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作戰絕不是讀過幾本兵書就能勝任的,大到全局指揮、戰術安排,小到生火做飯,都有說不完的門道,比如鷹眼衛如今在這山坳中搭建的爐灶,沒有絞盡腦汁的一番琢磨,根本弄不出來。
生火的炊煙全部納於地下提前挖好的洞穴之中,沒有一絲煙火洩露出來。
等到所有人都吃過晚飯,全軍便進入戒嚴狀態,山丘四周都輪流安排了十幾班巡哨,山坳之中不准生火點燈,一片靜謐,楊玄所在的營帳之中,此時也只點了小小兩根蠟燭,門鏈窗縫都緊緊紮著,沒有一絲光線散播出來,此時營帳內部,鷹眼衛裡除了幾個當值的軍官,其餘高級將領都在此處。
楊鋒、徐海、沈懷靜、盧廣孝等人俱在,圍著一張車廂板子湊活搭起來的方桌上,桌角杵著兩根蠟燭,散發出來的微光正好可以讓人看清桌上攤開的那份地圖。行軍多日,其實鷹眼衛到如今依舊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也正符合其以前一貫的作風,雖然名義上出關是探聽消息,但遇見蠻人總是避著走的。
如此一來,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極為有限。
而楊玄如今卻不能繼續發揚這種風格,若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建樹,恐怕會給人把柄,被穿小鞋。
而且在關外胡亂晃蕩一兩個月,毫不作為,也純屬浪費時間之舉,這十個月內,楊玄必須極盡所能的掠奪軍功。否則他之前何苦費盡心思來給鷹眼衛換血。得過且過熬滿一年就拍屁股走人,豈不容易許多。
如今他要做的不是躲著蠻人走,而是主動尋找蠻軍痕跡,予以打擊,最不濟也要一探虛實。
桌上這份地圖是鷹眼十幾年來,用鮮血性命堆積出來的,上面標注出了許多成規模的蠻族部落,若是以往劉全領軍指揮,再此處就該全軍分散了,從而避開蠻族的注意。以什伍為單位,進行活動。
活得下來算你命好,運氣倒霉碰到蠻軍丟了小命也別怨天尤人,人人都是如此。
當然你也可以呆在這別走。不過水源附近都是蠻人經常走動的地方,你想在這等死也沒人攔著你。
楊玄自然不會作出如此蠢笨的決定,指尖在地圖上劃來劃去,卻也沒個萬全之策,攔在西北去路上的是一片水草肥美的草原,其中生存者四五個蠻族部落,一望平川,大部隊不分散開來,休想從中通過。而若止步於此,那就啥也別想知道了。說不定還得讓望山營的人看到,奏你一個玩忽職守、怠慢軍令的罪。
「你說咱們一一剪除行不行?」徐海看著地圖琢磨半天,而後道:「這片草原看似廣袤,但蠻人遊牧不比我們漢人農耕,這些土地是養不活多少人的,而這一快地方卻湊了足足四個部落,可見單個的部落實力都不是十分強大,而且相互間隔又比較遠,我們逐個擊破,不僅可以打通去路。而且消除後患。」
「有些道理,如果不將這四個部落剷除,我們也根本無法深入,到時候一露行蹤,就是腹背受敵。」
便連楊鋒也感覺到了問題的棘手。眉頭深深皺著,確實沒想到出關第一戰不是遭遇蠻族。而是主動對蠻族展開進攻,這般一來,辛苦訓練一個多月的圓形戰陣用武之地大大降低,畢竟這個陣形善守不善攻。
沈懷靜卻是搖了搖頭,雖然也贊同這種觀點,但是卻更加明白其中的難度,解釋道:「蠻族屬於遊牧名族,居無定性,這地圖上的標示還是幾年之前的,根本不能代表這幾個部落現在的位置與情況,盲目出擊很可能深陷其中不得要領,反而有可能糊里糊塗的鑽進對方的口袋裡。」
這般一說,楊鋒、徐海二人也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問題,眉頭微皺。
沈懷靜繼續說道:「就算找準了位置,可也並非這麼簡單,蠻人屬於馬背上的民族,連六七歲的小兒都能騎行如飛,我們鷹眼衛如今雖然實力大增,但是進攻圍殺卻是很難,只要讓其逃脫一人,其餘部落必然會被驚動,蠻族部落之間雖然平時不甚和睦,但遇外族侵略,一定會是同仇敵愾,恐怕險矣。」
「那我們如何能過得去?」徐海頓時有些頭大,要北上幽雲之地,這片草原是必經之地,往西是荒古沙漠,往東則是陰山餘脈,妖魔橫行、賊匪無數,而且被萬年不化的冰雪覆蓋,這片草原之上雖然盤踞著四個蠻族部落,但是比起另外兩條去路,簡直輕鬆許多「難不成我們還得分批潛入,豈不是這一個多月的功夫都白費了嗎?」徐海雖然也算是久經戰陣,但是論起大局兼顧,卻要遜色楊鋒與沈懷靜。
此人可以做將才,卻難以為帥。
楊玄對手下每一個人的缺點都十分清楚,所以才會讓他監管訓練、行軍等雜務,而不讓他指揮作戰。
「我倒是知道一條路,可以繞過此處。」一旁默不作聲許久的盧廣孝突然開口說道。
「哦?」楊玄瞥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盧廣孝伸手在地圖上一點,指出了陰山餘脈極往東的一處地方,地圖上已經沒有標示了,連地形都沒畫出來,顯然這地方比較偏僻,鷹眼衛屢次出關,卻也沒有涉足,這地方距離朔方也不遠了,往東要行六七百里,而且一路都在雪山裡穿行,天寒地凍,連蠻族都很少往那裡面鑽,食物更是一個極難解決的問題。
「這地方有一道隱秘的峽谷,直抵幽雲腹地,若從此處一路北上,除了天時困擾,基本沒有太多的阻礙,只是峽谷深處有一股蠻族的勢力盤踞,人數不多但是極為精銳,而且還有高手坐鎮。」盧廣孝說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楊玄問道。
盧廣孝露出一絲苦笑,顯然這段回憶不太美好,而後道:「大人可曾記得我與手下兄弟中了蠻族巫毒的事情,若非當日大人出手相助,我手下那十幾位弟兄恐怕已經死了,而那巫毒就是被那坐鎮谷中的高人種下的……半年之前,我隨軍出關,也是在此處開始分散,可惜運氣不佳,碰見了一股人數眾多的蠻族。」
「那後來你們怎麼逃脫的?」徐海問了一句。
「當時我們是想靠著陰山餘脈與這片草原的間隙北上,遭遇蠻族之後,我們自知不敵,而戰馬速度不如對方,逃也逃不掉,心一橫就鑽進了雪山之中,當時正值臘月,天寒地凍,那些蠻族也就沒有追擊了。」
盧廣孝理了理思路,繼續說道。
「然而我十幾人入山之後,又不敢回頭,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一路上宰了好幾匹馬才熬過去,然後就看到了那處峽谷,其中雲霧蒸騰、硫磺味很濃,似乎有地肺真火洩露,形成了溫泉,當時我與眾兄弟早凍的不成人樣了,啥也沒想就往裡鑽,而後便在入谷的小路上遭了襲擊,卻也不是蠻人,只是一些蟲子。」
「那些蟲子應該就是巫毒的原型了。」楊玄心頭暗自想到。
盧廣孝繼續說道:「那些蟲子多如繁星,就像蘆葦蕩裡一颳風,漫天都是,一片一片的,當時我與兄弟幾人根本無法抵擋,便被那蟲子撲中,而後那山谷中火光沸騰,似乎是地肺真火爆發,那些蟲子受了驚嚇便一哄而散了,我幾人當時也無異常,還斬了幾個蠻族士兵,逃了回來,只是頂了半個多月,就全部倒了。」
「也就是說你其實也不知道那峽谷中有多少人,所謂的蠻族高手坐鎮也僅僅是推測而已?還有你怎麼知道那峽谷直抵幽雲腹地?」徐海在旁連連問道,心頭疑惑頗多,倒不是對盧廣孝的見解嗤之以鼻。
盧廣孝將心頭想法與眾人說道:「那地方地處偏僻,寸草不生,自然不會有大批蠻人在此駐紮,應該只是防備陰山妖族或者說漢人翻山潛入,至於我如何斷定那地方有高手坐鎮,從對方所使伎倆來看,應該是蠻族裡的巫師。」說倒這裡他看了楊玄一眼,後者也是點頭贊同道:「那些蟲子應該就是巫毒了。」
「而且那谷中有許多馬車,如果不是有直抵幽雲腹地的大道,這些馬車如何而來?」盧廣孝篤定道。
楊玄聽到此處微微詫異,嘴裡喃喃念叨著:「如果只是戍邊的一處哨卡,配備那麼多馬車幹什麼?」
「而且還以一蠻族巫師坐鎮,聽盧廣孝的描述,那巫師實力必然不俗,可能已經進入了御氣境,術法神通皆由自然之妙。」心頭種種疑問使得楊玄心頭斷定,那峽谷之中必有隱秘,便敲定下來,明日一早便動身東行,如果其中有詐,對方潛藏峽谷之中,自己居高臨下,見勢不妙也有撤退的餘地。
雖然有些風險,但是總比在這裡乾耗著等死強上百倍。
眾人散去,楊玄念頭扶搖而上巡視了一圈四周動靜,忽然瞧見遠處營地一塊竟然有兵馬調動,心頭微微浮出一絲冷意,卻也沒將其放在心上,而便收攝神魂,開始吸納天地間游離的元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