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真正目的
張鵬飛默默地翻看著手中的材料，其它人無所事事，會議室裡的氣氛異常壓抑，馬中華不停地吸煙、喝茶，目光落在馬元宏與鄧志飛的臉上。秦朝勇和田立民低聲交談著，兩人都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卻沒想到馬家軍自己出了問題，這是天意，還是人為？
馬元宏在馬中華的注視下低下頭。當初馬中華對這份「單邊主義」的人選名單就比較反對，他的意思是再加入兩個年輕一點的後起之秀，雖然不算是自己人，但是經他們這一提拔，今後不也成了自己人？讓張鵬飛看起來也好看一點，也沒什麼理由反對。可現在到好，擬定的市長人選出了問題，如是張鵬飛抓住這條不放，馬元宏還真不知道如何辯駁。
很久以前，馬元宏與鄧志飛就將碰頭會上的過程在腦子裡濾了一遍，把張鵬飛可能反對的理由一一進行化解，為的就是取得全勝。然而紀委突然拿出來的材料讓他們始料不及，幾乎擊碎了他們的美夢。馬元宏腦子有些亂，誰也不看，只顧低頭盤算著，可是卻什麼也分不清，無法掌握接下來會議的局勢。
鄧志飛也好不到哪去，他知道會後，馬書記肯定要批評他和馬元宏。這份名單太過針對張鵬飛了，現在又鬧出了笑話，馬中華心中的憤怒可想而之。其實按馬中華的想法，不希望把張鵬飛逼得太急，只要馬家軍手中的權利不失控，不出任何的問題，張鵬飛就沒有機會取得什麼人事上的進展。他就擔心急攻之下露出自身破綻，給對手創造機會，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鄧志飛對馬中華這種保守的作法一直不同意，他的想法是緊緊壓著張鵬飛，不出兩年，張鵬飛就會主動向上層打報告走人，那樣省長的位子也許就是他的了！
也正是因為對雙林省省長的位子窺測已久，張鵬飛到來後，鄧志飛一直對他抱有敵意。雖然張鵬飛來到雙林省後，忙著到各地去調研，研究著國企改革等等，並沒有與鄧志飛產生過結，也沒有表現出想要奪權的意思，甚至在上次的常委會上都沒有過多的講話。但是鄧志飛對張鵬飛有心結，總是處處擔憂他的到來會攪亂雙林省的政治平衡。別看鄧志飛嘴上瞧不起張鵬飛，說他沒能力，其實心裡可是明白張鵬飛的厲害，從遼河到江洲，張鵬飛的事跡都快成為了官場中的教科書。一直以來，張鵬飛的力量就是隱忍，藏其鋒芒，等你發現他的厲害時，也許已經被他取了腦袋！
在種種原因之下，鄧志飛與馬元宏合夥擬定了松江市新班子的方案，現在方案出了問題，恐怕會引起張鵬飛的強烈反擊。鄧志飛憂心地看向馬中華，心裡也亂了，眼前有些失神。
「鄧書記，您看看……」張鵬飛突然不聲不響地把文件推到了他的面前。
「啊……」失神的鄧志飛驚出一聲冷汗，捏起文件強裝振定，但是他剛才的失態已經落在了其它人的眼中。
鄧志飛打開材料一看，越看越吃驚，剛才段秀敏只提到了高振興是這夥人的頭頭，並沒有具體點名。現在當他看了這份**名單後，才知道事實比他想像中還要嚴重。
紀委送上來的這份文件很詳細，從興盛地產的犯罪說起，談到前任江平市工業區班子的**問題，接著就談到了興盛地產與省委副秘書長高振興之間的關係。原來當初興盛地產的老闆，李氏兄弟之所以把工業區的部分領導拉下馬，就是高振興給牽的線。高振興過去在平城市幹過副市長，李氏兄弟也是平城市人，曾經是包工頭，後來發展成房產開發公司。從高振興在平城上任開始，李氏兄弟就通過他的幫忙，低價拿下很多地塊。在平城期間，高振興就打造了一個**集團，當時的平城幹部有不少人和李氏兄弟摻和在一起。
後來隨著高振興入主省委，成為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後，李氏兄弟便把公司開到了江平市。隨著工業新區的建立，他們通過高振興與工業新區領導班子聯繫，通過黑惡手段在工業新區開發樓盤，欺壓百姓。而在這期間，通過鄧志飛、高振興的關係，他們的老下屬徐小川也成為了平城市的常務副市長。其中李氏兄弟供認，徐小川也幫了他們不少忙，他們不但送給他現金、別墅外，還特意替他出錢包養了一個平城衛校的女大學生，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
現在高振興被擬定為松江市的市長人選，徐小川也擬定出任黨委副書記。這個安排是天衣無縫，對馬家軍十分有利。這兩人一個是鄧志飛的老下屬，一個是馬元宏的老下屬，而徐小川也算是高振興的老部下，這兩人在平城就是一丘之貉，現在又同時去了松江市，那麼新任的松江市委書記崔濤想不被架空都難，這也是鄧志飛等人的如意算盤。當然，馬中華當時就對高振興這個人不滿意，他覺得高振興的性格比較諂媚，靠著一支筆迎合領導高興，沒什麼搞經濟的能力，不過在馬元宏與鄧志飛堅持，他也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現在可好，這兩人同時被紀委查出問題，馬家軍的面子算是丟盡了。
鄧志飛後背已經濕透了，他把文件交給秦朝勇，一言不發。文件一一傳下，傳到馬元宏手裡時，當他知道徐小川也被查出問題時，更加感覺到事情的嚴重了，原以為只有高振興一人有問題，現在擬定的松江市二三把手都有問題，而且這兩人還同是一個**集團的骨幹份子，這實在讓人說不過去，幸好這是碰頭會，要是在常委會上，那麼引起常委們多麼劇烈的反應就不得而知了。馬元宏已經沒有勇氣看向馬中華，匆匆看了兩眼，又把文件傳給了別人。
秦朝勇左右看看，發現張鵬飛好像不經意地看了眼自己，心中一動，搖著頭說道：「高振興、徐小川，原來還是一個**班子裡的，現在又要去松江市搭班子，這……可真是笑話！」
副省長田立民也馬上接話道：「我們現在真要慶幸紀委急時地查出了問題，如果等這個任命在常委會上通過之後，才發現這兩人的問題，那麼省委、省政府可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啊！」
瞧見張鵬飛等人準備反擊，馬中華知道如果再不說話，這個苗頭一但擴大下去，今天的碰頭會就要開成批鬥會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十分沉痛地說：「立民說得對，我要感謝秀敏書記，要不是紀委的工作認真負責，我們省委可就被動了！這件事組織部要負一定的責任，黨委也要負一定的責任，新擬定的兩位幹部，同時出了問題，這說明什麼？我看這表明我們對幹部的考察出了問題，這是一起事故，這樣的現象不由令我們擔心！元宏啊，你們組織部從現在開始可是要痛定思痛，不能再出現類似的錯誤了！」
馬元宏深知馬中華的用意，他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呢，馬上表示道：「馬書記批評的對，看來是我們的工作方式有問題，等回去後我就開會研究，加強對幹部的考察，對於這次事件我要負全部的責任！」
張鵬飛不願再看他們演戲，不等鄧志飛開口表態，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談責任，而是要盡快地拿出一份新的名單，松江市國企改革迫在眉睫，時間不等人啊！至於說到組織部的問題，這個需要今後慢慢的調整、改善，我相信元宏同志的能力。」
馬中會知道如果不給張鵬飛一點好處，今天的會議就別想開下去，便面向大家說道：「省長說得對，松江的班子一天不穩定，其發展就一天不能走上正軌，今天大家都在，誰有合適的人選就都提提嘛，讓組織部綜合考察，這次決不能再出問題了！」
張鵬飛沒說話，而是看向了田立民。田立民會意，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到是有一個合適的市長人選！」
「立民同志，你說說看。」馬中華笑臉相迎，本來像這樣的碰頭會，田立民這種人物就是充數的，本沒有什麼話語權，但今天情況不同，馬中華不得不重視他的存在。在坐的各位都清楚，現在的田立民也許可以代表張鵬飛。馬中華已經基本上猜出田立民要推薦誰了。
田立民環視一圈，說道：「現任松江市副市長周和平同志是工業博士，在工業發展上很有話語權，雖然現在是掛職，但我認為這樣的人才我們應該留下。我過去和他私下裡談過，他也有意留下。他喜歡松江這塊土地。我覺得松江也需要這樣一位年輕、有學問的幹部。現在國企改革在即，幹部的能力很重要啊！話又說回來，不談高振興、徐小川等人的**問題，就說年紀吧，高振興五十三，徐小川四十九，從年紀上而言就有些偏大。當初馬書記提議對松江班子大換血，不也是說松江的班子年齡結構偏大嗎？而周和平就很合適，這位幹部剛剛四十二歲，還很有衝勁啊！」
鄧志飛本想不說話，可是田立民的話令他很反感，他清咳一聲，說道：「年紀大也不見得就沒有衝勁嘛，我反而覺得他們老成持重，有深厚的耐力去拼。至於說到徐小川吧，我不太同意，原因有兩個，雖然他是個人才，但是年紀太小，從副市長升為市長，中間沒有一個常務的過度，我擔心他不能掌握好大的發展方向；另外一個原因，他是發改委的掛職幹部，發改委能不能放都兩說啊！」
秦朝勇笑道：「老鄧所說的這兩個問題其實都不算問題，第一，馬書記早在擬定新班子前就說過要選年輕幹部，不拘一格，甚至可以破格任用！第二，只要周和平同志自己願意留下，我看發改委的領導就不會反對。剛才老鄧也說他是個人才，既然是人才，我們為何不留下？沒有幹過常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嘛，徐小川到是幹過常務，可結果呢？」
鄧志飛撇撇嘴，他知道這個結果是注定的，高振興、徐小川的問題擺在桌上，人家怎麼說都有理。鄧志飛看向馬元宏，他希望馬元宏表態聲援自己。不過馬元宏卻有些失神，他想到了別的事情。記得當初擬定組織部副部長崔濤為松江市委書記時，馬元宏找他談話，崔濤就推薦過周和平。
這時候，馬中華也想到了之前張森給他打電話推薦周和平，他馬上說道：「我看可以，大家都認為周和平是個人才，組織部馬上安排考察，沒什麼問題就讓他頂上！至於說到發改委那裡我來勾通！」
聽到馬中華發了話，馬元宏也說道：「我同意馬書記的意見，不拘一格用人才，之前我們沒有選周和平，因為他是掛格幹部，不在考察之內。現在馬書記願意和發改委的領導勾通，那我的心就放下了！還有一點，就是崔濤同志也推薦過周和平同志，現在來看，大家對周和平同志的看法都不錯。」
馬中華現在有點明白了，這個周和平看來人脈關係很好，不但說動了田立民、崔濤，更找了張森，而張鵬飛也有意賣田立民一個面子。在這種情況下，馬中華也願意給張森、田立民一個面子，他哪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張鵬飛提前安排好的，崔濤推薦周和平，其實是田立民運作的結果，田立民和崔濤是高中同學，這層關係雙林省內很少有人知道，現在只有秦朝勇和張鵬飛知道詳細。另外，張森幫助崔濤向馬中華說情，並不是崔濤求助於張森，而是張鵬飛偷偷和張森打了招呼。張鵬飛躲在背後不出面，就是要表明不是他推薦周和平，而是田立民要推薦，這樣一來馬中華的心裡還會舒服一點。
自認為看透這一切的馬中華微笑道：「談著談著就談出來一個人才，這很不錯啊，大家繼續說說。」
鄧志飛心裡氣得直罵娘，後悔自己剛才多嘴和田立民理論，本以為馬中華和馬元宏會聲援自己，卻沒想到這兩人不但沒有幫他，反而還支持了對方。鄧志飛低下頭暗暗生氣，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其實馬中華與馬元宏這麼做也是審時度勢，鄧志飛怪不得他們，要說怪也只能怪自己沒有認清現實。
張鵬飛不想就松江班子的事情發表看法了，如果周和平能夠在常委會上通過，那麼算上崔濤、馬平凡，松江的大勢基本上可以抓在手裡，他現在不想追得太緊，使馬中華警惕他還有其它陰謀。張鵬飛清咳一聲，拿出一份文件，說道：「馬書記，松江的班子問題，還是交給組織部吧，到時候我們在常委會上討論，現在我想讓大家看看這份文件，如果沒有意見，就請在後面的常委會上通過。」
馬中華巴不得張鵬飛轉移松江班子的視線，馬上點頭道：「對對，大家先談談省長搞出來的這份文件，這是關於國企改革的想法，我之前看過，很有見地啊，大家都看看。」
張鵬飛把文件分發下去，有了馬中華這個基調，大家也樂於做好人。經濟工作馬元宏與鄧志飛也不會插手，更何況他們誰也不願再提松江班子這個難堪事，大家都舉手通過。
接下來，常委會的氣氛有些轉變，張鵬飛之前擬定的幾份關於國企改革的文件全部通過。張鵬飛幾人沒有再談高振興、徐小川這個話題，這讓馬元宏鬆了一口氣，同時他也很奇怪，按照正常思維，張鵬飛應該趁這個機會撈到一些好處，要不然就浪費了這個機會。而張鵬飛好像對松江市的班子沒有多大興趣，他心裡到底怎麼想呢？馬元宏當然不會認為張鵬飛真的這麼好心，只是摸不透他的真實用意。
見會議開得差不多了，馬中華不禁想到張鵬飛之前提到關於琿水升格的事情，他便看向張鵬飛，問道：「省長，還有事要說吧？」
張鵬飛含笑搖頭，說道：「我的話基本上都說完了。」
馬中華沒想到張鵬飛沒有提琿水的事情，只好說道：「那麼下面我談談一個情況，大家都議議，這件事很重要，關乎著全省的發展和未來。」說完這翻話，馬中華突然感覺不太對勁兒，他看向張鵬飛，腦子裡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張鵬飛不想在今天碰頭會上提出琿水升格問題的原因了！同時，他也明白張鵬飛這次邀請張森一行人到遼河考察的目的！
大家的興趣都被馬中華調動起來，馬中華知道自己又被張鵬飛鑽了空子，但現在問題已經轉移到了他和張森之間，不得不把這翻話講出來，他說：「發改委張主任來到遼河調研後，向我提了一件事。幾個月前，內務院在《為民日報》上發了一公告，大意是為了推進國家中部的崛起、東北振興和西部大開發戰略，內務院準備搞一次省級行政管轄權的改革試點，力求更好更快的實現國家經濟的健康和科學的發展。根據這一指示，擬定在中、西、北經濟欠發達地區，提升一些重要城市在本省中的地位，設立其為準副省級，將來更有可能增設為副省級中央直轄市。這些城市在所在省區中都是重要城市，軟硬條件和經濟的發展基礎相對較好，通過這樣的行政直屬改革，可以帶動所在地區的經濟發展。內務院計劃在全國中、西、北經濟欠發達地區各省選出十個特大城市作為初選，從中選出五個為準副省級城市。」
「張主任說，當初我省的遼河市沒有進入初選，但是通過他的這次調研，認為遼河擁有這樣的潛能，他希望我們能向上報一個名額，一但得到國家的批准，遼河就會成為準副省級城市，將會在國內、省內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其市委書記也要進入省委常委會。就張主任的建議，大家都談談吧。」
馬中華講完之後，滿嘴的苦澀，那天張森同他講這個話題時，他還以為張森完全出於好心，是為了雙林省的發展。而他現在終於明白，這其實早在張鵬飛的計劃中，很有可能是張鵬飛對這次國家行政管轄權的改革有了興趣，並且希望他曾主政過的遼河入選，才把張森請來，在形式上搞一個過程。
遼河如果能夠成為準副省級城市，對省內經濟的貢獻不用多說。馬中華更清楚的是，一但郝楠楠進入省委常委會，張鵬飛將會在常委會中多了一位助手，遼河也將更加不受省委的指揮！然而，當他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他今天不得不把這翻話講出來。張森提前和他打了招呼，遼河已經進入了這個名單，馬中華不可能藏著不說。馬中華望向張鵬飛，終於明白高振興等人出了事之後，張鵬飛為何不趁火打劫了，原來他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嘴達到目的。所以，馬中華剛才在講話中沒有順帶個人意見，沒有表示支持或者反對。
馬中華說完之後，大家都有些意外，眾人都清楚張鵬飛和遼河的關係，那麼馬中華這麼做，不是替他人做嫁衣嗎？細想之下，這些精明的傢伙也就明白，張鵬飛巧妙地利用了馬中華與張森的私人關係。
馬元宏望向張鵬飛，他總算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心中除了苦笑又能如何？知道遼河是他的自留地，也無法反對，很明顯，張鵬飛已經做通了上層的工作。如果雙林省委不同意，上面就會認為省委有私心，更何況從大方向出發，遼河的成績擺在那裡，這對全省而言是一件好事，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張鵬飛默默地低著頭，期待已久的想法從馬中華嘴裡說出來，這讓他更加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