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流水的席面卻已經上來了,眾人已經依次落座,如此一來仍舊趴在戲台空桌前的楊玄未免就有些顯眼。
其實不管他如何去藏拙,今日這麻煩想來也都免不了,畢竟楊默一開始就針對這場宴席對他設了局。
楊默與眾人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便被眾人捧都有些飄飄然了,然後又正好瞧見了楊玄,不由露出了一個醉意微醺的笑容。
這一個月裡,楊默在其父親楊囂近乎不計成本的瘋狂投入中,武道突飛猛進。迅速增長的實力也催生他心中被楊玄那被壓抑許久狂妄,心中惡意隨之萌芽,可當實力真正觸碰到那個境界之後,他似乎不那麼在意了,因為對方連做自己的對手的資格都不具備。
如今他當然不屑於跟楊玄動氣較真,但並不妨礙玩弄一下對方。
他提著桌上的酒壺,頭顱微微上揚,帶著無比自信的微笑,朝著那戲台下的空桌走了過去。
這場好戲一開始就寫好了劇本,而且在場許多人似乎都已經拿到了劇透,所以這一刻場中絕大多數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楊默身上。
至於楊玄則被楊默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輝掩蓋到近乎無人注意。
但就是這個之前名聲不顯當下又無人注意的傢伙,卻在眾人那近乎炙熱的目光中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懶散。
楊玄抬起頭看了楊默一眼,將桌上那早已經不知道溢出來多少次的茶杯端了起來,似乎覺得有些多了,將手一晃,頓時茶水辟里啪啦的濺在了桌上,然後點頭示意,說了一句讓他忍笑半天話:「一切為了楊家!」
「你這種家族的敗類也有資格說一切為了楊家?」楊默忒覺得好笑。
他今夜本已經站在了高處,卻又被楊玄一句話拉到一個層面上去,心中的優越感無由來的消失了許多。
「你都有資格說,我為什麼就不能說?」楊玄撇撇嘴。
「你又豈是能與我相提並論的?」楊默嗤笑道。
楊玄作出疑惑的樣子,身體後仰打量著對方,半晌才作出結論:「你確實比我長的漂亮些。」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響起一陣哄笑。在場眾人都是楊家出色的子弟,雖然一開始對楊默多有奉承,但矜持於身份,自然不會徹底投入對方的陣營,因此說到底還是看客,既然是看客那當故事還未呈現一面倒的情況前,態度自然也是相對公允的。
楊清城坐在眾人中間,臉色不大好看,首先他是這宴會的發起人,由得別人在他場上胡鬧自然是不太喜歡,何況這楊默為難的還是他心裡崇敬有加的玄哥哥,方纔若不是他解圍,他估計也要讓林子欽羞辱一番,如今哪能看得下去,咳嗽一聲,出言打了個緩場:「楊默表哥,大家都是同宗同源,你又何必如此刻薄,有這份力氣何不同仇敵愾對付那些對我損我楊家的外人。」
按說道理,楊清城此刻應該各打五十大板,眾人卻沒料到他言語中竟然一味的偏向了楊玄。
除了楊玉樹這個知情的小胖子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匪夷所思的神色,就算偏幫也該幫楊默才對啊。
楊默此刻也有些隱怒,但是強大的實力給與了他無比狂妄的自信,竟然一點不賣楊清城這個嫡系的面子,冷聲道:「清城少爺你尚且年幼,族中有許多事情自然也是看的不太清楚,卻不知道有些人模狗樣的東西,由宗族供養著,卻還不知足。」
「夠了,莫要掃了諸位族兄的性子。」楊清城冷聲喝到。
「我只不過是揭露一下某些人的小人嘴臉罷了,又不動手,何來掃興之說?」楊默言語肆無忌憚。
楊玄面露微笑,給楊清城投去一個眼神,表示無妨,而後雙手捧著起茶杯在手中轉動,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
楊默已經被楊玄這幅刀槍不入的姿態刺激的有些惱羞成怒,不過依舊壓著邪火,略微整理思緒,開始拋出言論。
「上月我從楊玄手裡接過一處藥鋪,便是種德堂西北城的那間分店,本來是一處不錯的鋪子,可讓楊玄這兩三年裡,經營的卻是連年虧空,當年族裡投入了不少銀子進去,卻是一點本錢沒有收回來,反而每年都折損進去一部分。」
楊默這番話裡可以說是沒幾句真的,就那西北城旮旯也能讓他給出不錯的定義,而且這鋪子當初成立之時,就沒有對外盈利這個打算,所調撥的藥材煉製成丹藥之後,九成都流入了侯府之中,這怎麼可能盈利?雖然楊玄也從中貪了不少好處,可把整個虧空的帽子都扣在他腦袋上,楊默這不要臉的程度也的確超乎了的預料,他一時聽的有些樂和,卻根本沒反駁。
一來不屑於跟這楊默打嘴仗,二來不合常理的藥鋪確實坑爹,他若解釋估計場下眾人也沒幾個人相信他。
「唉,我聽說這間藥鋪不是專管內供的麼?這不盈利也很正常啊。」場中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竟然是個知情者。
楊默心中羞惱,恨不得括那多嘴之人幾個大嘴巴子,卻不依不饒,繼續往楊玄身上潑髒水:「雖是內供,但也不至於虧空。」
「這月裡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舊賬,發現以下幾處問題……」楊默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言論,真假摻半倒也不好分辨。
待到眾人將那番話裡隱形的矛頭剝出來之後,楊默呵呵一笑,目光如炬,直壓楊玄:「你說你這些年貪了多少銀子?」
楊玄在眾人的注視中,彷彿一個被審問的罪人,卻依舊安靜。
方纔那一席話,不論是真是假都尖酸刻薄到極點,任何人聽了恐怕都要撕破臉皮大吵一番,便是楊清城這個外人都讓氣的胸口起伏,可楊玄依舊還是那般模樣,沒有長篇大論的雄辯,甚至沒有推諉,不冷不淡的甩出一句話:「你有證據麼?」
楊默一味咄咄逼人,卻忘記自己一個很要命的軟肋,雖說其中一些事情兩人都是都心知肚明,但是他缺乏一些直指人心的東西。
楊玄用一種打量白癡的眼光看著他,調侃道:「夫之無據,豈不若言之大**。」
楊默臉色無比難看,就像喉嚨裡堵了一個蒼蠅,本以為自己言辭如刀能輕易將對方斬落馬下,奈何對方臉皮竟然厚到了如此地步。
「不能動手,動手就落了下乘!」楊默胸口微伏,狠狠吐了幾口惡氣,這才平靜下來,復而露出自信的笑容,道:「你如今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了,後天就是清明會試,你最好祈求在被淘汰之前不要遇見我,不然我一定會動手剷除你這個家族的敗類。」
「我估計自己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楊玄撇了撇嘴。
「哈哈。」楊默得意大笑,提著酒壺回到桌上,卻發現楊清城眼神不善的盯著他,不由大惱。
不過這份惱羞也只能藏在心裡,對方畢竟是宗族嫡系,不好過於得罪,另外他有些想不明白楊清城為什麼會如此偏向於楊玄,他滿心疑惑的看了看對桌的小胖子,可沒想到就連楊玉樹也不搭理他,混當沒有看見一樣,對著碗中一隻大閘蟹較勁。
這場鬧劇之後,楊玄自然不會把自己一直涼在空桌上,他不習慣這種被人聚焦的感覺,便尋了張人少的位置坐下。
同桌族兄本來就沒太多交情,又怕得罪楊默,所以自然也不會對他過分親密,其間只有楊清城跑過來敬了一杯酒,他到大咧咧的應著,卻將那一桌子旁人弄的受寵若驚,紛紛起身相迎,一時兩人好不尷尬,只能微笑相迎,而方纔那種有些丟臉的事情又自然不可能去說與外人聽,所以兩人之間的這種無由來的曖昧,在外人看起來自然有許多容人遐想的空間。
台上戲近尾聲,宴會也草草收場。
楊玄領著楊玄如今對他看法大有改觀的小胖子下樓而去,楊默雖然就就與他只有幾步之隔,但卻沒有橫生事端,只是出門只是揉了揉楊玉樹的腦袋,笑裡藏刀的與楊玄說了兩句不打緊的場面話:「你可真會收買人心啊?不過你應該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這些小伎倆注定只能成為陪襯,現在所有相信你的人,不用多久就會發現他們是錯的,而且錯得很離譜!」
楊玉樹看著對方臉上那略帶陰損的笑容,因為心理上的背叛的緣故,如今自然缺乏底氣,身子往後一縮,躲到了楊玄身後。
楊玄將手搭在小胖子的後頸之上略作安慰,頭也不抬,頗為煩惱的說道:「我就跟你屁大一點矛盾,你折騰我也就算了,嚇唬小孩子做什麼?正如你所說的,後天清明會試上一切就見分曉了,又何必再喋喋不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