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暗中布線
第二天，張鵬飛同發改委東北司、農經司，以及農業部種植業司、農機化司等幹部，在雙林省委、延春州委、琿水縣委的大批幹部陪同下，先後到琿水縣雙山果園，以及春蘭農業副產品有限公司進行實地調研考察，調研琿水縣的農業、農副產品加工業、林業副產品等發展情況，詳細瞭解琿水縣新農業改革示範區的進展及農業集團的組成情況。內務院成立的「新農業改革工作領導小組」並沒有辦事機構，這次調研的人選和機構，是張鵬飛同發改委、農業部參與進這個領導小組的兩位領導研究後，臨時決定的。
看得出來，為了應付張鵬飛，琿水縣方面的準備工作很充足，甚至像經歷過某種綵排或者演練，張鵬飛是從基層上來的，深諳此中之道，但也不說破。索性雙山鎮的蘋果梨，以及森林山牌的林地雞、林地豬等項目，在春蘭公司的整體運作下，這十幾年得到了長足發展。蘋果梨遠銷國內外，甚至在國外的銷量比在國內還好。
林地雞、林地豬等農林副產品項目也多種經營，品種很多，不再單一。其中單是投放在全國各大超市的「森林山」牌林地雞、豬肉生熟等分成了十多個不同的種類。另外，這個項目得到了更加細化的深加工，像熟雞腿、鳳爪、雞翅、豬蹄、蹄膀等休閒食品也深受消費者的喜愛。春蘭公司所搞的農林副產品項目為琿水貢獻了百分之三十七的GDP，這家公司獨自支撐起了琿水農林副產品加工業，更是琿水在經濟發展中十分依賴的產業支柱。
另外，春蘭公司的項目並非只在琿水，公司在全延春五個蘋果梨基地都決對佔有控股權。公司在朝鮮族風味食品業方面也多有涉獵。總的來講，春蘭公司每年替整個延春地區貢獻了百分之十的GDP，上繳稅收上千萬。既使是這樣，春蘭公司在梅子婷的眼中已經不值得一提，這個雙林省最大的食品加工業集團的利潤對劉氏家族所控股的兩大集團來說只能是九牛一毛。梅子婷、劉夢婷、以及張鵬飛的大姐劉婷所掌握的財產已經不是可以計算的了。
此次農業改革，所屬春蘭公司的雙山果園並不在列，因為那已經歸私人所有。在說有春蘭公司這個優秀團隊的運作，這個萬畝果園的發展肯定要比政府運作得好。這也是為什麼張鵬飛當初在江洲搞新農業示範區時成立農業集團的目的，他就是想完全以市場經濟為根本，按照企業的模式去搞這項改革。正如他不久前在炮台鄉的講話一樣，要求農業集團的領導不要把自己當成幹部，要把自己當成企業家一樣。有些明明是很好的東西，但正因為在官本位思想的操縱下搞失敗了，這也是國企虧損的根本性原因。
正是春末夏初的好天氣，雙山果園原本就風光秀麗，張鵬飛和眾人緩緩爬上山坡，站在果園最高峰上俯視整個琿水縣城。微風徐徐，整個縣城被周圍綠色的農田包圍著，遠望下去，琿水縣城實在小的可憐。城鄉結合處更是十分的明顯。張鵬飛扭頭看了眼萬達，長歎道：「其實啊，琿水應該可以建新城了！」
「新城？」張鵬飛短短一句話，引得周圍所有人都吃驚了，一個人口不滿百萬的小縣城，還要建新城？這是什麼概念，如果沒有國家支持的大開發政策，或者大批量引進外來人口，建起來的新城又有誰來住，如果沒有大企業落戶，外來人又怎麼會來？
聽了張鵬飛的話，就連雙林省常務副省長秦朝勇都深思起來。他看向張鵬飛，心說他到底是什麼用意？以現在雙林省在全國的政治地位而言，排名是很靠後的，張鵬飛此言，這其中難道還另有深意？
張鵬飛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一句感慨會引發周圍幹部的無邊遐想，他忽略了自己所站的高度和地位。以他這個級別的高官，在基層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引起振蕩。張鵬飛看出了大家的異樣，知道自己本不該說這些話的。其實他這句話並沒有什麼暗示，只是突然的感觸而已。他真實的意思只是在說琿水舊城雖然這幾年一直在擴建，但還是太小，沒有形成規模。當初他在琿水任職時，曾經計劃十年後就可以建成一個超越舊城的新城。他站在山巔俯視琿水城說出這話，表達的是一種失望和不滿。
「呵呵，是啊，新城！我相信未來的琿水肯定會發展得更好！」張鵬飛微笑著擺擺手，掩飾了自己的話。
大家聽後都鬆了一口氣，當成了是張鵬飛對琿水發展的一種鼓勵。但是常務副省長秦朝勇在短暫的沉默背後，分明聽出了張鵬飛的懸外之音，他看向張鵬飛，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又看向琿水縣城的方向，他點頭道：「張部長說得對啊，琿水肯定會發展得更好！也應該建設新城了！」
張鵬飛與他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張鵬飛緩緩向果園走去，看到蘋果梨樹枝繁葉茂，回頭對大家笑道：「好啊，當年我在時，新值了一批梨樹，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它們也成為了支柱！」
萬達在身後湊過頭來，點頭道：「張部長，現在正是它們的成熟期！」
張鵬飛回頭對延春、琿水的幹部笑道：「延春的這個蘋果梨產業好啊，要我看還應該擴大面積，學習琿水縣的經驗！」
秦朝勇點頭道：「省內其它與延春地質相似的市縣正在逐步引進，一定要把這個項目擴大化！」
張鵬飛點點頭，看了一圈就向下面走，按照按排，下一站要去春蘭公司總部看看，午飯就由春蘭公司安排。琿水縣方面安排的行程有些問題，原本張鵬飛一行人是來調研農業改革示範區的進展情況，可是他們卻先安排張鵬飛看萬畝果園和春蘭公司這兩大支柱產業，這裡頭的用意耐人尋味。張鵬飛坐在車裡緩緩想著這些事，掏出電話打給萬達，低聲問道：「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們去改革示範區？」
萬達對待老領導不敢說慌，實話實說道：「這是延春領導的意思，他們說先讓您看好的一面。」
「這麼說來，農業示範區的工作不好？」
「也不是不好，您也知道前段時間幾乎沒什麼進展，自從我們從江洲學習歸來後，這項改革才走向正軌，所以上面……可能擔心您不高興。」
「明天，嗯……對，就明天吧，必須安排我們去示範區現場看看，你就對延春方面說，這是我的意見！」張鵬飛的語氣不容反駁。
「好的，我知道了。」有了張鵬飛的指示，萬達心裡也有底了，掏出手機打給了縣長陳濤，大大咧咧地說道：「老陳啊，剛才張部長指示，明天去示範區看看，你選兩個點，安排一下吧。」
「這個……明天就去？」陳濤擔憂地問道，「不是說好了把示範區放在最後嗎？」
「我們說好，可是領導沒說好啊！」萬達冷笑道：「我總不能把我們的安排向張部長匯報吧？這是他的意見，你還是按他說的辦吧。」
「明白了。」陳濤掛上電話，憤憤不平地罵道：「終於來人給你撐腰了，神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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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蘭公司的總部落戶在琿水邊境經濟合作區，投資總額8700萬美元，其中註冊資本4810萬美元。廠區佔地面積11.34萬平方米，現有員工800人，主打產品「琿水」牌蘋果梨，以及「森林山」牌各種休息食品，產品以出口為主，內銷為輔，產品70%以上出口日本、中東、韓國等地，餘下的分佈全國各大超市。
春蘭公司現任總經理是姜眉，一位四十歲左右的成**性。長相普通，但卻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心靈之窗異常的明亮，一看就是智慧型的女人。梅子婷曾經對張鵬飛提到過這個女人，她是集團內的高管之一，深得梅子婷賞識。現場招開了座談會，張鵬飛認真聽取了姜眉的工作匯報。姜眉在匯報中還提到了新農業示範區的工作，她說琿水農業公司的成立對春蘭公司起著第二次發展的機遇作用，等示範區建成，雙方可以擁有多種項目的合作。這個問題張鵬飛早就與梅子婷討論過。姜眉在今天的場合下提出來，應該是梅子婷的用意。所以聽了她的話之後，張鵬飛點頭附和，笑道：「姜總不簡單啊，都為我們的改革成果想好了出路！」
姜眉擺手笑了笑，說：「這是張部長給我們創造了機會才對！」
座談會之後，張鵬飛參觀了春蘭公司的食品加工車間，望著那些包裝精美的小菜，張鵬飛當即指出春蘭公司的下一步要加大對國內的銷售量，爭取成為國內有名的休閒食品加工企業。
姜眉聽得連連點頭，看得出來，她對張鵬飛這種新派官員的感覺很好。中午就在春蘭公司的貴賓食堂用的餐，菜式很豐盛，也很有特點，張鵬飛讚不絕口，笑道：「延春地區的各市縣原本就有美食之鄉的美譽，延春在未來的發展中更要重視食品產業，重視保健食品的發展，只有這樣才能與國際接軌。在座的幹部聽著張鵬飛的談吐，暗暗想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他的思想和理念可不是本地幹部能比的。延春州委書記李瑞傑別看是省委常委，高配副部級，可是與張鵬飛相比，反到像個縣長一樣了。
用過午飯，春蘭公司安排領導們休息，張鵬飛饒有興趣地對姜眉招手道：「姜總，我們這次調研就是針對新農來示範區的，你是企業家，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姜眉跟著張鵬飛走進休息間，喝了杯茶，有些侷促。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侷促，張鵬飛的第一句竟然是：「姜總啊，我沒有想到梅子婷會安排你來琿水，呵呵……」
一句話，就把雙方的關係拉近了，姜眉聽對方知道春蘭公司的根底，緊張的情緒就緩解了不少，笑道：「張部長與梅董事長認識？」
「豈止是認識啊！」張鵬飛笑了笑：「從延春到遼河，再到江洲，她可是接下了我不少項目啊！」
經張鵬飛這麼一解釋，姜眉釋然，笑道：「對，我想起來了，我們集團在這些地方都有項目，怪不得呢！」
「姜總，我們談正事，我想從聽你嘴裡聽聽琿水農業示範區的真實情況。」
「真實情況？這個……當地的領導應該匯報過了吧？」姜眉眨著眼睛，不明白張鵬飛的意思。
「他們是他們的匯報，我現在想聽聽你的意見。」張鵬飛笑了，很自然的翹起了二郎腿。
姜眉抬頭看著張鵬飛的眼睛，還是不太敢說話，張鵬飛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就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琿水的幹部，我只是想聽真實的情況，難不成還要梅子婷親自給你打電話嗎？」
「您……您真的想聽真話？」
「對。」
「那好吧，」姜眉鬆了一口氣，心想早聽說大老闆有高官的背景，難道真與面前的年輕人有什麼隱秘的關係嗎？當然，這個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她也不應該去猜測。姜眉抬手整理了下耳邊的碎發，說道：「我去江洲炮台鄉考察過，知道您提出的這個改革十分棒，琿水也很適合引進。但琿水與江洲不同的是，江洲當初是您親自操作這個事，可琿水是外人操作這個事。」
姜眉說得含蓄，張鵬飛明白她的意見了，心想這個女人太厲害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政治鬥爭。從她的話中不難分析出，他對延春琿水的政局，甚至對省裡的政治博弈，都略見一斑。張鵬飛想了一會兒，迎著她明亮的眼睛，笑道：「你是說琿水的幹部並不熱衷這項改革？」
「這個難說啊……」姜眉模稜兩可地說道，多年的經商經驗，讓她對官員並不信任，所以仍然在試探。
「姜總，其實你想說的是，琿水的幹部並沒有把目光放在這項改革上，而是放在了權利鬥爭上面吧？」
聽到張鵬飛說得如此直白，姜眉就是一愣，隨後釋然，苦笑道：「恐怕琿水的問題將牽扯得更深更遠……」
張鵬飛心想這個女人很不簡單，把自己所說的「權利鬥爭」簡化成了「問題」，但所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他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我沒發現什麼問題，不過，我到是聽說有些幹部利用這次集體征地，做了些手腳。當然，這個也許是傳言，算是小道消息吧，呵呵……」
張鵬飛點點頭，皺眉道：「土地到是值錢，可是要想在這個示範區征地時動手腳，是不是有難度？」
「其實就是做不做的問題，只要有相應的能力，那麼做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可以給您算筆賬。假如我公司今年純利潤是一個億，可是我上報五千萬，那麼剩下的五千萬誰得了？」
「我明白了，」張鵬飛的臉上漸漸有了怒容，他差不多明白姜眉所指的是什麼了。這個應該不是什麼小道消息。
張鵬飛不打算問下去了，只是說道：「等琿水的農業集團走上正軌，還裡需要你出把力啊！」
「這個是一定的，賺錢的買賣我不會落下的，呵呵……」姜眉知道張鵬飛不想再問，起身道：「那您抓緊時間休息，我先回去了。」
「姜總，謝謝你。」張鵬飛伸出手來。
「其實不用謝我，我也沒說什麼。」姜眉美麗的大眼睛閃了閃。
張鵬飛送走姜眉，獨自坐在沙發上回想著姜眉的話，臉色越來越沉重。而姜眉走出張鵬飛的房間後，拍了拍胸口，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會不會錯，遲疑了一會兒，回到辦公室，她便打電話給梅子婷，匯報了這件事情。
梅子婷聽後咯咯大笑，說道：「眉姐，這事你辦得對，不用擔心，放心吧。」
有了神通廣大的梅老總的話，姜眉終於放了心。
張鵬飛在房間裡徘徊了一會兒，拿起電話打了出去。電話裡是一個很忐忑的聲音：「鵬……鵬飛哥？」
「明亮，你還好吧？」
「嗯，我很好，我……我昨天在人堆裡看到你了，沒敢和您說話。」柳明亮說道。
「明亮，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你偷偷幫我調查一件事，有膽子沒有？」
「這個……」柳明亮想了一會兒，然後拍著胸脯說道：「我現在的一切是鵬飛哥給的，我姐臨走時說了，要我一切都聽你的。」
「那好，這件事是這樣的……」
等張鵬飛說完之後，柳明亮說道：「這個要想調查還真不難，我在政府裡想調閱檔案還是很方便的，不過需要當地村民的親口證實，這個就有點難度了，我的力量太小。」
張鵬飛知道柳明亮說得對，點頭道：「你找趙強幫忙。」
「趙……趙書記？」柳明亮不敢相信地問道。
「對，就按我說的辦，他知道怎麼做。」
柳明亮將信將疑地放下電話，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真不明白這些高官怎麼這麼厲害，好像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布下的棋子似的。
張鵬飛放下電話，心想趙強應該能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這小子也真沉得住氣，自己來琿水兩天了，他都沒有私下拜訪，看來是忌憚兩人的身份差別。兩人雖然是老同學，可是張鵬飛與趙強之間，地位的差距實在是大了點。想到這裡，張鵬飛突然有了主意，心想自己到是可以抽空出去看看，不過要選擇一個合適的信得過的當地幹部跟在身邊。又在休息室等了一會兒，張鵬飛料定現在的柳明亮應該去找趙強了，可是趙強還是沒給自己打電話，這令張鵬飛對老同學又高看了一眼，看來，這小子還真有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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琿水縣長陳濤來到州委書記李瑞傑的房間，匯報道：「書記，張部長的意思，明天去示區現場看看，您看？」
李瑞傑想了想，說道：「那你就安排吧，一切聽領導的。」
「可是……」
「可是什麼？」
「我擔心他就是去挑毛病的！」說出這話以後，陳濤的膽子反而大了，接著說道：「他過去在琿水的老部下全都調走了，他對我們不太滿意，很明顯就是要拿琿水開刀啊！」
「別亂說話！」李瑞傑皺了下眉頭：「陳濤，你白跟我三年了！」
「老領導，我……我這也是實話，萬一他不滿意，我……」
「放心吧，他還不至於在乎這點小事！你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有什麼好怕的，他現在又不是雙林省委的領導！」
陳濤眼睛一亮，好像明白了領導的用意，說道：「還有件事，他剛才叫姜眉談話，您說姜眉會不會……」
「你啊……想得太多了！」李瑞傑不耐煩地擺擺手：「姜眉是我們延春的企業家，這幾年沒少受當地照顧，他又怎麼可能說你的壞話？你要動動腦子！」
陳濤被老領導說得臉紅，嘿嘿笑了笑，又問道：「按照安排，晚上有節目，還有舞會，我們也不瞭解張部長的性格，您說要不要給他安排舞伴？」
「舞伴可以安排，但其它的就免了吧，你不能亂來，知道吧？」
「嗯，我明白了。」陳濤點點頭，下面每次來領導，對於基層幹部而言，最難的就是接待問題。每位領導的性格都不同，這就讓基層的幹部很難辦。形式太過，有些領導不喜歡；可有些領導又非常喜歡這種形式，你不搞那一套，他又覺得你輕視他了。
在春蘭公司休息了一個小時，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張鵬飛一行人又在經濟合作區的其它單位轉了一圈，他沒有發表任何評論，臉一直繃著，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領導不說話比說話更嚇人，怕的就是他不發表看法。延春琿水的幹部瞧見張鵬飛的表情，都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