下,便是覆巢之下無完卵。現在金兵即將南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天子、大臣、封疆元帥與朝廷王師皆不救我,還不許我們自救嗎?難道非要引頸就戮血濺三尺的死在金兵刀下了,才是大宋的忠臣良民?」

    「你……」王稟居然被楚天涯說得無言以對。

    「我等億萬『良民』,常年繳糧上稅供養無數臣工與軍兵,到了危機關頭卻被官家與朝廷拋棄、被將帥與軍隊出賣,便是此等良民,不做也罷!」楚天涯雙眉一挑沉聲道,「所以小子才說,若有機會倒想做一回刁民反賊!並非是我心懷不軌野心跋扈,我只是想救人救己而已。螻蟻尚且偷生——這莫非也是錯!!」

    王稟悚然色變,目如噴火的瞪著楚天涯!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馬擴夾在二人中間,好不為難。眼看楚天涯與王稟似乎要爭吵起來,甚至王稟臉上都顯出了怒火與殺氣,馬擴急忙出來勸解,「楚兄弟你少說兩句;義父大人,楚兄弟年輕氣盛酒後失言,你老人家切勿往心裡去!」

    「呵呵!」沒想到王稟非但沒有發作,反而是撫髯大笑,「我兒多心了。老夫心胸豈會如此狹隘?——楚天涯,你確有幾分膽氣與見底,口才也是不弱。只不過當臨大事,圖逞口舌之能是百無一用。老夫就想知道,萬一金兵此時便南下攻打太原了,你有何主張能救人救己?」

    楚天涯擰眉沉思了片刻,說道:「金兵要來,我們只能提前做出防禦準備。首先就要加固城防,積累糧秣動員百姓,做好長期圍城抗戰的準備。其次,必須聯合西山、太行九山十八寨的義軍,一同合縱抗金。若有這些外力相助,到時金兵縱然攻到城下,也無法全力圍城。太原有了戰略伸縮的餘地,便不會成為甕中之鱉,到時我們甚至可以預先設伏,或是靈活運用其他戰術加以對抗,總好過坐以待斃。再者,如果童太師麾下的勝捷軍能留下來駐守太原,則勝算大增!」

    王稟眉頭一擰眼中精光溢溢,「簡而言之,就是這十二個字了——積糧築城、結聯外援、王師留守。對不對?」

    「對!」楚天涯點頭道,「如此三條要是都能做到,何懼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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