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思量一夜,楊玄聯想著劉雲山在軍中種種傳聞,加以分析,也算是將此人脾性摸清了一些。
劉雲山為陽關三軍之中一等一的人物,可謂名聲顯赫,就算部分傳言有失偏頗,可聲譽積累也非一朝一夕之事,這些年來所流傳出來的傳言不在少數,想來也能夠清晰展現出此人的一些性格。
行軍打仗方面,此人極為老練,但處事為人,一言蔽之,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狂妄。
從他帶出的親兵身上可以見得,此人狂妄只比今日鬧事那人只高不低,否則也不會聽得一絲動靜,也不分青紅皂白便讓人上門來討要五雷神機,全然沒把其餘人放在眼裡,今日將他手下悍將打成殘廢,這事算是結下樑子,來日恐怕會大動干戈,與其等他風風火火找上門來,不如自己闖一闖這龍潭虎穴。
此人除了狂妄之外,還極好名聲,曾經戰場聽從參軍意見,使計圍了蠻族一個甲子營編制,本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俘虜的,結果那蠻族都尉痛恨之下大吼一聲:「奸人,使計害我,非真本事!」
本來戰場爾虞我詐,中計被圍只能怪自己水準不到家,這麼找借口是比較丟人的。
但也不知道是為了活命使然,還是這蠻軍都尉深知劉雲山的性格,這麼一吼,還真收到效果了。
劉雲山幹出了一個令眾人嘩然的舉動。下令全軍解除包圍。並且後撤十里,讓兩軍列陣重新開戰,至於結果就是比較血腥的了,那蠻族將領算準了劉雲山的性格卻沒算準劉雲山的實力,以至於死得更快,兩軍對陣衝鋒,被火炮營一個方陣上百尊虎蹲炮來了個劈頭蓋臉的覆蓋,最後七千人全軍覆沒。
楊玄雖然沒親眼看見那場戰鬥,但是戰報上描述的很好:十里之地,盡皆糜爛。七千餘眾,無一整屍。
此人之狂妄,之凶狠可見一般,對於名聲的追求也達到了一個變態的地步。
要知道俘虜一個整營的甲級編製。和屠殺七千沒有抵抗力的蠻族士兵,軍功算法是完全不一樣的,若不是因為好名聲這點,恐怕劉雲山如今也不是明武二等伯爵了,而是一等,離封侯也就一步之遙。
抓准了此人性格,楊玄心頭也就不那麼擔憂了,自由制衡他的辦法。
次日,楊玄讓閻江給墨染套了鞍,換了一身便裝。大氅鐵冠,腰繫佩劍,頗有世家子弟的風範,又讓他將五雷神機交由自己,連同所剩的兩枚紫府火雷,一併放在了馬鞍後的鐵匣子裡。
在裴鉶那告了假,便直接出營奔第一軍營地而去。
經由昨夜一宿奔波,那前去討要五雷神機的三名士卒也已經回了營中,為首領頭那人半死不活也沒受多少苛責,抬下去讓軍醫醫治了。不過一隻腳直接讓人踩沒了,肩胛骨、肋骨也被巨力拍碎,今後也不可能有多大作為,也就順道將離職一起辦了,等傷好了就從哪來回哪去。於是乎責任就全落在跟班那兩人身上。
楊玄也算厚道,兩人去大牢裡走了一圈。毫髮無損,也就先前挨了些拳腳,可連皮都沒破。
這般一來,劉雲山無名業火更重,聽得二人將事情經過含糊不清的說了,最後還寫了服罪書,簡直是三屍神暴跳,抽過架子上用來裝飾門面的厚背金刀提起便對二人砸去,所幸這廝凶狠,也只是對敵人而已,不是那種暴虐無道之輩,沒用開鋒那面,也沒使先天精氣,不過看他這腰膀如山的模樣,力道也絕對不輕。
這二人縱然已經練出了先天精氣,可哪敢在此時調動用以護身,只能硬著頭皮撐著。
啪啪兩刀背砸下去,二人身上骨頭多有斷裂,身上一層裡薄衫被刀上菱角挑開,露出腫脹的筋肉。
劉雲山氣也消了,加之好名聲,也不好繼續發洩,將那金刀往旁一扔,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架子上,而後吩咐左右:「給我備馬,楊玄這廝簡直不知死活,竟然讓我親自上門討要,那我便去何妨?」
「大人,那軍中事務?」旁邊一個年老的參軍插嘴問道,神色十分平靜,無論這劉雲山從頭到尾火氣如何旺盛,這老頭始終一副垂眼低眉的樣子,似乎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也不怕遭受波及。
「師父,您給代辦著。」劉雲山滿不在乎的說道,而後見左右退去,才道:「徒兒這次出氣是一,不能讓外人踩了我火炮營的名聲,否則效仿者無數,決不能開此先河。另外此子在沙海口壞了你我大計,我倒要看看這廝身上有何玄機,還是真如戰報所言,只是運氣使然,若是另有隱情,必得留意一些。」
如果有外人再此,聽的明武二等伯爵劉雲山竟然將身旁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老參軍稱作師父,恐怕任何人都會驚的說不出話來,老參軍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這事你就去辦吧。」
劉雲山正準備回話,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請示聲,正了神色,而後道:「進來。」
那士卒穿著一身暗銅色輕甲,是營門哨卡的人,進營便拜,而後道:「鷹眼衛監軍楊玄求見。」
「什麼?」劉雲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中殺氣跳動,絕沒想到楊玄竟然這般找上門來,隨即扭頭看了老參軍一眼,見其不動聲色,便與那士卒揮手說道:「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我還以為這楊玄是個頗有骨氣之人,卻為料到此子也只會逞口頭之利,不等我找上門去,便這般灰溜溜的跑來與我認罪了。」說實話劉雲山乍聞楊玄找上門來時還有些惱怒,以為這廝得寸進尺,可轉念一想這可是在火炮營中,這廝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亦或是一心求死,決不可能上門挑釁的。
「他既然是來求和的,你態度也就不必這般咄咄逼人,此子年紀輕輕便以有如此成就,而且又被楊家排擠,你使些手段招攬倒麾下,將來也是一大臂助。」老參軍在旁說道,而後一看門外,估摸著楊玄也該進來了,便說到:「此子已經跨入御氣境,而且武技通自然造化,應該是通了經脈,敏感無比,而我如今又處於真罡境,凝練真氣的階段,體內氣息不穩,很容易被他看破深淺,未免惹人猜疑,我便先迴避了。」
「嗯,此子交由我來應付便可,他通了經脈,我最近也貫通了手少陽三焦經,而且元陽火銅真身也已經達到小成境,倒不懼他。」劉雲山將袍子一撩,大馬金刀的在帥案後面坐下,魁梧的身軀彷彿金鐵鑄成,膚質細膩而泛著光芒,給人一種刀劍都無法損毀的感覺,一雙手更是圓潤而寬厚,看不到一絲骨節。
老參軍見他這模樣,不忍皺了皺眉,提醒道:「切不可借勢亂來,這楊玄表面上是被楊家排擠,可楊胤又豈是無能之輩,這等自毀基業舉動多半另有深意,說不定便是一個暗樁,你若做的過分,可能就會讓人抓住把柄,楊胤把持雍州軍政監察,落了。實在他手裡,今後恐怕會有大麻煩。」
「那這人招攬還是不招攬了?」劉雲山覺得前後有些矛盾。
「能招則招,將計就計!」老參軍給出了一個頗有深意的回答,而後撩起簾子進了後院。
劉雲山點了點頭,雖然表面未曾多言,算是默認了,可心頭卻是一腔陰火,你將我手下親兵直接下狠手廢掉,還指望我能對你禮敬有加,對於老參軍所提意見也只認同了一半,顧忌楊家在理,可招攬之計就全看我心情了,今日即便不動用軍隊的力量鎮壓你,可我劉雲山又豈是吃素的,這般一想心裡便痛快了。
左右親兵擺好了酒碗,豬耳大小的青瓷海碗中盛滿了烈酒。
這種按劉玉山意願所釀的七蒸酒,暴烈無比,尋常市面上的烈酒,蒸過兩次便算極為了得,這種七蒸酒顧名思義就是蒸過七次,其中水分幾乎除盡,更加了許多烈性藥材,尋常人喝下去便不是醉倒那麼簡單,而是被酒液生生蝕爛腸胃而死,也只有他修煉元陽火銅真身才能承受的住,並且對身體有所裨益。
此時讓親兵擺上這種酒,待客是假,整人是真。
「就算你楊玄經過了靈氣二次淬體,可我這七蒸酒又豈是那麼好喝的。」劉雲山哈哈一笑,心頭爽快至極,又讓親兵連倒了三碗擱在桌上,一小罈子七蒸酒半滴未留,饒是他也有些心疼了,這一罈子酒中蘊含了數十種名貴藥材,數百年的野山參、芪神都只是角料,其中那塊青木琥珀才是關鍵,非銀錢能夠衡量。
不過一想這酒能將楊玄置之死地,且不留下把柄,倒時候可推作不勝酒力而死,便也釋然了。
最重要的是,這七蒸酒蝕爛腸胃的過程,絕對足夠痛苦,而且這種憋屈、荒唐的死法足以讓任何人身敗名裂,哪怕此人身前威名赫赫,劉雲山做足了功夫,便讓左右退下,正襟危坐,只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