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眼衛常年行走關外,每次碰到蠻人都被追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更是不少親友同袍死在蠻人手裡,雙方的仇恨可以說是不共戴天,可卻又拿對方無能為力,常年處於生死掙扎的邊緣,以是一肚子邪火。
此時風水輪流轉,蠻族騎兵成了獵物,而鷹眼衛成了獵人。
根本不需要楊玄的鼓吹,眾人心中的戰鬥意志便被提升到了極致,那股長年累月已經被壓迫到極致殺伐之念,在這一刻完全爆發出來,透露出一種驚人的力量,似乎要在虛無中衍生出實質,連這週遭的空氣都冷冽了許多。楊玄只覺得神魂之中的殺伐之念蠢蠢欲動,不斷的強大,似有凝結的趨勢。
地裂形成的溝壑之中,三百蠻族輕騎兵迅速逼近。
「嗯?」隊伍為首之處,一個蠻族將領似乎有所察覺,猛拽韁繩,一人一馬猛然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來,朝著溝壑兩岸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狀況,然而長年累月征戰形成的第六感總最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似乎前面有一個看不見的深淵,只是他並沒有把握,隊伍依舊在狂奔。
卡嚓!
似乎一片冰稜被輕輕掰斷,為首一個騎兵的胳膊上莫名出現了一個半寸深的傷口。
一陣悶哼從他喉嚨中傳了出來,他狂拽韁繩,但在這狂奔的洪流之中,突然停頓下來無疑會被踐踏的支離破碎,無論他如何使力。身下的戰馬也不敢順他心意,只是在不停的掙扎,以至於他根本沒時間去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更無力去提醒身後的人。而後便聽的溝壑之中想起一陣密集的碎裂聲,無數鮮血濺開。
而後整個隊伍出現一陣難以抑制的騷亂,馬匹衝撞,倒做一團。
為了使得最快速度,並且最為的隱蔽的的抵達目的地,這一支蠻族輕騎兵的隊形收縮的極為緊湊,這兩丈寬的溝壑幾乎是四五騎並排前進,前後間距更不足三四尺遠。如此一亂,場面自然十分危險。
然而不等這混亂的局面繼續蔓延,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自頭上響起。
殺字陣被輕騎狂奔的勢頭沖的支離破碎,組成陣基的幾塊水晶也因此而破裂。紫府火雷在接觸空氣的一瞬間便被引爆,龐大的紫色火焰席捲了視野中所有容納的一切,漆黑的夜空都彷彿被照亮,因此也更讓人能感受到那種深邃悠遠的氣息,恐怖的高溫隨著那能讓人雙眼失明的強光焦灼了一切。
夜空中的雨滴未來得及落下。便被震成水粉,而後又在高溫中徹底消失。
那陣恐怖熱浪席捲過去之後,眾人才艱難的抬起頭來。
此時放眼望去,只能瞧見七朵快要交融在一起的紫色蘑菇雲。在那雲彩四周是一片風雨不進的真空,透著一種熾熱的暖紅色光芒。再遠便是被強光刺透,看起來彷彿遙遠到無可觸及的夜空。
沒人知道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只以為天上的雷霆墜落了人間。
爆炸過後,那兩丈多高的溝壑已經坍塌,兩岸彷彿峭壁一樣的土層本來都快禁受不住暴雨的浸透,如今在這恐怖的震盪之中,頓時傾覆,朝著溝壑中的蠻族輕騎兵砸去,鋪天蓋地一般。
趴在遠處的鷹眼衛,都覺得地面在搖晃似的,那溝壑中的蠻族騎兵此時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起碼有一百多人在連鎖爆炸之中被活活震死,又有一百多人被隨後傾塌下來的土石所掩埋,餘下百來十人被圍困在坍塌的泥流之中,幾乎都是渾渾噩噩不知南北,雙耳發聵,幾乎完失去了抗力,坐下戰馬雖然久經戰陣,但在這種恐怖的爆炸之中,也受驚失去了控制,在坍塌形成的廢墟之中狂奔亂撞。
然而鬆軟的泥流就如同一個囚籠似的,將這僅剩的百十來人困在當中,如何掙扎也逃脫不出去。
「後撤!」那蠻族將士方才突然警覺,止住腳步,因此離著爆炸區域較遠,並未遭到多大損傷,身後的道路也沒有被坍塌形成的泥流堵死,可是見手下全軍盡數被掩埋,火光餘韻的映照之中,仍能看見堆滿溝壑的屍體,以及淒慘掙扎的戰馬,此時已經近乎瘋狂,手中緊緊握著的板斧竟然被生生抓出了手印。
雞蛋粗細的精鋼握把,在他手中彷彿泥巴一般。
「進攻!」見那溝壑兩岸的火光漸漸消退,楊玄從泥漿中猛然衝了出去,如同兇猛的惡獸一般。
一聲大吼,鷹眼衛二百餘人紛紛暴起,積累醞釀了兩刻鐘的精力在這一顆盡數爆發,渾身揮灑的泥漿快要連成一片灰黃色的浪潮,朝著那溝壑之中席捲而去,殺意,濃烈到極致的殺意,毫不遮掩。
這一瞬間,楊玄真正感受到了戰場上那種強烈的殺伐氣息。
殺伐是一種肅清,肅清不合本心之物,肅清有違正直之物,肅清善惡不分之物。
沒有殺伐,便沒有清明的本性!
識海之中,殺伐之念在這股強烈的氣息中慢慢凝聚成型,人心殺伐的本性其實並不難理解,只是尋常人很難將自己帶入到那種情景中去,因此這種念頭很難凝聚,不過此時戰場之上正是一個完美的溫床,人心的烘爐,將他體內的殺伐之念不斷的溫養、淬煉,變得猶如芒刺一樣鋒利,彷彿能穿透人心一般。
那一縷念頭之中釋放出來的氣息,就好像一陣刺骨的陰雲,朝著他目光所及之處籠罩而去。
那些在泥流之中掙扎的蠻人,突然間如墜地獄,耳邊傳來竟是一陣陣錚鳴,就好像利劍出鞘一瞬間掀起的輕吟,坐下胡衝亂撞的戰馬在這一瞬間似乎被草原上的凶獸盯住,掙扎的逾漸瘋狂。
楊玄一人當先,整個人直接踩在泥漿狂奔,二十丈距離不過是一眨眼的瞬間,整個人已經陷入了蠻族的陣營之中,手中長劍左右橫揮,鋒芒所及之處鮮血揮灑,頭顱橫飛,短短七八步之間,便砍死了四五人。
若是這四五人對他正面發動衝鋒,相互配合絞殺,在加上戰馬的力量,對他興許還有一定威脅。
然而此時這些蠻族士兵深陷泥流之中,又被爆炸震得頭昏腦脹,此時根本反映不及,更何談聯手反抗。
楊玄親手掀起的殺戮只是一個開端,在他衝入人群的一瞬間,兩側岸上鷹眼衛組成的灰色洪流便洶湧而至了,沿著坍塌形成的緩坡衝下,雖然腳下泥濘,但赤足奔跑並不騎馬,對速度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
原本以速度倨傲的蠻族輕騎兵,此時在鷹眼衛面前,就像一個個遲緩的老人。
灰色的洪流轉瞬便融入了鮮紅的顏色。
慘嚎之聲大雨澆地的聲音中想起,在蠻族士兵耳中如同奪魂之曲,在鷹眼衛眾人耳中卻是異常的振奮。
長時間積壓的仇恨在這一刻終於得以爆發,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殺得熱血沸騰,縱然身上有諸多傷患並未痊癒,此時卻毫不在乎,彷彿受傷的狼崽子一般,窮兇惡急只顧宣洩,連馬刀都砍出了缺口。
縱然這些人是蠻族之中難得的精銳,可先被紫府火雷一炸,又被坍塌的土石所砸中。
此時縱然有些活口,可也被鷹眼衛這一群瘋子殺的陣腳大亂。
短短一息之間,便有四五十人被砍落馬下,下場自然極為簡單,只有一個死字。
楊玄一路砍殺七八人之後,仍不停歇,雖然溝壑之中一片漆黑,卻根本擋不住他的腳步,前後所行過的路程,砍殺留下的血跡,如果站在遠處望去,便是一條直線,如鋒利的長劍一般,而劍尖所指之處便是那個蠻族將士,先前下達軍令時的大吼已經暴露了他的位置,這筆巨大的軍功他自然是捨不得放下。
整個人在兩三個呼吸之間便已經突進了七八十丈遠,那人的輪廓隱隱可見。
嘩!一陣鐵鏈抖動的聲音突然想起。
而在那聲音響起之前,一個巨大的板斧便已經破空擲來,挾裹著一種難以描述的氣息。
似那種荒原中誕生出來的蠻橫、粗獷。
板斧四周的空氣已經被遠遠的逼迫開去,形成了一個真空的甬道,雨滴粉碎如同迷霧。
板斧後面以一根黑沉沉的鐵鏈相連,分明未到極致,卻繃得筆直。
這一斧頭擲來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化氣境一重的極限,此人實力必然在化氣境二重之中。
重重黑暗,又是將手中巨斧投擲傷敵。
「去死吧,今夜你壞我大計,我進退都是死路一條,必要拉你玉石俱焚。」那蠻人將士雙眼之中爆射出無窮無盡的凶光,心中一片決絕,已然是做了同歸於盡的打算,這一斧在他看來是萬無一失。
然而就在那巨斧逼近楊玄身前三尺之地的時候,他身子微微往下一伏,險之又險的避了過去。
整個過程簡單而隨意,似神來之筆一般。
而且楊玄下伏的速度並不快,似乎這一斧頭出手的時候,對方已經開始了閃避的動作。
而後楊玄整個人像是蜷縮起來了一般,陡然消失在了蠻族將士的視野之中,不等他偏過身子身子繞開身前戰馬的遮擋,一道滾燙的熱血便噴在了他胸口之上,緊接著一道無形的絞殺力量,從戰馬後頸的血窟窿中爆發逼進,眨眼不及的瞬間,胸前的皮甲便成了粉碎,那股力量卻毫不消退,又將他肋骨、隔膜貫穿。
骨肉之間便只剩一下一片空白,而後又被鮮血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