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1
安撫了佟蒼松，盧煥龍看向二狗子，緩和了一下，他稚嫩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臉色，脖子上兀自紅通通的一片，看來，佟蒼松下的手確實不輕，以佟蒼松的力氣，確實夠他受的。
「你不怕死嗎？」盧煥龍想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說，索性就問了這看起來很虛幻卻又很現實的問題。
「我不怕！」二狗揚起頭來，語氣肯定。
盧煥龍笑了笑，說道：「二狗是吧？我很佩服你，佩服你不怕死的勇氣。但是，我又很是感到惋惜，深深為你感到不值。」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顯然，之前佟蒼松的行為已經觸怒他了，現在看到眼前的副將似乎是和佟蒼松是一夥的，他自然沒給好臉色。
佟蒼松呵斥道：「大膽小兒！說什麼啊你，信不信我這就宰了你！」
二狗凜然道：「要殺要剮隨你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不禁有點兒顫抖。
盧煥龍本來還以為他就是一個十足的憤青，聽到他的後半句話之後，感覺出了其中的端倪，再看二狗的眼神，已經暗淡了許多，帶著明顯的傷感，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問道：「二狗，你為什麼不想活了？」
二狗低下頭，沒有說話。佟蒼松看著就窩火，衝上去就想給他一板栗。盧煥龍呵斥道：「住手！你再亂來的話，老子廢了你！」
佟蒼松憋屈道：「副將，可是……他……他……」
盧煥龍怒道：「我沒長眼睛沒長耳朵嗎？用得著你提醒嗎？一邊兒呆著去！」
佟蒼松悶悶不樂地退到一旁，心裡越想越覺得窩囊，又不好得罪盧煥龍，索性憤憤地瞪了二狗一眼，殺意畢露，走回之前自己所在的區域，來個眼不見為淨。
葉無秋在不遠處定定地看著，沒有走過來的意思。雖然這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兒，但是處理得不好，就會影響到全軍上下的凝聚力，斷然不可掉以輕心。之所以沒有走過來，是因為他相信，盧煥龍完全有能力去處理這件事。而他想要看到的，是他如何去解決這件事，這才是重點。
其實，之前盧煥龍看到這樣的情況，心中就大吐苦水，勸解人這一人事方面，是他的弱項，何況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容有失。可是，方纔的情況之下，自己不可能讓身為主將的葉無秋親自出來解決，肯定是自己頂風而上，這是沒得選擇的。想著葉無秋，還有全軍上下都在看著這裡發生的事情，盧煥龍心中頓時沒了主意，頭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二狗忽的冷冷地說道：「你還在等什麼，直接殺了我算了！」
盧煥龍忽的怒道：「扯淡！扯你爹的蛋！殺你？你真會開玩笑！我想問你，你會把你腰間的劍無緣無故地插進茅坑裡面，沾得一身屎嗎？」
怒喝聲一出，整個場面頓時一片安靜，大家齊刷刷地盯著暴怒的盧煥龍，心裡也跟著一驚一乍的，緊張不已。二狗愣了一下，繼而大怒，青筋暴漲，與他稚嫩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他終究還是沒有說話，大怒之後反而是更加的落寞。遠處的佟蒼松聽聞盧煥龍的怒罵，心中一片敞亮，簡直是舒坦開懷，暗道：「真是太他娘的帶勁兒了！」操起大刀，迫不及待地跑向盧煥龍方向，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的節目。可是，一走近，才發現沒有什麼爆炸性的新聞，心中的熱情著實被打擊了不少。不過，既然趕過來了，就先看看情況，佟蒼松這回老實了許多，盤坐在地上，滿臉期待著事情的發展。
盧煥龍穩了穩心緒，說道：「對不起，我說的話重了點，還請你別往心上去。」見二狗沒有回話，接著說道：「二狗，你能說說你怎麼不想活了嗎？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什麼困難，有什麼委屈，你儘管道來。能幫得上忙的，我們一定盡力幫。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
「是呀，有什麼事你就說出來嘛……」
「二狗子，你該不會是在想村頭王老爺家的閨女了吧？」
「是呀二狗子，等咱們回來了，給你提親去……」
緊接著，是一陣大笑，可是聽得出來，大多都沒有惡意。二狗子被現場的這種氣氛感染，嘴角動了動。盧煥龍順勢說道：「說吧，大傢伙兒等著給你撐腰呢！」
二狗眼神濕潤，眼角已經不自覺地滑下淚水，略帶哽咽地說道：「謝謝諸位大哥，我……我只是想家了……」頓了一頓，說道：「我娘身體一直不好，我爹早逝，現在沒人能照顧我娘親，她兩腿不便……我真是不孝……」二狗再也說不下去，哽咽聲已經掩蓋了一切。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寂靜的冬夜顯得格外的寒冷。二狗的話，就像是寒夜裡的尖刀一樣，深深地刺進大家的心坎上，雪上加霜。大家又重回一片寧靜，沒有了之前的熱血沸騰。盧煥龍知道，這是他們被戳中了軟肋。之前，盧煥龍和葉無秋就發現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一直都沒有解決的辦法，但看到他們在目前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可是現在被二狗這麼一提，而且是這麼傷感的情緒，眾人之前稍稍在被迫情況下妥協的心靈，又被喚醒了起來。
這一次，盧煥龍看到他們眼中不一樣的東西，是很恐怖的一種東西，不是淚水，而是一個絕望。也許，他們有一種直覺，主將和副將兩人在遠處商量了那麼久，也沒見什麼結果。一開始，還在等著，希望有希望，可是失望，接著失望，最後還是失望，剩下的，就只有絕望了。
葉無秋焦急地看著，心中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身為主將的他，從軍多年，見過的世面是何等的多？在治軍這一方面，一直是樓蘭國中的楷模，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不是你殺一兩個像二狗這樣的「動搖軍心」的人就可以把事情解決了的。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很多情況下，那樣做的話，確實可以震住一些人，但是，那一般是在臨陣，或者在戰場上士兵怯場、逃脫、叛變、動搖軍心等特別的情況下才會上演。現在的情況是多麼的複雜，已經不是二狗的問題了，而是他們整個軍隊的問題。
緊握的雙手，手心已經冒汗，回想這麼久以來，自己就未曾遇到過如此的艱難困境。每件事單拿出來，都足以讓自己焦頭爛額，更何況是現在幾件事一同壓向自己，而且剩餘給自己解決的時間又少得可憐。這一次，葉無秋真的意識到自己的無助，好多年都沒有這種感覺了，他心中竟然閃過一絲的怯意，想要逃避。而他也深深地知曉，自己沒有退路。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佟蒼松這一次沒有破口大罵，他從盧煥龍和葉無秋的表情之中，已經意識到這其中問題的嚴重性。而在二狗在問自己話的時候，自己何嘗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其實，對於這些，佟蒼松沒有想那麼多，多年的軍旅生活似乎讓他忘記了這些東西，或者說使他去自行過濾到這些東西。但是，這畢竟是最心底的東西，被戳到了，都會痛。佟蒼松不禁後悔了起來，自己剛才如果，沒有這樣小題大做的話，場面就不會這樣的失控了，越想心中越是不適，越是自責，心中也只能默默期望在自己眼中，神一般的盧煥龍能扭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