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4-08
007希望自東方來
茫茫雪原被蟲子踐踏得露出大片大片黑色土層,方圓千米內,除牙五他們背後孤零零的半棟高樓,什麼都沒有剩下,它們像根植於黑暗與死亡的病毒,肆無忌憚的傳染開去。
黑豹很平靜,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可牙五明白,這種平靜表象深處卻蘊含著火山爆前的巨大威力。
他不懷疑此刻它的憤怒足以引起一場漫天血色的災難。可瘋狂過後呢?代價無疑是高昂的。蟲群也詭異的安靜下來,蟄伏地,再也沒有開始的狂躁,即便暴烈如它們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危險,這是一場奇特的對峙,西邊的太陽慢慢的向地平線的另一邊沉落,天際之處灰色的雪原綿綿無期的籠罩大地。
戰場上多了一絲悲壯蒼涼的色彩。
黑豹紋絲未動,對面的蟲群也蟄伏下來,有焦躁的情緒蟲潮裡蔓延,一隻帶著點淡淡的金色的蟲子,撥開蟲群,慢慢的爬上前來,兩邊的蟲子紛紛讓開,騰出間一條可容納兩人行走的小道。它十爪著地,每前行一步,就地面留下一個個深達半米的足坑。
這只實力不明,卻異常危險的蟲子,從陰影來到正面戰場。
一豹,一蟲,單獨面對。戰爭已經拉開帷幕,兩者都尋找戰機,只要一點點破綻,足以一戰而定勝負。牙五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全身的血夜流動卻不停加速。這時,背後的一隻爪子搭了他的肩膀,露出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越過牙五的身體看向了央,牙五的手舉起來,不忍的遮住了小豹子的目光。
夜色冰寒,雪花飛舞,風,忽急忽緩,整個大地都靜默。
帶著輻射塵埃的雪粒漫天而動,黑豹的身形動了。只是那速快得讓牙五*不由為之一窒,週身肉眼可見的蕩滌出去一環波動。波動擴散出去幾十米方圓,方圓內,一切蟲子都陷入短暫僵直,包括那只淡金色的蟲子頭領,也不穩的搖晃著身軀。
黑豹提身高高躍起,暗淡的陽光飛向深淵。巨大的危機讓十爪蜈蚣也高高的踏地而起。
十爪蜈蚣拼勁了全力,出一聲沉厚的咆哮
「嗷!」群蟲應聲而鳴,群魔亂舞,煩躁不安的情緒像洪水一樣宣洩而出。
彷彿整個大地都搖晃,十爪金色蜈蚣的身軀彎成一條詭異的曲線,好比一根滿身帶刺的鎖鏈,渾身透著令人心畏的寒光,直直向著黑豹急速掃來。高速的運動引起了尖銳的破空聲,並制高點,與黑豹的雙前肢體狠狠的撞一起,暴烈巨大的撞擊,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震波,讓一些實力較弱又處於兩者戰鬥範圍的蟲子直接慘死當場。
蟲群整體出現短暫慌亂,緊接著,仰天出「嗚嗚嗚」的嘶鳴,一隻動,群蟲狂舞,瘋狂的向著戰場央包抄而來。蟲群也開始瘋狂了,經歷了暫時的驚嚇,凶性烈,甚至沒有了此前的章法與戰術。
這樣的蟲子,反而加危險。
臥牙五背後的小獸不悅掙扎,牙五搖了搖頭,遮住它眼睛的手依舊緊緊沒有鬆開,一粒雪粒子他的眼前劃出一條曲線。
黑豹與十爪蜈蚣相觸一秒,撞擊的威力如同火山爆,但是一秒之後,它又以快的速倒飛了出去,轟然撞進地面,地面留下一個蟲型深坑。黑豹自半空落地,方圓五米內,全部都是蟲子,卻無一隻敢於上前。
牙五根本沒有看清十爪金蜈蚣是怎麼被撞飛的,心的驚訝甚,他明白黑豹的實力深不可測,卻不曾想到,就連金色蜈蚣也不是其一合之敵。金色蜈蚣自坑爬出,前股已斷一臂,另一隻軟軟垂下,一擊,僅僅一擊,金色蜈蚣雙股被廢。這黑豹的實力,堪稱恐怖,金蜈蚣一擊重傷,出一陣沉悶的悲鳴。
另外一邊,黑豹方才站立的原地,牙五突然瞥到了幾個字,他不知道黑豹什麼時候留下的,共有兩句。
第一句:「希望來自東方!等!」
第二句:「別再保留實力!殺!」嗜殺之氣浸透字體,有一股說不出的捨我其誰之境。
牙五眼睛瞇成一條縫,意味深長。他突然笑了,這種灑脫無束的感覺讓人著迷。「既然你要殺,那就殺一個血染天。」
「殺!」暴喝一聲,牙五單手提刀一躍,高處,左眼黑瞳張成一條半圓形的白孔,妖異黑芒透瞳而出。
第一次,黑瞳睜至半圓。
「嗚!」群蟲應和這受傷的金甲蜈蚣,聲音透著嗜血的狂躁,一隻隻不要命的衝了上來。戰鬥,並沒有隨著金色蜈蚣的重創而容易一些,反而一切將變得加艱難。十來只蟲子衝了上來,向著靜立央的黑豹撲去。黑豹神態不變,紋絲不動,直到十來只蟲子如數已經近身,身子一蹲,左前臂360優雅的劃出一個圈。
完全看不清動作,只見其週身的一點極其纖細的黑光,隨著它的左前肢逐漸暗淡的空劃出一個閃亮的圓圈,十來只近身的蟲子突然靜止不動,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遏制,再也無法前行半步,一秒之後,它們的身體逐漸綿軟,生氣再無,每隻蟲子腦袋上都裂出一條刀鋒般的細縫,污血「叱」的一聲,飛濺,死。
黑豹立了起來,它的傷勢的確嚴重得不忍再看,但是它不但沒有退,立原處向殺向蟲群的牙五看了一眼,反而朝著蟲群的方向開始走去,殺氣已斂,怒容已息,面上只是千年不變的平靜,它走到哪兒,哪兒的蟲子就紛紛倒下。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它的銳指之內,幾乎以肉眼不可見的形狀,閃著一朵妖異黑火。
牙五的瞳孔縮成針尖,心驚濤駭浪,良久,不由感歎了一聲:「真沒想到,竟然能夠見到這黑暗離火!」
黑暗離火,黑暗系火能力的一種特殊技能,只存於傳說,為天賦能力,威力可怖,這種火,掌握人手裡,被稱之為王炎,有好幾個支系。掌握野獸手裡,則叫做離火,至少離火這一說,現還只限於本研究階段,人類從來沒有現過這種特殊能力的野獸,一般都是基因層面作出了一些推測。
而現,這一幕活生生的出現牙五眼前。但是牙五也明白,不知是黑豹傷勢過重,還是因為才剛剛掌握這種能力,火種非常微弱。可即便如此微弱,揮出的威力已經這麼變態。那麼真正成熟體的離火又會如何逆天。
黑豹就像一個死神收割者,走哪兒,哪裡的蟲子就如成熟的麥穗紛紛倒下,當然,它們再也沒有起來。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一眼望去除了灑滿大地的污血,就是密密麻麻的蟲子,無論怎麼殺都沒完沒了。黑豹雖然此刻如魔神附體,不可戰勝,但是牙五也清楚,這種消耗戰不過是一切預定的結局的迴光返照。
如此眾多的蟲子,就是站那兒讓他們砍殺,估計三天三夜也殺不完,何況己方早已強弩之末。如果仔細觀察牙五的黑瞳,可以現,他半月白色瞳眼時刻保持著睜開狀態,而一般情況都是一擊而開,收勢即閉。
他的身體也生著奇異變化,身體表層透出一種怪異的青白色光澤,肌肉線條加分明,加硬朗,好比上面覆蓋了一層堅硬光滑的角質層,此刻,雖然沒有黑豹那麼變態,但刀下再無生澀,一刀過後,蟲子紛紛倒下,詭異的是,它們的傷口極其細小,似乎僅僅只是其表皮留下了一條淺淺的刀痕。
可牙五明白,這些蟲子的內臟,或者頭顱內部,早已化成了稀泥,早已死的不能再死。黑豹看向牙五的時候,嘴邊非常人性化的露出一抹微笑。數以萬計的蟲子,殺死一隻,上來一雙,滅兩隻,撲來四隻,五隻,只,牙五現所有的意識,只剩下手裡的那把刀,幾乎是麻木不停的揮出那奇異的刀勢。
蟲子一隻接著一隻,體力被一點一點的剝離,曠野之,剩下的都是蟲子淒厲的鳴動。
黑暗慢慢從西邊蔓延開來,牙五*不知道這片荒野到底有多少蟲子,只能聽到四周時刻響起的蟲子嘶鳴。他的步子出現了一絲顫動,即便極為不易察覺,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的陰沉下去,如此下去絕對要交代這裡。
也不知殺了多久,握著刀的右臂早已麻木,彷彿揮出去的手臂早已不屬於自己,他沒有停,也不敢停,只要一不留神,這些蟲子就能將他按翻地,一旦倒地,不用說,死一生,他望了望半步不退的黑豹,視線向後斜了斜,意思明確:先退。黑豹領會,一人一豹,手下雖然血色漫天,但是他們的體力快要掏空了。
他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即便強如黑豹,此刻也幾乎難以支撐。
「砰!」甩槍技,子彈打出一條曲線,越過黑豹的身軀,擊了黑豹身後一隻蟲子身上,而那只蟲子,正好已將利爪伸向了黑豹的腦袋,而它卻一無所聞。到極限了,牙五暗歎了一聲。延綿不的蟲子正一點一點蠶食他們後的體力,如果再沒有其他的手段,他們真的要葬身這裡了,蟲子實太多太多了。
說他們蟲子也算小瞧了它們,它們像病菌,沒有有效的大面積殺傷武器,他們根本無法力敵,已經走投無路了。
一擊解除了黑色獵豹的危機,他沒有半分僥倖,只是絕望了看了看對方。
黑豹黑色的眼眸之劃過一道暗淡的光,解決掉週身十來只蟲子,前肢單臂橫胸前,肅穆無比,向牙五深深鞠了一躬。
「尊敬的人類強者,吾名:燮。請受吾友誼,如有來日,為君赴死所不惜。」黑豹眼眸深處飽含仁和,聽聲音像是女性,雙眸內透著深邃的智慧之芒,一句「為君赴死所不惜」,說得擲地有聲,令人動容。
牙五的腦袋彷彿被投下了一粒炸彈,「轟」的炸開,手裡的刀一陣踉蹌,幾乎整個人差點一頭栽倒地。不是他不瞭解這個世界,荒野行走這麼多年,正是因為他實太瞭解了,所以才會覺得如此不可思議。
他面前站那兒的,難道真是一隻豹子?雖然經過幾個小時的接觸,他已將對方當成平等生物,可如今對方嘴裡說出了人類的語言,這怎麼讓人不感到這個世界的瘋狂。他不可置信的嚥了一口口水,使勁用那滿是污血的手揉了揉眼睛,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一隻豹子開口說話,這要是說出去,估計沒人相信。
即便相信的,也都精神病院關著。牙五*不覺得自己的腦袋是因為過分疲勞而導致幻覺,這可是事實擺眼前。
「你,你…?」難得的,他打起了結巴。
「這裡不便多說,我等到現才敢跟你說話,也是事出無奈。可是,強者,你的善意和仁者之心深深的打動了我。」
「牙五!」他終於穩住了情緒,將自己的名字報上。一邊說著,一邊麻木的解決掉一隻撲上來的蟲子,而此時,他神情突然色變,黑金長刀急速身前一擋,「叮!」一把淡金色的,來自於蜈蚣身體某部分錐形武器,擊打長刀刀身,巨大的力量如海浪一般傳來,帶起了牙五虛弱的身軀,炮彈般倒射而去。
身體還空,劇烈的反震力幾乎耗他後所剩無幾的體力,本是睜開的黑色瞳孔,「茲」終於合上。牙五*不甘的哀歎了一聲。身上青白色的淡淡的光,也如蠟燭熄滅一般,慢慢的隱去,恢復成了如初的平常狀態。
到極限了,他惆悵的搖了搖了腦袋,覺得渾身每寸肌肉都疼痛,每一塊骨頭似乎馬上要從關節處脫落下來。
黑豹的神情一凜,殺意大開,後肢一蹬,原地只留下一個殘影,身子往邊上一橫,正好堵了牙五飛射而來的路線上,張開兩臂,腳尖一點地面,身軀往後,消去了大部分的動能,險險的將牙五的接了下來。
再次看向不遠處時,整張臉立刻陰沉下來,只見蟲群間緩緩露出兩個腦袋,一個他非常熟悉,正是被它擊傷成半殘的那隻金色蜈蚣,而另外一隻,則與這隻金色蜈蚣幾乎一模一樣,但是顏色上則要加濃重。
當然,給他的感覺,也加危險。
「兩隻!」這兩個字幾乎是從黑豹牙縫裡蹦出來的:「牙五,拖累你了。」
牙五苦笑了一下,他很想說,自己的確是被拖累了呢,當了一次毫無意義的b。可是望著黑豹眼眸深深的蒼涼,他恍然的笑了笑,一股意猶未的舒暢淋漓感悄悄的蔓延全身,他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情緒,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討厭它,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面對死亡絕境,似乎沒有一絲末日將來的絕望。
相反,這裡頭反而有一種久違的安心:「我自願的,你還打我啊。」他笑起來,笑得理所當然。好久沒這樣笑了呢,他自嘲的暗道。一人,一豹,本是陌路而過的生物,甚至本該相殺為敵的物種,而如今,一切不言。
黑豹也笑了笑。銳指內的黑色離火,早已變得暗淡無光,後一絲火種也那苦楚的笑容「嗖」的悄無聲息的滅。他看了看牙五背包裡的小獸,可能一連竄的事件耗了它不多的精神和體力,早已陷入了沉睡,氣息安然悠長。黑豹閉了閉眼,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歎息。他力了,也許一切都是天意。
兩獸,一人。相互扶持,半跪。四周是茫茫無的蟲潮。兩隻金色蜈蚣,遠遠的打量他們,戰鬥,終於就要結束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如果非要說哪裡有什麼不同,無非是掙扎的時間長一些還是短一些罷了,可是結局,永遠不會改變。
他們敗了,從一開始就已注定,而戰敗者自然只有一個結局:死。
風依舊沒有停,雪花飄揚,黑豹的鼻子動了動,凜冽的寒風,不知何時多了一絲微弱難察的鮮泥土氣味,他的雙眸閃過一道細微的疑惑,突然「嗖」的站起,頭顱高揚,將視線投向了東面那片隱於黑暗的原始森林。
牙五咳嗽了一陣,他傷得不輕,左臂浮腫得厲害,神經毒素已蔓延至骨關節深處,現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他同樣搖搖晃晃站起,四肢乏力,一直憋心頭的那口氣悵悵然的吐出,噴出一大口的污血,他不明所以的沿著黑豹的目光同樣投向遠處,那裡除了陰暗層層疊疊的樹影,什麼都沒有,他疑惑的看了看燮。
「吱——」突然,一聲蒼勁唳鳴,像利劍刺破黑暗,打碎了深淵的平靜。黑豹的嘴角微微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牙五,我們上樓。」黑豹的語氣裡綻出黎明般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