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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死龍城 第10章 深藏不露 文 / 蕭玄武

    更新時間:2012-05-09

    事後楚天涯尋思,也許在童貫與馬擴看來,我這樣的庸俗小吏,到了軍隊裡只能充當後勤火夫。他們安排給我這個容易撈取油水的閒散差事,除了是「度材度用」,同時以為對我更是莫大的恩惠。

    楚天涯也沒當真在意,原本自己就不是來投靠童貫尋求什麼出身的,只是想混到他身邊,相機行事罷了。給個都指揮使和當個火夫頭兒,這都沒差別。只不過當了這火夫頭兒想要再接觸到童貫,機會可能會比較渺茫一點。

    在軍營裡逗留了片刻大致瞭解了一番後,楚天涯便在長史衙堂人的催促下,要去交割太原府的公職並取來戶籍等物,交歸長史入檔保管。這些事情本待是長史衙堂的公差,但他們懶得跑這趟腿非要楚天涯自己去取來,誰也沒有辦法。

    軍隊裡本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在大宋的軍隊裡。

    於是楚天涯將差撥皂衣等公服物什換下打了個包,然後穿上宋兵軍使的披掛,先去了牢城交割自己的公務,順帶叫上江老三。

    牢城的人見楚天涯出去一趟回來,就搖身一變成了軍官,頓時驚訝艷羨不已,當然也就沒忘了好一陣吹噓拍馬套近乎。以前趾高氣揚的頂頭上司管營等人,恨不得趴下來給楚天涯舔腳底板了,只巴望著他在童太師面前講幾句好話,讓他們也跟著到勝捷軍裡混碗飯吃。

    楚天涯費了番工夫好不容易才打發了這些人,然後帶上江老三一起去了州府衙門,用長史衙堂的公文調來了二人的戶籍聘書等物,就只等回去交割歸檔了。

    江老三這下可就高興壞了,就如同是天降財喜砸中了他的頭,都快樂得飛上天了。

    也難怪,有宋一代,沒有人不想入仕為官,或是在軍隊裡混個一官半職。因為大宋的皇糧簡直太好吃了。休說是官員將軍,就是一個普通的禁軍士兵,除了軍俸和各種名目的贈給,還有時時下發的賞賜和補助。此外還有料錢、月糧、春冬被褥製衣。而且,常年鎮戍一方的禁軍,還可以讓家屬隨軍,由軍隊提供住房。

    真可謂是一人當兵,全家小康!

    而那些將官們的待遇,就更加優厚了。

    再者,楚天涯與江老三是專司後勤的禁軍,這可是出了名的輕鬆舒服沒風險的兵種,外兼有油水可撈,可比混在牢城裡強了千百倍不止。更重要的是,由吏轉官是相當困難的,大半的小吏在官場上窮盡一生的摸爬滾打,到頭了也終究還是個吏。

    現在二人一夜之間由吏轉官,身價便是瞬間提高了百倍不止,社會地位也高了一個檔次,簡直可以說是「光宗耀祖」了。

    興奮之下的江老三就差跪下來抱著楚天涯的腿,管他叫親爹了。楚天涯嫌他嘮叨,差使他自己去軍隊報到順便將戶籍交給長史衙堂,自己卻回了家裡。

    雖然軍隊明文規定,軍中將士只能由軍隊統一安排住宿,不得私自在外留宿。但楚天涯所在的這一支是童貫的貼身近衛,既然已經駐進了城內,也就沒管得那麼嚴了。因此,這些勝捷軍的兵老爺們,才在太原城中大名鼎鼎。倒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威風霸氣,而是他們個個都精通於吃喝嫖賭,而且都是揮金如土的豪客。

    主管後勤的火頭軍,因為時常要出入市集採購軍隊所需的物資,因此更加自由。這可能是唯一讓楚天涯滿意的一點了,至少不那麼拘禁,也方便今後行事。

    一路上,街坊鄰人們看到楚天涯穿著一星猩紅軍服,頭戴氈帽腰懸佩刀,儼然一副軍頭的打扮,紛紛詫異,自然也有不少人上前來曲意奉誠溜鬚拍馬。楚天涯好不容易才將他們都打發了,回到了家裡。

    何伯仍像往常一樣,坐在後院拱門的台階上曬太陽,雜亂的灰白鬍子,一身破舊的青色布衣,旁邊擺著他常不離身的枴杖,怎麼看也就是個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糟老頭。

    楚天涯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何伯彷彿是在打盹,這時醒了過來抬頭一看楚天涯,頓時就咧露出兩排黃板牙來,笑道:「恭喜少爺啊,榮升軍將了。」

    「只是個專管牲口的區區軍使。」楚天涯也不多言,挨著他坐了下來。

    何伯側目看著他,似笑非笑,「少爺,似乎有許多話要同老朽講?」

    「沒有。」接連奔忙了兩天的楚天涯,這時才稍稍放鬆一點,吁了一口氣靠在牆沿上,說道,「你老以為,我肯定會追問你的過去與來歷。對嗎?」

    「你難道不想知道?」

    「想。但我不會問。」楚天涯笑了一笑,按著膝蓋站了起來,說道,「該告訴我的,你自然會告訴我。不願意說起的,我再苦苦相問你也不會講。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強人所難?」

    「少爺,你最近變化很大。」何伯不輕不重的說了這一句,剛剛走出兩步外的楚天涯站住了腳,心頭也莫名的微微一顫。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楚天涯無所謂的笑道。

    「最近少爺的轉變,非是一般的大。」何伯在楚天涯身後,用他沙啞的聲音說道,「但,正如少爺所說,該告訴我的你自然會說;不願意說起的,老朽縱然是問了,少爺也不會開口。再者,少爺是主,老朽是僕。主人家的事情,不是我該過問的。」

    楚天涯扭回頭看著他,一老一少四目相對,心照不宣的都笑了。

    可楚天涯感覺,眼下兩人的笑,都顯得十足的詭譎,還有那麼一點狼狽為奸的味道。

    互不說破,互不追問——二人之間儼然已經達成了這樣的默契。

    「少爺,另有一件事情老朽得要提醒你。」何伯岔開了話題,說道。

    「什麼事?」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接近童貫,但我敢肯定,薛玉是非殺童貫不可的。所以你要格外小心,不要被薛玉等人所牽累了才好。」何伯說道。

    楚天涯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何伯接著道:「他此行潛入太原,極有可能就是行刺而來。只是行動不周全,還沒下手就先被抓了起來。好在事情沒有敗露,否則天王老子也救他性命不得。你摻合了進去,也將是死路一條。」

    「薛玉與童貫有舊仇?」楚天涯好奇的問道。雖然此前他也曾經用言語詐過薛玉,大半推測他是為行刺而來,但這終究只是自己的推測。

    「薛玉在河北的名聲也算是響亮了,他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何伯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不急不徐的道,「他出身軍武之家,官拜大名府鈐轄,官可不小。再上他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素有『美薛郎』之稱,娶了一位遼國的貴族女子為妻。從此夫妻恩愛,成為大名府極是令人羨慕的一對佳偶。可惜啊,後來她夫人有事回了一趟娘家,薛玉因公務沒有相隨。恰巧就在此時,金遼之戰爆發,大宋也很快對遼國出手。宋遼兩國之間便斷了往來,他娘子歸家不得,最終被金人擄到了遼東去,凶多吉少啊!」

    「可這跟童貫有什麼關係?」楚天涯好奇的問道。

    何伯說道:「少爺難道忘了,童貫正是征討遼國、督戰河北的宋軍主帥?按照大宋與金國的約定,燕山府本來是應該我大宋來攻打。但是童貫作戰不力打不下來,為了免脫罪責邀功請賞,他恬不知恥的請金國幫助攻打燕山府。然後,再讓朝廷花費百萬兩白銀,將燕山府從金國手中買回來。」

    「這事我知道。」楚天涯點頭道,「童貫買回燕山府以後,號稱收復了失落百年的燕雲十六州,大肆向朝廷表功。當年神宗留有遺訓,若有哪位將軍大臣收復了燕雲十六州,就封他為王!——因此,童貫才以一介宦官的身份,進封廣陽郡王!」

    何伯點了點頭,「童貫在攻遼的時候,打仗打不過遼軍,但招降納叛卻是他的拿手好戲。他誘降了遼國的大將郭藥師及其麾下的精銳之師:常勝軍。常勝軍主要是奚族人。按照事先的宋金約定,奚族人是要歸屬於金國的。於是金人就不樂意了,在交割燕山府的時候除了索要金錢,還要大宋交回被誘降的郭藥師及其所部軍隊。大宋朝廷不肯,金人便在談判時抓住大宋理虧在先的把柄,聲稱燕山府的城池可以給大宋,但是城中的百姓子民,不能給你們——除非你們交回郭藥師與常勝軍!童貫可不敢放棄郭藥師這一支朝廷看重的力量,又急於邀功請賞,哪裡會管什麼燕山府數十萬百姓的死活?他便答應只要城池不管其他!就這樣,女真人將燕山府挖地三尺洗劫一空,然後劫走了數十萬百姓趨往遼東苦寒之地為奴為婢,只留給童貫一座空空如也的死城!——被劫走的百姓子民之中,就有薛玉的夫人。你說,薛玉是不是和童貫有仇?」

    「怪不得薛玉對童貫恨得咬牙切齒。」楚天涯這才恍然大悟,說道,「薛玉可能正是因為此事而得罪了童貫被下獄,最終成了太行七星山裡的一名首領。如此,也就斷送了前程家業以及一切。算起來,可說是童貫毀了他一生啊!」

    「毀了他的不是童貫,而是這個世道。只不過是假借了童貫之手罷了!」何伯歎了一口氣,說道,「如今我大宋江山,已是危機重重風雨飄搖。官家昏庸奸臣當道,官場貪墨成風、軍隊腐化墮落。在我們自縛手腳、不思進取、還沾沾自喜的同時,如狼似虎的北方女真人迅速壯大,短短不過十年就滅了遼國。雖然大宋與金國曾結為聯盟一同伐遼。但現在遼國已滅,這個聯盟已是沒有了任何意義。眼見我大宋如此廣袤富有偏又腐朽積弱,野心勃勃的女真人豈有不揮師南下,侵犯大宋的道理?」

    楚天涯靜靜的聽著,心中卻如驚濤駭浪般在翻騰:若非親耳聽見,誰能相信這樣鞭辟入裡一針見血的時勢高論,是出自一名貌不驚人的傷殘老軍之口?——他都能看得明白,童貫,還有朝堂上的那些君臣將軍們,莫非就想不透徹?

    「少爺,既然你已經在薛玉那裡結下了人情,不如就與他們一同前往七星山,入伙做了個強人首領,也比窩在這太原城裡等死的好。」何伯依舊是不急不忙的說道,「金人如果南下,太原府便是必經之路。童貫奸賊雖手握重兵,但哪裡會敢對抗女真鐵騎?太原城小廓淺,遲早被攻破。到時,便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啊!」

    聽完這番話,楚天涯盯著何伯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看了足足三十秒鐘。

    「少爺為何如此盯著我看?老朽又不是大姑娘家!」何伯仍是輕鬆談笑。

    「我是不會獨自逃走的。」楚天涯說得輕描淡寫,但絕對不容辯駁,然後道,「但我很想知道——我可以信任你嗎?」

    「人哪,在某些身不由己的時候,連自己都不可信任,談何他人?」何伯顫巍巍的起了身,拄起枴杖往裡屋走,臨轉身時扔下了一句話——

    「我只能說,我絕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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