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4無聲棄權
週末常委會擴大會議如期召開,按照會議議程,為期兩天。這是一次令人矚目的大會,會議的主要議題是雙林省各市的換屆工作,以及為省黨代會的換屆定下基調。會議地點選在了春湖賓館,省委全體常委、五套班子、司法部門負責同志、省委組織部各副部長、省委省政府相關部門負責同志、各市(自治州)黨委書記、各正廳級開發區區管委會工委書記全部出席會議。
雙林日報負責同志,部分老同志,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相關人員列席會議,還有部分邀請而來的記者。與會的幹部加上各界代表超過了六十人,整個春湖賓館守備森嚴,不允許會議期間出現任何的問題。賓館外由雙林省武警部隊負責安保任務,望著那些扛槍巡邏的武警戰士,給人一種肅穆莊嚴的感覺。
這次常委會的參與人員是空前的,越是如此,參會人員越多,很多調子就越不好定下來。當然,這樣對省委馬中華是有好處的,因為黨指揮一切,其它人即使有反對意見,也要好好思量在會上反對馬中華的後果。
春湖賓館2號樓,專門是為這種特大型會議準備的,會議室內窗明几亮,開著窗,拉著紗簾,微風徐徐,陽光在每個人的臉上閃爍出波瀾的光影。張鵬飛聽著大會主持人趙從良發言,默默地低頭翻看著議題。毫無疑問,馬中華把此次常委會當成了打擊張鵬飛威信的戰場,任何一項議題放在平時都很有難度。每一個議題都在考驗著張鵬飛,也許這也是馬中華提出擴大會議範圍的目的,要說玩這種手段,張鵬飛就顯得有些嫩了。
這樣一來,無論是馬中華還是張鵬飛,兩人提出來的議題都不會被完全否決,表面上要開成是一次團結、和諧、勝利的會議。常委會擴大會議不像碰頭會,可以發表一些不同意見。像這種擴大會議,主要議題在碰頭會上都提起過,所以在會上的提案,要麼不提,要提就要通過,假如提出來的東西很難令大部分人接受,那麼就是自掘墳墓。無論張鵬飛和馬中華在暗中怎麼較量,表面上都要維護整個班子的利益。
當然,常委會上真正有表決權的只有常委領導,但是旁聽會議的人所起到的作用,有時候甚至可以改變會上的結果。馬中華充分利用了這一點,坐在那裡很有氣勢,相比之下,張鵬飛溫和的表面似乎有點露怯。
馬中華為了表現自己的強勢,第一個議題就拋出了重磅炸彈,讓組織部拿出了地市領導調整的大名單,同碰頭會上相比,略微做了一些改動,孫勉、王雲杉的調整暫時被擱置了,其它有變化的幾個副職崗位,也是換湯不換藥的做法。
馬中華讓大家自由發表意見,眾人的目光不禁都望向張鵬飛。他們都有點吃驚,早就聽說了這份大名單,可是沒想到真相出來後更令人吃驚,省長完敗了嗎?
馬元宏等幾位馬家軍的代表人物都開口表示支持,局勢完全一邊倒。一時間會場內陷入了僵局,沒有人說話。馬中華看向秦朝勇,說道:「老秦,你是省內的老幹部,對我們的基層幹部瞭解最深,談談你的意見吧。」
秦朝勇的表情有些木訥,淡淡地說道:「我覺得吧,基層班子的年齡結構還是有些偏大,應該讓一些年輕幹部走向重要的工作崗位。其它的也沒什麼意見,當然,我相信組織部拿出的這份名單,應該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我……保留意見。」
馬中華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這是他送給秦朝勇的一次機會,他希望秦朝勇能在會議上反水,通過這種方式徹底擊垮張鵬飛的自信。昨天晚上,他特意給秦朝勇打了一個電話,足足有二十分鐘!馬中華本以為秦朝勇能看清局勢,卻沒想到他是一塊硬骨頭!
馬中華的不滿一閃而過,看向了副省長田立民,笑呵呵地問道:「立民,你的想法呢?」
「呵呵,我和老秦的想法差不多,因為最近下基層的次數比較多,感覺到一些老幹部在思想上有些落後。當然……關於幹部的調整嘛,這個我不在行,我相信組織部會有一個長遠的考慮。」
相比於秦朝勇的強硬,田立民的態度稍微柔軟一點,但意思很明確,他並不站在馬中華這邊。
馬中華點點頭,瞄了眼張鵬飛,問道:「省長,你有什麼想法?」
張鵬飛攤開雙手,說:「該說的我在碰頭會上都說過,所以再此就不浪費時間了吧。」
張鵬飛放棄發言的機會,這令參會人員心裡犯了嘀咕,看來省長已經懶得和馬中華多話了。這也表明省長在這一局完全輸給了馬中華,大名單中的幹部全都是馬家軍的幹部,省長連反對的話都不想說了,可見他深知此刻「人微言輕。」
「好,那就表決吧!」馬中華也不強逼張鵬飛承認失敗。「同意這份名單的同志請舉手。」
馬中華首先舉手,然後是馬元宏、李瑞傑、趙從良。江平市委書記姜定康,與省委宣傳部長高仁成考慮了一會兒也舉起了手掌,這兩人平時與張鵬飛私下裡的關係都不錯,而且之前也稍微有些動搖。接著,省軍區政委孟浩林少將也舉起手來。省紀委書記段秀敏,省政法委書記焦鐵軍看了眼張鵬飛之後,也有些不太確定地舉起手掌。現在雙林省的局勢似乎有了結局,他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得罪馬中華。至於看向張鵬飛的那一眼,多少有些歉意。
「八票支持!」馬中華興奮地說道,大勢已去了。「下面,反對的同志請舉手。」本來這是沒必要再說的,可是馬中華想讓張鵬飛看到**裸的失敗,所以有意按常規操作。
「請反對的同志舉手!」馬中華又高聲重複了一遍,會場內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沒有一個人舉手,或者說沒有一個人反對!張鵬飛、孫長青、秦朝勇、田立民、郝楠楠,五個人動也沒動。情況有點不太妙了,出席會議的幹部開始悄聲議論起來,誰也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馬中華明白張鵬飛的意思了,只好說道:「八票同意,零票反對,五票棄權,決議通過!」
馬元宏帶頭拍起了手掌,掌聲漸漸熱烈起來。馬中華盯著張鵬飛的臉,暗想小子,你給我難堪,我也讓你下不來台!
堂堂的一省之長,對如此重要的幹部調整議題棄權,也許這是雙林省歷史,甚至共和國歷史上的第一次!他在向所有人表明,他可以為了會議的團結同意馬中華的議題,但是卻不會放棄自己堅持的信仰和思想!而其它四人也堅定不移地站在了他的身後。張鵬飛即使輸了,也不是那麼難看!馬中華雖然在常委會上贏了,但也不是那麼的光彩。他採取的不是民主審議,而是利用省委書記的職權強行通過。
馬中華心裡自然有氣,勝之不武的感覺籠罩在心頭。另外,張鵬飛所表現出的平靜出乎他的意料,總感覺似乎現在不是結局。接下來趙從良宣讀了第二個議題,便是張鵬飛提出的對省政府直屬部門幹部的調整大名單。
這一次馬中華直接剝奪了常委們討論的機會,等大家都看完名單後,便說:「這份名單上的幹部大家都瞭解,之前碰頭會上也研究過,我看直接表決吧!」
「同意此決議的同志請舉手!」
張鵬飛、秦朝勇等五位之前棄權的幹部全部舉手,接著便是省軍區政委,在馬中華這位老朋友與張鵬飛這位陳家的女婿中間,他選擇了中立的態度。隨後省紀委書記、省政法委書記也舉起手來,這兩個議題完全與他們無關,所以他們的態度也很中立。江平市委書記姜定康與省委宣傳部長高仁成相互看了半天,最終,姜定康舉起手來,高仁成在馬中華的「淫威」之下沒敢動。
姜定康與高仁成不同,雖然一直都比較支持馬中華,可他必竟是從京裡下派的幹部,完全沒必要因為馬中華完全得罪張鵬飛。而且他也知道,在這兩個議題當中,無論是支持誰,他這一票都不關鍵,也不會令雙方不滿,這只是一個態度的問題。
「九票同意!」馬中華高聲喊道。
「反對的同志請舉手!」馬中華第一個舉起手來。
馬元宏、李瑞傑、趙從良隨後舉起手來。高仁成想了想,直接棄權了。今天這個常委會開的實在有些折磨人。在座的各位向高仁成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他這個棄權還不如直接表態支持馬中華划算呢!這也完全展現了高仁成的性格弱點,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配出任省委常委。
「九票同意,四票反對,一票棄權,此決議通過!」馬中華的目光在姜定康、段秀敏、焦鐵軍的臉上飄過,心中也十分無奈,看來張鵬飛在常委中的人緣還是很穩固的。張鵬飛曾經在紀檢系統幹過,深得段秀敏的喜歡。在這些常委中,段秀敏是立場最堅定的一位,沒有人挑她的毛病。焦鐵軍是張鵬飛的老領導,他這屆肯定要退了,所以無償地援助了張鵬飛。至於說到焦鐵軍剛才同意馬中華,一是不想得罪他,落個善終;二來大名單中的幹部他都認識,沒必要得罪大家。
參會的幹部默默地關注著張鵬飛的一舉一動,省委換屆將至,各種流言滿天飛,最近幾天,聽說馬中華上中央告狀了。張鵬飛將會離開雙林省的的消息越傳越真實。雖然參會的幹部都不相信張省長被會馬中華用這種方式擠走,但毫無疑問,從今天的常委會上就能看出來,馬書記佔據了主動權。從基層幹部調整的名單之中就能看出來,被張鵬飛不喜的幾位老幹部還是市委書記,這讓他這個省長以後的工作舉步維艱,說成是光桿司令也不為過。顯而易見,今後張省長的政策在基層很難實行,他的農業改革、國企改革將來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讓人憂心。
對於這個結果,馬中華多少有些不太滿意,可是張鵬飛的根基就是這麼穩,他也沒什麼辦法。雖然這個決議早就知道會通過,但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多少讓他不痛快。馬中華喝了口茶,望向趙從良說:「進入下一個議題吧,議完休會吃午飯。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哪有精神干革命工作啊!」
會場內傳出笑聲,一向嚴肅的馬書記也開起了玩笑,足矣說明他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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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會議結束了,參會人員都沒有離開,大家就住在這裡。看似一個簡單的常委會,兩天下來,也要有幾十萬的開銷,這也算是慣例了。多虧馬中華是比較節儉的人,如果換成是在南方一些發達城方,會議的開銷更是驚人,一桌子菜沒有幾萬塊是下不來的,這還要說是最低標準!
用過晚飯,馬中華就在馬元宏的陪同下回到了房間。馬中華不顧休息,首先給京城的幾位老領導打了電話,簡單地匯報了今天的會議,雙方商量了幾句,這才滿意地掛上電話。
「什麼時候下來?」馬元宏問道。
「別著急,已經有結果了。」馬中華微微一笑,穿著拖鞋的腳高高駕了起來。
「老大,捏捏腳?」
「算了。」馬中華擺擺手,自從京城發生那事之後,他對類似的愉樂項目就有些牴觸。
「不是反對,而是棄權?」馬元宏苦笑著搖搖頭,想起今天會上的一幕,他也有點氣憤。「這叫什麼,抗議嗎?堂堂一省之長,不管怎麼說吧,用這種方式……都有點不成熟吧?」
「好啊,好啊……」馬中華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他政治上的不成熟!」
「這個到是。」馬元宏會心一笑,明白馬中華的意思。
「那老秦和田立民……」
「換屆拿下!」馬中華大手一揮,秦朝勇對張鵬飛的支持最令他生氣。
馬元宏心生快意,微笑點頭。
馬中華上下掃了馬元宏幾眼,突然說道:「元宏,最近臉白了,年輕了不少啊!」
「呃……」馬元宏好不尷尬,吱唔著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馬中華在指什麼,大腦不禁發熱,想到了一個女人。
「呵呵……」馬中華開心地笑了笑,「年輕好啊……」
門被敲響,秘書進來匯報說李四維求見。馬中華哼一聲,擺手道:「告訴他我沒時間,過幾天再說吧!」
秘書退了出去,馬元宏說:「像這種人,就應該冷一冷,省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覺得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需要再借助李四維,也完全可以戰勝張鵬。
「冷一冷是應該的,讓他長個記性,但該安扶的還是要安撫……」
馬元宏點頭稱是,笑道:「您說,中央會派什麼樣的省長過來?」
「那咱們分析一下?」馬中華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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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和我說實話,是沒有辦法了,還是有其它目的?」郝楠楠拉著張鵬飛的手,滿臉擔憂。
「這事你別管了,管好自己的工作。」張鵬飛把郝楠楠的手推開,滿臉無所謂的表情。
「你什麼意思啊?」郝楠楠急得要跳起來了。
「沒什麼意思,」張鵬飛認真地盯著郝楠楠,「你現在是一位副省級幹部,要有臨危不動的能力。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什麼也別管。」
「和你有關的事情,我都無法平靜!」郝楠楠的聲音溫柔下來,把頭靠在了張鵬飛的肩上。
張鵬飛用下巴抵著她的頭,說:「你是省委常委,遼河市委書記,以後還會走向更高的工作崗位,你這樣……我可不放心你的能力!」
郝楠楠猛然抬起頭:「你是說我還能走向更高的工作崗位?」她在乎的是這句話背後的含意。
「以你的年紀而言,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不,我不是讓你說這個!」郝楠楠急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怕?」
「還是那句話,你別管了。」
「你……混蛋,氣死我了!」郝楠楠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張鵬飛撲倒在沙發上,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兩人激吻了一陣,張鵬飛將她的臉推開,說:「好了,你回去吧。」
郝楠楠的手撫摸著張鵬飛的腿間,壞笑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留下來陪你怎麼樣?」
「不行,大家都看著呢,你還是回去吧。」張鵬飛把她抱起來,「再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需要好好考慮,讓我一個人靜靜。」
郝楠楠不再堅持,狠狠地在張鵬飛的臉上啄了一口,媚笑著離開。張鵬飛安靜了一會兒,拿出電話打給京城。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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