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飛一個憤怒的電話,攪得朝鮮雞犬不寧了。
金銳銀接到金光春的匯報,知道事情嚴重了,立即帶著他來找父親。此時,內閣總理,金銳銀的掛名「舅舅」樸成林也在,還在鼓吹他那套本國自己開發成立經濟區,脫離華夏監管的想法。
見到金銳銀過來了,老頭子只是讓他坐下聽樸成林說話,並沒有說別的。金銳銀和金光春坐在一旁,聽著樸成林的所謂「本國自立,經濟自強」的演說,恨不得掏槍崩了他。
金銳銀對張鵬飛的態度一直都很不錯,在他心中,張鵬飛是真正的政治家,相比於國內那些老派的領導,金銳銀的思想還是比較先進的。他深知朝鮮要想發展,那就必須依靠華夏。雖然他也認可朝鮮如果想在世界上真正獨樹一幟,必須脫離華夏幫助的說法。可是眼下,他們還無法完全脫離華夏,不得不像寄生蟲一樣依附在老大哥的身上。
金銳銀的想法也很簡單,此時國力太弱,等到今後國力強勢了,那時候再脫離華夏,現在最好的發展思路就是利用華夏。寧可現在吃點虧,也是為了今後的大國之夢。
他的父親認可他的想法,卻並沒有完全支持,相反,種種跡象都表明,老頭子仍然看重那些老傢伙的想法。道理也很簡單,老頭子還不想過早地把權利交到金銳銀手中。別看他是自己的接班人,但現在老頭子還是要把握好權利平衡,以免今後慘遭不測。
其實對於朝鮮經濟改革之路,以及未來經濟發展的方向,老頭子一直都是搖擺不定的。首先,通過他幾次對華夏經濟的考察,已經認可了華夏的改革開放,但是他本質上又是一個非常傳統的領導者,擔心一但改革,隨著思想的大解放,未來整個家族的統治力將受到影響。老頭子很清楚,經濟發展形式將影響政治的走向,這也是他猶豫不絕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便採取了中和的辦法,既要改革,也要控制改革的程度,保留本土思想不被外來文化侵入。一方面他支持以金銳銀、金光春為首的這些年輕人同華夏商談經濟合作,另一方面他也在尋找其它的發展思路。
老頭子這麼幹,並不是為了國家的發展,而是為了權利的平衡。他知道樸系干將對金銳銀存有異心,但是卻對自己忠心耿耿。所以,老頭子還不想過份打壓樸系,如果樸成林真有更好的辦法,不但可以發展經濟,還可以控制年輕人手中的權利過大,何樂而不為呢?
今天樸成林過來就是匯報這個事的,他說已經同某國際企業取得聯繫,這家企業資金雄厚,願意出資幫助朝鮮建設云云。這就表明朝鮮自己也有能力取得外商的投資,獨自發展經濟區。
老頭子聽得連連點頭,樸成林為他描繪出了一幅十分可觀的前景。按照樸成林的說法,如果朝鮮自己也可以取得一些國際大集團的支持,那就沒必要再與華夏合作了,自己的土地為何要同別國共同開發?他實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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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樸成林一臉的沮喪,瞄了眼金銳銀和金光春,很悲哀地說:「我們的大學這些年也培養了很多懂經濟的幹部,為何還要別人幫助我們成立甚至管理經濟區呢?」
金銳銀聽到這裡嘴角露出了戲謔的笑容。老頭子敏銳地覺察到了兒子的笑意,問道:「你怎麼看?」
金銳銀很真接地說道:「我覺得問題不能這麼看,我們確實有很多所謂懂經濟的幹部,但是這麼多年來,我們的經濟發展成什麼樣子,不用我說吧?樸總理,你也是懂經濟的幹部,可是這些年我們的經濟有何起色?」
樸成林老臉一紅,這確實是他的軟肋。從內閣老總的角度出發,他一點也不合格。他本來是軍人,後來從政,對經濟完全就是一個門外漢。雖然後來在國內的最高大學拿到了一個研究生的文憑,但那東西其實就是一張廢紙。
老頭子想了想,又問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招商引資,利用一些國際大企業的資金來搞發展,那麼是否還需要華夏的介入?」
金銳銀冷笑道:「這就涉及到兩個問題,第一是否真的有企業願意來投資,第二,我們的幹部有沒有能力發展好經濟特區?第一個問題先不談,我們先來談第二個問題。鹹境北道經濟區是當年我們在張鵬飛的幫助下建立的,但實際上這些年一直由我們本方自己管理。我現在想問問樸總理,我們鹹境北道地區發展得如何?」
樸成林吱唔道:「那時候我們還沒有經驗,現在我們已經有了經驗,通過與華夏的交流,我們已經初步瞭解了經濟區的一系列運行辦法。」
「那只是皮毛而已!」金銳銀有些惱怒地說道:「敢問樸總理,如果我們自己發展先峰經濟特區,您的未來發展思路是什麼?五年、十年之後,您有什麼樣的規劃?一但經濟區的模式成功,您想如何帶動全國的整體經濟?」
「這個……呃……」樸成林不是沒想過這些問題,可是根本就想不出來。
老頭子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也承認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他清楚本國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幹部在經濟發展思想上的無知。
樸成林突然說道:「華夏有句話叫作摸著石頭過河,一切都要試試才能知道,我想只要我們同來投資的企業談好,那麼……不是沒有希望!」
金銳銀不理樸成林的解釋,面向父親說:「我剛才接到張鵬飛的通知,他已經表態,如果在三天之內我方不做出讓步,他只能讓談判組退回去,終止我們所有的合作洽談協議。他是真的生氣了,說的不是氣話。」
老頭子皺了下眉頭,摸了摸光禿的額頭,他也感覺到這件事難辦了。他很矛盾地說:「我清楚他們搞經濟的實力,可又不想完全受他們思想的指引,你們說我們該如何是好?」
樸成林說:「終止就終止吧,我們馬上同那家大企業進行談判,簽訂協議!」
老頭子謹慎地問道:「你說的這家企業……能靠得住嗎?它們有那個經濟實力嗎?能投資多少?」
「這個……我想大筆的投資是沒有問題的,這個……」正說著呢,他的秘書敲門走進來,手中拿著手機。在其它地區,手機早就普及,可是在朝鮮只有幹部和富人才能配得起。
秘書在樸成林耳邊低語了幾句,樸成林臉色慘白,趕緊接聽電話問了幾句,隨後在最高領袖面前低下頭,身體開始打顫,額頭也有了汗水。
「出了什麼事?」
樸成林不敢不說實話,吱唔道:「那……那家企業雖然與我們研究了很多建設思路,但是……但是眼下還不準備投資,他們說要等我們與華夏共同聲明確定成立經濟區之後,才……才能正式投資。」
「你談了這麼久……全都白談了嘛!」老頭子憤怒地拍了拍桌子。
金銳銀冷笑一聲,說:「父親,現在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錯過了這次與華夏的談判,下次不知道何時才能有機會。」
「好吧,我們再商議商議。」老頭子的目光黯淡下來,看來樸成林確實指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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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不說話,最高領袖低著頭,看得出來他也很煩躁。對於此次談判,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好,手中沒有任何的預案。同張鵬飛相比,他們太業餘了,張鵬飛不但和秦朝勇研究了好幾套預案,甚至提前很久就向談判小組灌輸了自己的談判思想及今後的整體發展思路。
樸成林堅持道:「無論如何,我們可以聯合聲名聲立經濟區,但是……不能讓他們參與管理!」
「你的意見呢?」老頭子看向兒子金銳銀。
金銳銀答非所問地看向樸成林,說:「我想知道樸總理的理由。」
「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本土思想不能受到外來文化的侵入,無論是發展方向,還是幹部的執政思路,都不能受到華夏那幫走資派的影響,我們是堅定的**者!」
金銳銀冷笑了,笑得很誇張。
「怎麼了?」老頭子不悅地問道。
金銳銀苦笑道:「父親,我的擔心與樸總理的擔心是一樣的,我想我們大家對於經濟區的建立,最擔心的就是幹部思想過於開放,今後無法控制。正因為如此,我才支持華夏參與甚至全權負責經濟區的管理,這對我們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金銳銀的想法就是張鵬飛所預料到的。不過他的話卻讓老頭子和樸成林大驚,他們面面相怯,實在無法理解。
金銳銀解釋道:「對於經濟區的建設,他們有許多成功的經驗,這正是我們所缺少的。我支持由他們管理經濟區,就是想利用他們的思想來管理外來投資的企業,我們的幹部盡量不要參與其具體的建設。這樣一來,幹部們就不會受到外來思想的干預。等幾年之後,經濟區發展成熟,我們就可以利用這兩個經濟區的發展模式,在其它地方用我們自己的方式來搞經濟,那時不但有了經濟基礎,也有了參照物,而所用的還是我們自己的思想,只不過用另一種方式向他們學習!」
老頭子眼前一亮,這個確實是他沒有想過的。
金銳銀接著說道:「這樣一來,對我們有很多的好處,我們可以冷眼旁觀他們的操作,由中央直管這兩個經濟區。不但學習到了他們的經驗,而且也不會影響大部分幹部的思想。」
「嗯,你分析得很對。」老頭子的臉上有了笑容。
金銳銀又笑道:「當然,我們現在對外聲名雙方共同開發管理經濟區,會讓人覺得我們不夠自立。但是,請您想一想,這只不過是一個說法而已。反過來想,這是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他們幫我們發展經濟,等於是我們請來的工人,何樂而不為呢?他們為了東北的發展,肯定會不惜餘力的投入到這兩個經濟區的建設。等經濟區建設成功之後,這是我們國家的成功!」
「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頭子連連點頭。
樸成林不安地說:「那如果全權交給他們處理,萬一管理失控甚至失敗怎麼辦?」
「呵呵,說句不該說的話,交給他們來處理,比我們自己搞更加的保險!對方也提出了,經濟區直接由中央管理,今後成立的經濟區管委會同時向我們兩國負責,經濟區的法律只適合於經濟區,我們可以勞勞地掌控嘛!再者說,經濟區內會有大量的華夏企業,您覺得他們會讓自己人吃虧嗎?您別忘了,這是在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土地上,萬一真的失控,我們可以直接收回管理權嘛!」
「就這麼搞了!」老頭子一捶定音,看向金銳銀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負責,今後經濟區成立之後,管理委員會要向我們的內閣負責!」
聽到老頭子的最後一句話,樸成林的心裡才舒服了一點。金銳銀無奈地點點頭,這是他最反感父親的地方,無論何時都要想到權利的平衡,這大大限制了國內的發展。長久下去,等到老頭子歸天之後,國內兩種思想的矛盾肯定會激變產生衝突,那才是最危險的。
老頭子打了個哈欠,疲憊地揮揮手。三人趕緊退出去,一位美麗的少婦走進來,扶著領袖退回臥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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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書記的辦公室原本挺寬敞,可是現在卻顯得有些擁擠。此時此刻,張鵬飛周圍坐滿了人,幾位重量級的常委全都到了,大家討論的就是龍山市青水縣的問題。
剛才張鵬飛已經與舒吉塔通過電話了,他們鎮是唯一一個沒有出問題的基層單位,圍堵縣委縣政府的沒有青水鎮的幹部,原因只有一個,青水鎮沒有接到通知。
跟據舒吉塔的說法,青水縣幹部的這次鬧事,是預謀已久的,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並非不知情。雖然她不能證實這次事件有縣領導在背後組織,但種種跡象都表明所謂的鬧事有種種的巧合。
其它幾個基層單位都去了,據說是接到了什麼人的通知,唯有青水鎮沒有接到。如果非要找原因,那只能從鎮領導的身上找了。舒吉塔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張鵬飛也猜出來了,她的意思很簡單,誰都知道舒吉塔是張鵬飛的「侄女」,如此事件怎麼能通知她呢?
把大家叫過來之後,張鵬飛簡單地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形式,之後大家都低頭思考,誰也沒有立刻發言。辦公室裡煙霧繚繞,他們明白這件小事看起來小,但實則並不小。類似事件一但發生串聯,那將不受控制。
胡常峰想了想,率先開口道:「張書記,如果情況屬實,我想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無非是逼我們停止實施幹部審核制度。普通的基層幹部如果不是受到暗中的指使挑唆,不敢幹這種事。」
「怎麼處理?」
「調查清楚,揪出背後主謀!」胡常峰說道。
張鵬飛皺眉道:「那是以後的事情,眼下……我是說如何快速地控制這樣的情形?我敢說如果青水縣的問題不控制,也許明天就會有第二個地方鬧事了!」
胡常峰明白張鵬飛的意思,說:「那現在青水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局勢?」
張鵬飛說:「柳成棟他們還沒有到地方呢,不過根據舒吉塔的匯報,現場還不算太混亂,有組織有紀律的鬧事。」
郝楠楠冷笑道:「很明顯這是做戲給我們看呢!」
張鵬飛點點頭,說道:「重病還需猛藥醫啊!」
胡常峰皺了下眉頭,問道:「您的意思是……」
張鵬飛說:「我覺得先交給青水縣自己處理,給他們一定的期限,怎麼樣?」
「左手打右手?」田立民沉思道:「辦法雖好,可如果他們辦事不利,沒辦法處理呢?」
「撤職。」張鵬飛說得輕描淡寫,「你們都談談意見吧。」
胡常峰說:「我覺得可以試試,給他們三天期限,看看這件事能發展到什麼程度。」
郝楠楠猶豫道:「可是我怕萬一拖下去,其它地方……」
「你放心,其它地方還在觀望。」張鵬飛說:「我還真小瞧了這幫人,挺有膽子啊!」
田立民說:「您的意思是說如果青水縣的幹部處理不好,那真撤職?」
「省長,你說呢?」張鵬飛看向胡常峰。
胡常峰微微一笑,說:「我覺得可以一試,看看他們的底線,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張鵬飛讚許的點點頭,看向郝楠楠說:「你一會兒就聯繫柳成棟,把我們討論的結果告訴他。這件事不讓市裡插手了,就讓青水縣幹部自己處理!」
「好吧,我明白了。」郝楠楠的心一直懸著。
胡常峰連連搖頭,說:「我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縣級單位,就敢挑戰我們省委的權威,這個……」
張鵬飛笑道:「不足不怪,你不要忘了,雙林省有多少個縣啊!有時候往往越小的權利機關,擁有越大的權利。幹部審核制度,對這些土皇帝的影響最大。他們真要聯合起來,呵呵……那可真夠我這個省委書記喝一壺的!」
田立民點點頭,說:「搞這個行動的人很聰明啊!他清楚地明白,我們能對付一兩個幹部,但是不能轍下雙林省所有的幹部!」
「沒錯!」張鵬飛沉思道:「但是他們忘記了一點,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你們說是吧?」
幾人紛紛點頭,看來張書記還沒有亂了分寸。
張鵬飛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省委宣傳部長林廣傳,說:「青水縣的事情如實報導,也給其它地方敲響警鐘,表示一下省委堅定政治改革,堅持實施幹部審核制度的決心!」
「明白了!」林廣傳點點頭,他當然明白「如實報導」是怎樣一個「如實」。
胡常峰說:「張書記,我擔心即使眼下將這事控制住了,根子不除,早晚還會出事的。」
「你說得對,所以……我想應該下去看看了。」張鵬飛捏了捏額頭,別看他現在談笑風聲,但每個人都明白他的壓力有多大。
大家緩緩散盯,胡常峰是最後一個走的,他遲疑地看了張鵬飛一眼,最終提醒道:「我們不能只看省內的壓力,外面的壓力或許更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呵呵……謝謝!」張鵬飛溫和地笑了,看來胡常峰的思想真的轉變了。
胡常峰走後,張鵬飛接到了孫勉的電話。孫勉匯報說:「書記,您真的想動狠刀子?」
張鵬飛說:「那你說怎麼辦?」
「我支持您的意見,您放心吧,我一定盡快調查出幕後黑手。」
「穩定要緊,調查的事可以緩一緩。」
「我明白。」孫勉心中有底了,只要領導下了決心,那他也就有了主心骨。青水縣那些老傢伙倚老賣老,他早就想和柳成棟聯手動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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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張鵬飛做好了準備,但是暗箭還是來了。第二天,郝楠楠送過來一份報紙,正是《西部風采》,上面有篇文章,標題為《穩定是發展基石,改革必須保證穩定》。雖然文中用詞很隱晦,但是卻能從中看出批評國內革省在幹部改革過程當中,步子太快導致的社會不穩定等等……
「呵呵,動作還真快!」張鵬飛冷笑道。
「他的消息也太靈通了,這會不會是省……」
「不是。」張鵬飛打斷郝楠楠的話。
兩人正說著,胡常峰打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張書記,報紙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
「不是我。」
「我知道。」
兩人全都交了底,誰也沒有假裝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足以見坦誠。
張鵬飛看著報紙苦笑道:「呵呵,他還真把我當成永遠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