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深知其間隱秘,但是楊玄卻並不想與種德堂的人直接撕破臉皮。
所以他還是將這事情以劉全私通蠻族為結果草草收尾,沒有刨根問底去找楊旭的麻煩。
從劉全的記憶中,楊玄很簡單的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頭也略微有些詫異,沒想到楊旭這麼一個外姓人竟然贏得納蘭璞清如此信任,甚至隱隱有成為種德堂傳承者的趨勢,真不知道這納蘭世家的人在打什麼主意,不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嗎,然而如今情況便是如此,雖然荒謬,卻也不得不承認。
除此之外,楊玄還從劉全記憶中搜刮了大量有關幽雲行軍的經驗,從中抓住了一個極為有用的消息。
也就是關於白冥河乾涸,上古聖巫洞府現世的事。
蠻族巫師與中土修士大有不同,無論魂修還是武修,都講究固持己身,一步一個腳印,而巫師則講究一個借取、溝通,通過祭祀禱告等種種手段來予以完成,巫字上下兩橫代表天地,巫也就是能溝通天地的靈媒者,上古巫族其實也算盛極一時,最早的法術便是從中起源,只是側重於術,而不注重於道,最終沒落。
而如今幽雲之地的巫師卻不是溝通天地之力,大多溝通本部神靈,這類修行者並不少見,中土九州一些偏遠地域都能發現巫師的痕跡,又俗稱跳大神的,跟蠻族這些擁有傳承的大巫師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神靈便是通過信仰而誕生。中土教化濃重。儒道昌盛,百姓智力開發,朝廷治理更是強硬,哪能湊的起像樣的信仰之力,這巫道自然不可能成氣候、而這蠻族則不同,信仰達到了一個駁雜而又瘋狂的程度,幾乎一個部落就有一個圖騰亦或是神靈,從小耳目渲染,又根深蒂固,給了巫門中人可趁之機。
蠻族中人。對本部神靈的信仰倒了一個何等瘋狂的地步,楊玄通過野史經文也有所瞭解。
便是吃飯睡覺之前都要先行祈禱,這還算比較正常的,更有甚者。娶妻過門第一夜竟然不是自己提槍上陣,而是交給本部的巫師「賜福開光」,頭上綠油油的一片,這在中土人的理念中是無法想像的,就算是親兄弟,估計也得拿刀子砍人了,而蠻族中人卻將此視為一種榮耀,可以想像信仰之力何其浩大。
而神靈被供養的越是強大,以此為力量源頭的巫師手段也就逾漸高深。
這還是如今這些不入流的巫道,上古巫道信奉天地、自然。與如今道家頗有相似之處,只是教義有所出入,而聖巫則是上古巫道中的一種名號,與道家之中修成元神超脫生死之輩被稱作真人相似。
而且上古時期,人口稀少,資源豐富,這麼一位聖巫留下來的洞府蘊含著如何多的財富與資源,簡直不難想像,以至於如今整個幽雲地區都是風起雲湧,楊玄如今倒也沒心思去管。只是當作一熱鬧在心頭看了。
以他如今的修為,在軍中橫行無阻雖是夠了,卻不足以獨當一面。
聖巫洞府現世,會有多少修士聞腥而動,他可不打算去當那個炮灰。而且如今拖著千餘人的隊伍,走哪都是個惹人注目的大傢伙。不低調行為,還往風雲匯聚的地方去,純屬找死行為。
楊玄將這段記憶拋下,而後又從中理出了劉全一生的武道經驗加以消化吸收。
此人武學雖不及林德那般高深,卻更加的純粹、易懂,沒有偏曲,可以作為推廣,畢竟楊玄不可能讓鷹眼衛每一個士卒都去學理學綱常,悟性欠缺是其一,而且楊玄也不想將手下士卒都變成那種滿嘴大義凜然的偽君子。劉全這一套魔猿棍法是他劉家祖宗觀山中凶猿捕食所創,其中竟然也有通經之法,不過只有手陽明大腸經、足厥陰肝經兩條,而且絕不及玄陰刀訣那麼精妙,但也算是意外收穫,勉強可算宗師級武學。
以上所言只是練法方面,而招式打法上,這套魔猿棍法卻極有推崇之處。
其中七種七門武技,劈、崩、挑、撥、戳、蓋無所不包,雖然名字取得花哨,但是技法卻極為樸實,而樸實無華的招數在戰場上往往都是極為管用的,卻又不失精妙,可大為推廣,雖然鷹眼衛如今因為圓形戰陣的需要,每個人都有規定的配備,然而武學大體相通,有一門精妙武學,對實力也是有益無害的。
可以說,這套魔猿棍法對鷹眼衛的好處,不下於楊玄這兩個多月來的辛苦投入。
朝廷也怕士卒實力過於強橫難以掌控,而一個化氣境的武道高手對於資源的消耗也是尋常煉體境武者的數倍,但在戰場混亂之中,依仗弓馬之力,一個煉體境的武者就未必遜色於化氣境的武者、
所以朝廷並未推廣什麼高深的武道法門,尋常練兵都是以大乾武經為教材。
以至於許多士卒明明有突破境界的資質與天份,卻因不得要法,長期卡在煉體境的邊緣上,就算領兵武將出於豪門貴族之中,有不俗的家傳武學,卻也不可能毫無私心的傳授給外人。就算是劉雲山也只是將自己所創的八門炮錘傳給部下,而且只是少數心腹而已,所以如今大乾軍隊的狀況大致如此。
煉體巔峰的武者一抓就是一大把,但化氣境的卻仍沒有多少。
曾經有人也有過天真的想法,希望朝廷開放武禁,將朝廷內庫之中收納的無數武學傳於軍中,這樣不出四五年,朝廷軍隊實力必然翻上一倍,剿滅外患便要容易許多,不過卻被人嗤笑了一場。
修行界中,自古便有法不傳六耳的規矩,將這麼多稀世武學胡亂傳播會遭來多少橫禍,說是天怒人怨也不為過,百萬大軍之中難保沒有奸細,這些東西若是流入蠻夷、異端手中,天下只會越來越亂,就算大乾王朝能夠控制場面,然而尋常士卒的實力突飛猛進,然而又怎麼能保持得了皇權的威信呢?
一頭老虎可以鎮的住一群羊,卻怎麼能鎮的住一群狼?
就算是狼仍不能挑戰老虎的威嚴,但還會對曾經的統治者畢恭畢敬嗎?
所以歷代朝廷,從來都只是想著如何控制武學的流傳,卻從沒想過如何推廣武學、道法,只要百姓實力弱了,那麼用來鎮壓百姓的軍隊再弱又有何妨呢?當權者簡直恨不得天下人都是一無所知的傻子,然後將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這樣千年基業,萬年江山便也不再是夢想了,卻絕無一人如楊玄這般。
將真理推行天下,使得人人可以極盡自然之造化。
楊玄敢於將這魔猿棍法廣泛傳於軍中,考驗的也不僅僅是他的無私,而且包含勇氣,當手下這些士卒實力強大之後,還會不會聽從你的指揮,甚至觸及你的威嚴,誰也不敢保證,然而他卻絲毫不去多想。
只要自己實力足夠強大,那手中的刀再重又有何妨?
劉全記憶中的東西對楊玄如今而言可謂好處甚多,他數年行走關外的經驗被他盡數身臨一遍,此時心中已有底氣,以前從紙上所見都太過片面、膚淺,而如今卻是大大彌補了一番。他將那駁雜龐大的記憶消化乾淨之後,左右親兵已將劉全屍首掩埋處理了,罪證、供詞都已經收好,而後便將那三餘孽拉出去祭了旗。
鷹眼衛中唯一的禍患被徹底剷除,軍心便完全穩定了下來。
而此時在山坡胡楊林中目睹了這一切的楊旭此時已經嚇得面色有些不自在,如果劉全將他指證出來,楊玄會不會調動軍隊前來圍殺他,他雖然狂妄,卻不認為自己這二三十人能夠應付得了上千人。
方才祭旗那番動靜也自然將納蘭清野給驚動了出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拉住身旁一兩個士兵問了半天,那人也不曾離他,最後還是豎起耳朵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敢情是劉全想要策劃兵變,失敗之後被楊玄給砍了,兩人之間這點事情他也看的清清楚楚,說什麼私通蠻族,偏偏那些大頭兵還行。
不過也不影響他對楊玄的好感,能將劉全剷除,也就意味著他這商隊再無後顧之憂。
而且楊玄愈發的強大,對於楊家來說也是更加的棘手,也就越值得他種德堂的拉攏。
他看夠了熱鬧,便打算進屋繼續歇息,劉全之死對他而言毫無關係,他自然也不知道楊旭私下裡那些小動作,因此心裡極為安穩,剛一進屋就見楊旭神色不正常的走了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少東家可有事要與老夫說?」納蘭清野也是個心思細膩之輩,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事。
楊旭自然不敢與納蘭清野說他自作主張與劉全合謀構陷楊玄的事情,如今他才入納蘭家不久,卻要保持一個低調知事的好形象,免得惹來那些老傢伙的反感,縱有納蘭璞清的寵溺,也未必代表著為所欲為,若是失去了人心,倒手的種德堂說不定就飛了,但如今這情況,他也不敢獨自承擔這後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