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裡楊玄睡的很不安穩。
許多事情被那莫名的煩躁牽起來就顯得有些毫無頭緒。
為什麼閻江會因為那麼一句話而想要置他於死地?自己與對方可謂結下了不世之仇,為什麼他還要向他示好?
他不認為林洪先的名字能把堂堂一個河運幫的老大嚇的屁滾尿流,更不會認為自己一個無名之輩會跟林洪先一樣臉大。
閻江很清楚一切,但是無能為力,所以要裝傻。而楊玄看似掌握著一切的主動權,其實他什麼也不清楚。
楊玄如今只清楚一點,那就是自己已經無意中造勢成功,所以他必須揣著糊塗裝明白,讓這份底氣延續下去,使得對方在戰術上重視自己,不至於輕舉妄動。然後將這一切的麻煩都壓清明會試之後,等到自己進入了那個圈子,就不再是瞎子了。
一夜天明,楊玄揉著額頭走出房門。
楊海良家小業小,整間院子就一個下人,如今正伺候著楊玉樹那小胖子洗臉,自然將他這個外人冷落了一些。
不過這些事情楊玄從來都是親歷親為,走到天井裡打了一桶涼水,將整個頭的埋了進去,
涼意浸面,十分舒服,他抬起頭來用手抹了抹水珠子,卻瞧見那小胖子一邊由下人服侍著擦臉,一面耀武揚威的看著自己。
「表弟,早啊。」楊玄笑瞇瞇的跟他打了招呼。
「我聽說別人說你不是挺會貪錢的,怎麼連宅子都買不起,還要住在我家?」那小胖子面露不屑。
那老媽子畢竟是站在主人家的立場,聽著自家少爺這般無禮的話,也顯得十分尷尬,可因為身份又不好插嘴,只得將那熱毛巾在小胖子臉上連抹帶摁,弄得他還想說話卻不是很方便。
楊玄微微一笑,對那老媽子回以善意。
可那小胖子卻不依不饒,將老媽子手裡的毛巾一把搶過來扔在盆子裡,指手畫腳道:「去,去,不洗了。」
楊玄轉身不去搭理,就算他心裡反感,總還得給楊海良一個情面。
「楊玄,今族裡幾位哥哥從外城回來,在知味樓定了宴說要一起聚一聚,他們聽說你在我家住著,都讓我帶你一起去。」小胖子語氣很直接,也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不對,就好像有一種先天的優越感一般,讓人聽著心裡很不舒服。
楊玄扭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用乾澀的語氣說道:「沒興趣。」
小胖子卻也沒跟他他糾纏不休,直到早飯坐在桌上,他才笑瞇瞇的跟楊海良提起了那茬事情。
楊海良卻是有些不知情,只當作是族內後輩尋常聚會,於是跟楊玄說道:「你去玩玩罷,提前熟悉熟悉清明會試上可能遇見的對手,順便結交一些朋友,另外幫我照看著玉樹,這小兔崽子性子頑劣,別讓他給我闖禍丟人什麼的。」
「嗯。」楊玄無奈應下,楊海良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誰丟人還不知道呢。」楊玉樹聽著父親的貶低心中不爽,埋著頭不敢大聲的嘀咕了一聲。
「呵呵。」楊玄衝著小胖子笑了一聲。
楊玉樹被楊玄這一眼盯的有些發毛,心中憤慨,但父親在旁又不好表現的太過無禮,然後他又想起酒宴上可能發生的事情,便覺得分外解氣,樂呵呵的將餘下的半碗粥喝完了。閃著一身肥肉下桌,回房換衣服取上自己的私房錢。
因為上午楊海良要幫著家族清明祭祖採辦一些貨物,所以兩人便用不著馬車,趁著時辰尚早,便步行著去了。
楊玉樹這小子雖說不知跟誰沾染了一身紈褲習氣,但歸根結底還只是個小孩子,一路上東跳西躥,一手一糖人,也根本不顧忌街上的行人,一會撞了小販的攤子,一會又用糖人黏住了別人的衣服,弄得楊玄一路賠笑,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最後無奈,楊玄只能提溜著小胖子的後領,一路把他押到了知味樓。
這知味樓是朔方城裡最有名氣的一間酒樓,雖說有幾家若論規模也不輸於此處,廚子的手藝可也並未高過別出太多,但是不知為何城裡的那些達官貴人都喜歡照顧此處的生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風氣,在這知味樓裡吃的不是飯,而是身份。
如今楊玄二人來的算早,店裡客人倒也不多。
也不需楊玉樹帶路,楊玄便徑直往三樓上去,一路上有夥計上前搭話,似有難處。
「我們楊家是不是在這定了席面?」楊玄被弄的有些不耐煩,轉身問楊玉樹那小胖子,其實實在說給那夥計聽。
那夥計不敢得罪,點頭賠笑,道:「是……可是……」
「那不就對了!」楊玄懶得聽他廢話,兀自上樓。
才到二樓轉角就聽見樓上傳來一陣爭吵聲,楊玄眉頭一皺,看了身後的夥計一眼。對方不好解釋,楊玄卻沒沒有好奇心,更沒有看熱鬧的打算,在二樓隨意找了個空桌子坐下,正準備點壺茶水消磨時,卻見楊玉樹臉色有些不對勁,甩著一身肥肉往三樓爬。
「你這傢伙,人家吵架你去跟著起什麼哄。」楊玄起身提溜住小胖子的衣領,將他拽了回到椅子上坐著。
他在之前可應了楊海良的囑咐,要照看好自家表弟。
「那是清城哥哥在跟人吵架,你不去幫忙,坐在這幹什麼?」楊玉樹一臉焦急,指著楊玄怒道。
「楊清城?」楊玄嘴角抽了一下,若真讓侯爺的小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出事了,就算跟他沒關係,恐怕也有麻煩找上他。
楊玄略作思忖,便提溜著小胖子已經被他拽的有些變形的衣領,趕緊竄上樓去。
此時三樓已經有些狼藉,大堂裡原本擺的整齊的桌椅如今全讓推搡到了一邊,給爭吵的兩邊騰出一條道來。
在那空道靠近戲台的那邊,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郎正挽著袖子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衝著對面一行人廝罵著。
「這樓上的一層我昨夜裡就來定好了,憑什麼你張張嘴就要佔去一半?」說罷又抹了抹臉上散亂的鬢髮,揮手甩下袖子,心裡憤憤不滿的說道:「跟你們這些有粗蠻不講理的人說話,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這說話有趣的俊俏少年便就是楊清城了。
平日裡這位小公子行事向來都有講究,看來今日也是讓對方氣煞了心肝,可這罵人的本事也的確不怎麼樣。
「哈哈,楊清城,這幾處的位子可是樓裡東家張口給我的,這又不是你家後院,別到處撒野。」空道對面說話的是一個比楊清城年齡稍大一絲的少年,聽他這話兩人想來該是認識的,不過卻又一點不將其放在眼裡,想來也是來頭極大。
他說罷這話,將手裡的折扇在那桌沿上一敲,露出鄙夷的神色,嘴裡擠出了三個字:「小屁孩。」
這話可算是刺激了楊清城的自尊心,就算他長房出身,家學教養再好,可他畢竟也就只是個比楊玉樹大一兩歲的孩子,聽著這話哪能按捺的住心中的邪火,抄起跟前一把椅子就衝上去想要對人臉上招呼,渾然有幾分楊玄掄人的風範。
但要說殺傷力,可完全跟楊玄沒在一個層面上。
雖說他武道已經進入了內壯後期,但是一生過於順風順水,如今空有境界,卻沒有武力。
那一椅子看起來勢大力沉,可還沒沾著對方半縷衣襟,就讓那少年身旁的護衛將椅子腿抓住了,而後那臉色有些沉悶不爽的護衛輕輕一推,那椅子就嘩啦一聲散架了。受著這股力道的反震,楊清城身子一個踉蹌,想來對方留手也無大礙。
可趁著他站立不穩,那一旁被嚇住的少年回過神來,渾勁上頭,抬起一腳就朝著楊清城襠下踢去。
這要一腳落實在了,估計這位楊家小少爺就可以直接進宮了。
「休得猖狂!」
忽然之間場中響起一陣呵斥,楊玄大吼一聲,一個縱身就跳過了堵在樓梯口的桌椅,誰也沒看見他什麼動作,一條粗壯的大腿就擋在了楊清城的命根子面前,而後一手提溜住他的衣領,將他輕飄飄的扔到了那兩個驚魂未定的楊家下人手裡。
那下手狠毒的少年一腳踢在楊玄腿上,感覺就像鐵樁子一樣,腳面生疼,被這不知道從那冒出來的傢伙惹得極為羞惱。
而楊玄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從他上樓看清跟在少年身邊的那個護衛之後,他心底裡便開始罵娘了。
他現在是硬著頭皮教訓對方一次?還是息事寧人?這真他娘的是個複雜的問題。
而沒等他多想,這個複雜問題的始作俑者——那個臉色同樣難看的護衛為了迎合主人的意思,將手掌並起,一掌打了過來。
出手之間聲勢驚人,衣袖抖起,呼呼作響,看起來霸道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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