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聲音自鐵鎬落地的地方傳開,眾人只覺得腳下都微微震盪了一下,暴起的火花一瞬間都淹沒了鮮血飛灑的過程,那鵝蛋粗細的精鋼鐵鎬竟然被巨力錘成了一個圓餅,而手腕粗細的鐵柄也成了一個近乎直角的畸形,雙手交握之處更有鐵泥從指縫中擠出,可見這一下的力量凶狠到了何種地步。
紫川鈞是將這兩年來積累的所有怒火都凝聚在了一鐵鎬之間。
而那個蠻族監工在這一鐵鎬之下,直接消失不見了,連屍體都沒留下,巨大的衝擊力將他身體撕成了恐怖的碎末,隨著迴盪的氣流塗抹的到處都是,地上、牆壁上,眾人的身上、臉上,都蒙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經絡,伴隨著陣陣惡臭,讓人作嘔,這種恐怖的景象使得所有蠻族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相比於那些嗆人的濃煙在,這些荒人簡直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我族英靈在上,紫川鈞為你們報仇了!」紫川鈞將那畸形的鐵鎬望天上一舉,胸中的怒火、悲情融匯一處,從他雙眼之中噴吐出來,好似噬人的兇手一般,而他身上、頭髮上到處都是蠻人的殘骸,更將他渲染的如魔神一般恐怖,這一吼之間,他心中大為暢快,對楊玄也生出了一種強烈的謝意與敬重。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生於大荒之地的荒人,雖然不讀聖賢之書,不懂仁義禮智。但卻比漢人的民風更加淳樸,行為也更加貼近人心本性,沒有經過道義的矯飾。紫川鈞這些年因為遭遇的關係,雖然變得有些冷漠、現實,但骨子裡的這種根性卻是很難變化,否則當初也不會生出以死謝罪的念頭了。
此時斬殺蠻人更是挑開了心頭的那層陰霾。
不管楊玄起意如何,若不是他的幫助。自己大仇如何得報!
此恩一定要報,正如他與蠻人之間的仇恨一般,決不可淡忘。如果楊玄真是信守承諾,只是僱傭族人幫忙開採礦洞,那他一定全心全意為其效勞。他心頭這般念頭一閃而過,順手論起鐵鎬又打死兩個蠻族士兵。
此時的蠻軍早已潰不成軍,外有強敵封堵,內有荒人作亂。
而眾人唯一的主心骨也被一鐵鎬砸的連屍骨都找不到了,頓如厲鬼纏身,奮不顧身的開始逃命,此時唯有一條路,那就只能是往洞外跑,這些嗆人的濃煙相比那些凶殘的荒人,實在微不足道。想也不曾多想便一頭紮了進去,但是表面的溫和之下隱藏著的卻是更大的殺機,沒跑出兩三里遠,便喘不過氣來。
咳嗽之聲響做一片,四面八方都是濃煙。分不清方向。
堂堂化氣境的武道高手陷入其中竟然如三歲小兒一般,連行走都顯得困難,跌跌撞撞,有被崎嶇不平的道路絆倒的,有撞在牆上的,有被旁人撞翻的。總而言之是各種淒慘、狼狽,恨不得多生出幾隻腳來。
這些濃煙對於長時間在地肺毒火附近勞作的荒人而言,早已經習慣。
影響並不嚴重,一群人如狼似虎的跑了進去,這些蠻人之前還或多或少有些抵抗力,然而此時卻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被後頭追來的荒人一通打殺,鎬頭、鐵釬往死裡招呼,一個大活人陷入人群中,不過一兩聲慘叫被活活分屍、而後又被踐踏成肉泥,濃煙之中真如地獄一般,似有萬種酷刑。
這一聲聲的慘叫,聽的洞口的鷹眼衛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大概持續了兩刻鐘,礦洞裡的濃煙才慢慢散盡,一群赤著膀子的荒人從礦洞中跑了出來,也被熏得眼淚齊流,不過身體素質要強過尋常武者,倒也沒造成多大損傷,只是熏的分不清眼睛鼻子,一個黑如鍋底。
看的鷹眼衛眾人瞠目結舌,想笑又笑不出來。
這些荒人雖然看起來極為滑稽,然而一個個手上都沾滿鮮血,雙目猶如憤怒的凶獸,那身材更是魁梧的可怕,胳膊都有鷹眼衛士卒大腿粗細,卻不顯臃腫,身體線條極為流暢,不難想像一旦撲殺起來是何等凶殘恐怖。鷹眼衛一路走來,斬殺的馬賊數千,都如碾死螞蟻一般,然而此時看見這群荒人也磣得慌。
徐海也是明白人,見狀匆忙收攏了部隊,生怕雙方交流不暢發生什麼衝突。
那些荒人不斷從礦洞之中撤出,一個個看見陽光都極為享受,之前又得了頭領的囑咐,自然不會與鷹眼衛的人發生什麼衝突,加之語言不通,乾脆不做理會,一個個四仰八叉的躺在山谷裡,便開始曬起太陽來。
血腥味、煙熏味,瀰漫四起。
紫川鈞領著一群人將礦洞每一條岔路都尋找了一遍,確定沒留一個漏網之魚,這才作罷。
外面曬著太陽的荒人見著首領出現,也不敢怠慢,紛紛翻身爬了起來,隨著紫川鈞身後,也有些不明不白的,眾人大多知道此次是有人相幫,卻不知道對方的來歷,因此為無法溝通,只是照做而已,便見紫川鈞將身上血跡拭去,先以荒人習俗對大地行叩拜之禮,而後起身走至楊玄跟前,長揖到地。
「先生救我紫川一族,還請受我一拜!」
紫川鈞聲音十分的厚重,可以傳遍整個山谷,雖然用的是方外語言,但是鷹眼衛長期行走幽雲,卻有不少人也能夠聽得懂,一時間十分受用,臉上多有喜色,唯楊玄至始至終保持著平靜。
他身後八百蠻人熙熙攘攘擠作一團,也紛紛行禮謝恩。
「既然大伙都沒事了,那便按照我們之前商議好的做吧。」楊玄開門見山的說道。
紫川鈞點了點頭,說道:「這處礦洞由我紫川一族代為開採,也無需半分酬勞,只希望先生能夠遵守之前承諾,不奴役我的族人。」因為楊玄與他初次見面之時,是化作查乾巴拉的蒼老形象,如今雖然恢復了年輕之態,但這種思維已經先入為主,讓他分不清楊玄的真實年齡,因此稱呼也用的十分敬重。
「我說話自然算話。」楊玄微微一笑。
紫川鈞心裡穩妥,而後便沒了多餘的想法,與楊玄說道:「等這礦洞之中濃煙散盡,我帶領族人便繼續下礦開採,其中屍身還希望先生的出人手處理,天氣燥熱容易腐爛,恐生瘟疫。」
楊玄聞言搖了搖頭,這紫川鈞臉色微變,以為楊玄要讓他如今便帶人下礦,實在有些苛責。
「如果此人真是如此涼薄,那之前所說我還能不能相信?」紫川鈞心頭微微想道,卻也沒有爭辯,而後便聽到楊玄一番話,讓他不由有些失神「現在不急,如你所說,處理不當恐生瘟疫,我也不能讓你們去冒這個險,等我把這些蠻人的後事處理完了再說,如今你收攏你的人馬,清洗一下個人衛生,然後好好休息一番,我會給你們繼續提供藥物,養好傷在下礦我為做事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楊玄這番話說的毫不矯情,而後便落實了下去。
山谷已經完全落入了楊玄的掌控之中,駐紮在山谷之外的鷹眼衛餘部也從棧道依次進入,那幾輛馬車卻是楊玄親自以通神巫毯運了進來,廢了些許功夫,忙完之後已是半夜,這山谷中的房舍明顯不太夠用,楊玄卻下令將現有的營房全部讓給了那些荒人,而鷹眼衛則搭帳篷居住,並且親自慰問了一番。
雖然有作秀的成分在裡面,但是送出去的丹藥和安排下去的伙食可是絲毫不帶摻假的,如此一來,荒人對楊玄以及他手下的漢人士卒可謂印象大好,原本心存戒意的紫川鈞也逐漸放開了一些。
一連幾天,鷹眼衛都處於一種高負荷的運轉狀態之中。
首先,楊玄下令分出三百人去將這一路上籌集到的糧草運回了山谷,都是那些馬賊遺留下來的,雖然數量不多,但聊勝於無,加上這山谷之中原本不少的存糧,楊玄最為擔心的一個問題便被解決了,眼下這山谷中的糧草足夠這兩千人吃上一年時間。除此之外,又將那山谷之中堆積如山的赤炎石全部運了出來。
鷹眼衛一千人出動,戰馬馱運,足足用了三天時間,才大功告成。
那三座山丘一樣的赤炎石就堆在峽谷的角落裡,只看的楊玄口乾舌燥,這些東西如果運回中土,價值比從種德堂得來的那七車丹藥還要值錢的多,而且交給紅魚商會處理,只怕自己這個尚在萌芽中的商會立馬會在鑄造行業中寵兒,甚至形成一枝獨秀的局面,這是多大一筆利益,已經不能用金錢衡量了。
不過龐大的利益也隱藏著巨大的危險,楊玄如今都沒把握能將這匹赤炎石順利消化掉。
但這都不在他目前的考慮範圍之中,如今只管將這些東西堆在這裡就好,還怕別人打它注意不成?
整理好了如今的局面,自然就是長遠的計劃的推行,休整七天時間,讓荒人恢復了體力,也讓鷹眼衛緩解了長期行軍的疲憊,而後礦脈的開採便進入了正軌,按照楊玄的意思,鷹眼衛出五百人用於守衛山谷,餘下七百人與荒人搭配換班,開採礦脈,雙方一視同仁,同樣的作息時間,同樣的保障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