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士卒抬起頭的一瞬間並未在楊玄臉上看到任何驚慌,只有一張貼的極盡的臉,那冷峻的氣息就好像凝成實質的寒風撲面而來,讓他每一個毛孔都乍然緊縮,寒毛根根直立,與此同時腳下爆發的先天精氣也未有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反而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壓力包裹著,愈是用力,便越覺得腳面傳來陣陣壓迫。
卡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脆響,伴隨著沙粒一樣的先天精氣被生生震散,巨大的轟聲陡然間炸開。
鮮血、碎肉、骨渣連同馬靴碎裂化作的破絮,一時間像是被石頭砸起的爛泥,四散飛開,撕心裂肺的劇痛一瞬間充斥了那火炮營士卒的心神,未來得及發出慘嚎,神色變化成了呆滯,而後一陣絳紅湧上額頭。
「啊!」巨大的慘嚎姍姍來遲,那人低下頭去,只見自己整只右腳已經化作一層血污肉泥,如同包子鋪裡剛剁出來的肉餡,此刻均勻的塗抹在地上,隱隱還能看見其中露出來的銀光。
一切都太快了,從銀子落地再到楊玄出腳,前前後後不到一息時間。
所有人都未曾預料,以至於此時毫無反應,而且長年累月養成的狂妄心態讓這些火炮營的士卒堅信一個道理,我不欺負你,你別來惹我,就算我來惹你,你也別想欺負我,因此即便現實發生在眼前,這三人還跟做夢一般,不敢相信楊玄不動聲色之間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更不會想到一個鷹眼衛的監軍實力如此之強。
巨大的痛覺再一瞬間淹沒了那名士卒的心智。又毫不含蓄的摧毀了他心中的驕傲與尊嚴。
「你找死!」那士卒忍著腳下劇痛,抬手藏於腰際,拳心緊實,虎碗繃直,心血如漩渦般催發,洶湧如潮的先天精氣在一瞬間狂湧出來,在拳心中匯聚,原本有些離散的先天精氣不斷收縮凝練,形成一團楔形的氣流包裹著拳鋒,只聽得握拳之時四週一陣嘶嘶響動。彷彿空氣都在一抓之間盡數被納於手心。
「嗯。」在這一瞬間,楊玄只覺得週身氣壓流失,血往外湧。
提腳,起手!兩個動作完成在一瞬之間!看似極慢。卻快倒讓人未能預料。
「沖天炮拳!」一聲沉悶的低喝,那名士卒藏於腰際的拳頭一瞬間衝了出來,由上至下直取下頜,兇猛的聲勢直接震盪空氣,發出了恐怖的聲響,那拳頭好似出膛的炮彈的一般,快到極致,狠到極致。
啪!一陣輕響!
縱然這沖天炮拳威力驚人,然而依舊掩蓋不住這聲音,彷彿折斷了扇骨!
楊玄雙手交匯。在二人之間那狹小的空間中猛然沉肩一推,雙手之間精氣流轉,如若輪迴。
因果輪迴消磨的力量直接使得這人身前那層薄薄的護體精氣化作無形,而後楊玄雙掌毫無阻礙的印在那士卒胸膛之上,隨之便聽見了斷裂聲,巨大的力量使得那人胸口凹陷,整個人向後仰倒。
炮拳便講究一個發無餘留,最兇猛的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就好比火炮一樣,一發炮彈打出去。整座炮台都與廢鐵無異,但是誰又能扛得住那一炮的轟擊的呢,這士卒心頭堅信無疑,只要這沖天炮拳命中,任憑這楊玄護體精氣如何厚重。仍舊免不了一死的下場,然而他卻沒料到。楊玄竟然先知先覺。
在那一拳沖天而起的瞬間,楊玄身子已經向一側微微傾斜,而後那神出鬼沒的兩掌又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印在了自己胸口上,炮拳講究心血活絡,如火焰咆哮一般,取得正是炮彈出膛、火雷爆炸那一瞬間的意境。
然而楊玄這兩掌的力量正好印在心口,使得心血停頓,沖天炮拳後勁頓消,好像火雷受潮一般。
拳鋒幾乎是擦著楊玄鬢而過,巨大的破壞力肆意在二人頭頂的空中發洩。
轟隆隆,好像雷霆一般,整個庭院都在微微顫慄。
瓦礫碰撞,塵煙四起。
庭院中眾人都按捺不住心頭的震驚,紛紛俯身低下頭去,好像害怕天塌了一般。
即便是沈懷靜這種身懷大神通之輩,此時都忍不住微微色變,縱然他依仗神通實力不在這士卒之下,可如此近距離的衝擊,那股濃烈的陽剛之氣還是讓他神魂忍不住一陣動盪,連退了三步。
與此同使,被楊玄雙掌推開之後,那士卒心血逆流,幾息之內恐怕提不起力量來了,瘸著腳連退了三四步,而後想也未想,果斷的一抬手,將杵在地上的三眼火銃提了起來,黑洞洞的口子對準楊玄胸膛,未作遲疑,手指便扣上了機簧。濃烈的火藥氣息散發出來,帶著一種特有的刺鼻,正是裝填五雷神機的那種白色火雷。
這種特質的火雷威力要比尋常火藥大上數十倍,而且看這三眼火銃的口徑,足足核桃大小。
不難想像,這麼近一銃打過去是個什麼下場,恐怕鐵疙瘩也能穿個窟窿出來。
方纔還不是這大傢伙,僅僅是另外一名士卒手裡的火銃,口徑比這小了一倍,就將閻江整條腿打得近乎廢掉,要知道閻江如今化氣境一重近乎圓滿,修煉先天十二大纏絲,筋肉跟鋼絲一樣堅韌。
彭的一聲巨響,完全掩蓋了方才炮拳打在空中的轟鳴。
眾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體內氣血虛浮,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而後便感覺到一股炙熱到極點的罡風撲面而來,彷彿快將人都震碎了,那巨大的聲響中,扣動機簧的士卒身體傾斜向後跌去。
先前被楊玄一掌打在心口,此時體內精氣失控。
巨大的後坐力使得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碎成絮狀的腳掌在地上連連淌過,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更有骨茬在青磚上磨蹭,發出驚悚的聲音,劇痛彷彿潮水,然而卻不能掩蓋他臉上猙獰的笑容。
丟掉一隻腳,丟掉一條命,二者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至於如何善後,根本無需他傷神費腦,自己要走這鷹眼衛中又有誰攔得住自己,又有誰敢攔自己,回到火炮營中,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那裡拿人,莫說斃了一個鷹眼衛的監軍,就是將驃騎營的都尉殺了,自己都不會如何,有自家都尉撐腰,而都尉背後是忠英公,除非陽關軍部的那些大佬開口,誰又能奈何自己。
彈丸出膛速度快如閃電,甚至快過了聲音,就連雲紋鋼的材質都禁不住磨損,與空氣摩擦而變得異常熾熱,那股撲面而來的罡風中似乎帶著一股濃重的鐵腥味,便是貫霞弓滿弦一箭恐怕也難以比擬。
弓箭有翎毛控制平衡,特質的箭支上甚至還刻著便於空氣流動的螺紋。
然而火銃卻不行,彈丸就是一個簡單的圓球,飛行太久,自然就會翻轉、偏離。如果加上其他維持平衡保持精準的部件就會磨損內膛,甚至使鐵丸卡在其中導致銃管炸裂,傷及自己。
因此再厲害的火銃在射程上也不及最強的弓箭,遠距離的精準性更是大打折扣,亦不能融入先天精氣使得破壞力大增,但在有一點上確實任何弓箭無法比擬的,就是近距離的爆發力,以及速度!
這特質的三眼火銃有效殺傷距離是一百步,百步之內任何重甲都難以抵擋,再遠就很難打中人了。
然而此時二人之間不足一丈遠,也就四五步遠!
如此近距離一槍,所蘊含的力量,別說貫霞弓不及,就是被楊玄拉斷的穿山弓也難以做到。
這麼近的距離也根本無法容人反映,所有人聽的火雷爆炸的一瞬間,都呆滯了,有種萬念俱灰之感。
楊玄身子依舊保持著出掌那一霎那間的模樣,似乎沒能反映過來,然而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倒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那就是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楊玄瞳孔驟然間緊縮了起來,並不是呆滯的模樣。
在這士卒抬手的一瞬間,楊玄就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舉動,憑他的速度,想要躲過去簡直是輕而易舉,然而他卻沒有躲,因為對方手裡有三把火銃,自己躲得過去,可是身後那些人卻萬萬沒這本事,如果自己躲避激怒了對方,抬起火銃亂打一氣,所剩的七枚彈丸,也足夠將自己身後那一堆人打成篩子了。
嗤嗤!一陣游離的寒氣乍然間從他手掌中散發出去。
並不是一種錯覺,而是實實在在的寒意,彷彿潮水一樣從地面上升騰起來,而後匯聚他五指繚繞形成的螺旋之間,凝成一道白茫茫的霜雪,似乎其中空氣都粘稠了起來,正好籠罩在那彈丸出膛飛行的軌跡上。
頓時,那彈丸受到一陣強大的阻力,如深陷泥潭。
霜雪旋繞,不斷消磨化解著彈丸所蘊含的恐怖力量,尖銳的嘶鳴聲,好像刀鋒劃過鋸刃,霜雪凝成的冰粒瘋狂飆射,連同沙粒一般的先天精氣,紛紛被告訴飛行的彈丸震碎,如若破竹一般。
巨大的轟鳴聲連同冰冷的氣流,彷彿浪潮似得,一疊疊的衝擊,庭院中所有門窗,一瞬間全部大開。
好像這庭院中的一切都失去了抵抗,門庭大開,流露出了人們內心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