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別後初見看不厭
「變化挺大啊，你這是現代表面，傳統至上啊，很有創意。」
左南下指指單勇一身西裝革履和不搭配的鍋蓋頭取笑道。
「左老，不知道您方便不？要不方便我隨後再來。」
單勇笑笑，幾分不好意思地說著，手裡捧著木盒子。
那頑音也似的左南下不悅地說了句：「什麼話嘛？我正悶得慌呢，進來進來，咱們同好之人都有口福啊，我剛準備沏杯今年的秋茶，咦，你就來了……單勇啊，怎麼就你一位呢？大鵬同學怎麼沒來，對了，他怎麼樣了。」
「呵呵，當城管了。」單勇道。
「哦，哈哈，偉大的時代，造就偉大的職業，ting適合大鵬的。坐…」左南下坐下來了，矮几旁，茶几上放著一套頗為講究的旅行茶盤，純竹製的，綠瑩瑩看著格外養眼。幾個酒盅大小的茶碗，卻是晶瑩剔透，煞是好看。桌上的熱水呼呼開著，取水是桶裝的農夫山泉，邊洗杯左南下邊看著表情有點怯意的單勇，笑了。
很玩味，而且很可笑，甚至帶著幾分戲謔，不過他卻隱藏著這個現，故意問著：「單勇啊，你帶什麼來了，又準備拿點便宜土特產哄我老頭是？」
「呵呵，我倒想送點貴重的，您不稀罕呀。」單勇道，開著盒子。
左南下笑道：「就土特產我也未必稀罕呀，好歹我也是潞州人，看不上，一律拒收啊。」
「您要拒收，我還真不敢放下。」單勇笑著道，對這個似乎很有信心，而且這信心又逗起左老頭的好奇了，支著脖子看，單勇故意放慢了動作，掀蓋的一剎那，卻很快，也這一剎那，左南下眼睛一直，愕然不已了。
食盒五格，青黃白，把這土得掉渣的東西當寶了，不但當寶了，還撮幾顆，放到嘴裡嘎蹦嘎蹦咬著，邊咬邊說著：「小yu茭、大黃豆、高粱、棋炒、胡麻籽，嘿嘿，這過去小炒雜糧有個名堂叫『五子登科』，這些小玩意還真不好找了啊。」。
「您老真是博聞強志啊，神農五穀宴開席前的解饞小炒，特別是棋炒和胡麻籽可不好找了，還有這種農家fei種出來的黃豆，都是精挑細選的。」單勇來了個老王賣瓜，左南下吃得津津有味，驀地聽得水開聲音，單勇趕緊起身，拿著壺，左南下接到手裡，投著茶葉，洗杯、過濾、進碗，茶就著小炒，這爺倆吃貨美格滋滋地啃上了。
不得不讓人羨慕老頭這身體，七十開外了，這磨牙的小炒愣是吃得津津有味，不但牙口好，而且心態也好，看著這樂天的作派都不得不讓人有折服的感覺。兩小碗濃茶下肚，左南下突然問了句好奇怪地問題：「你會喝茶麼？」
「這不喝著嗎？」單勇放下小碗，訝異道。
「你這叫牛飲……來我教你。」左南下道，又是一股白練介似的熱水進蓋碗，教著單勇道，鐵觀音的每道浸泡時間要把握好，出茶要穩、要快、一反手腕，已經見e的茶水通過濾網進了公道杯，稍作沉澱，傾進茶碗，又教著單勇道：「一嗅、二啜、三品、四飲……」
邊說邊深嗅了嗅，輕啜著茶水，單勇如法施來，一嗅時，果也有濃郁的茶香，似乎嗅比品感覺甚；輕啜時，齒頰帶著熱和茶香慢慢綻開了味蕾，和嘴裡的小炒香味卻是相得益彰了，這閒情雅致要是細品麼，倒也好玩得緊，嘗了若干，單勇笑道：「舒服的感覺是嗅香、清晰的感覺是品，前味稍苦，不過回甘出來後很舒服，叫苦甘來？」
「對，孺子可教也。」左南下樂了，豎著大拇指誇了個，直掰扯著：「這茶字怎麼寫，簡單解釋就是人字，草木之間，一棵茶樹啊，吸山川之jing、日月之英、風雨之靈而凝聚成這顆粒飽滿的茶葉，這個品的過程，就如同你感覺草木枯榮的一季，先嘗味苦、後嗅清香、感之馥郁、回味無窮，這是個平淡而又跌宕的過程，你是什麼樣的心境，就能嘗出什麼樣的味道。」
淺顯，很容易明白，不過同樣很深奧，需要用很虛無的心境去體會，單勇蹙了蹙眉，以他靈敏的味覺，此時嘗到多的是苦味，一種嗜好你未適應之前，怕是無法享受到其的樂趣。
左南下可是位吃貨集大成之家，看單勇這樣，得意地評判道：「你現嘗到的應該是苦味，功夫茶你沒幾年功夫入不了en，所以，你剛才雖然說對了，但言不由衷。對不對？」
委婉的拐了個彎，也許是要引起「言不由衷」這個詞。單勇愣了下，看左教授時，老頭臉上浮著狡黠的笑容，這個時候，單勇八成也猜測到左教授似有所指了，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事瞭解了多少、也不知道對他和師姐之間已經斷音訊是否知情，只不過泡妞嘛……總不能曲線救國泡到人家老爸頭上？一時間讓單勇找不出合適的言辭來了。
好半天，單勇笑了笑，不敢接話頭了。左南下似乎從單勇表情看出點什麼，很是一副理解的樣子，又傾一碗茶，酒盅似的小茶碗傾得滿滿當當，不溢不流，單勇知道這老頭的眼神可沒有到老眼昏hua的地步，不但看物准，怕是看人也很準，這不，笑吟吟嘎蹦咬著小炒，像是很羨慕地問：「咱換個話題，我說小伙子，是不是賺了不少錢了？」
「嗯？」單勇咦了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有點，沒多少。」
「那恭喜你走上康莊大道了啊。」左南下道。
「左老您笑話我？其實有些事我沒法說，不過……您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言了？」單勇訕笑著，拐彎抹角套著話，卻不料左南下搖搖頭道：「我還需要聽說嘛，看你一眼就看得出來？」
「看出來的？我這樣……像賺錢的樣？」單勇納悶了，雖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但僅限於禮貌，就這身西裝還是開業時候置辦的便宜貨，理論上就火眼jing睛也不至於能看出這是個灰e收入不少的打扮？
「我告訴你我是怎麼看的。我只知道你打架進了派出所，而且還住院了對？」左南下直接問，單勇點點頭，正揣摩怎麼搪塞的時候，卻不料左南下說得是另一茬，擺活著：「已知你受傷，而現我看到的是你自信、從容地坐我面前，這都不用思考應該判斷得出，你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逆勢站起來了，所以我想，你應該賺了不少。」
笑了笑，不得不佩服老頭的眼光犀利，錢是英雄膽，沒錢的慫人樣和有錢的自信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倒不至於讓單勇驚訝，只是報之以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意。
也許左南下已經看出自己要的答案來了，同樣報之以理解的一笑道著：「這是好事，所以我恭喜你嘍……本來我這次回潞州誰也不準備驚動，看一看民俗化館的項目進展，後天就走，沒想到你居然鑽空子進來了，我忘了你有個兄弟被我招募走了………呵呵，這樣也好，其實我心裡還真有幾件事想問問你，想和我聊聊嗎？」
單勇點點頭，巴不得呢。
「別緊張，男人之間的談話，不涉及n人啊，包括我n兒。其實也是幾個小問題……第一個小問題是，你現的負疚感強烈嗎？」左南下突來一問。
單勇眼一直，沒料到老頭這麼直接，直接就刺到他心裡了，一下子愣得不知所謂了。
左南下哈哈大笑了，直笑道：「不是特定指某件事啊，你幹什麼了，我真的一無所知，也沒興趣知道。我的意思是，商人錙銖必較和學者的窮經典都是特ing，但咱們這個偉大的國，你想做好一個商人，不是僅僅具有商人的特質就行得通的，得學會很多東西，比如欺上瞞下、以次充好；比如諂媚奉承、暗施手腳；比如迎來送往、打壓對手；甚至於坑eng拐騙、假冒偽劣……即便你的神經是銅鑄鐵澆的，也會有某個因素讓你感覺到愧疚，這就是資本原罪的由來，財富所向沒有乾淨的地方，可人的心裡，總還有一塊純淨的空間……告訴我，你的負疚感很深嗎？」
想了想，單勇沒有吭聲，不過卻點點頭，很深，深得足以影響他的心理，否則就不至於連給師姐打個電話的勇氣也沒有了。
沒有責怪，當然沒有鼓勵，左南下笑了笑，有點挽惜地道著：「現有些人什麼也講道，於是就出現了『商道』這個詞，這個說起來有點可笑啊，不管扣著民生還是民族的大帽子，骨子裡都是齷齪和骯髒的銅臭，再高尚的表像人ing的貪婪前也是蒼白的……如果非要講商道，我倒是也有點想法，咱們交流一下，印證一下我認可的道適用不適用你。」
單勇趕緊地正襟危坐，一副聆聽的表情，現倒覺得，以前仰慕這老頭還是不夠，這幾句聽得他打心眼裡佩服。
卻不料道開講了，老頭卻碗著茶碗抿上了，笑著瞥眼看了單勇一眼，半晌問著：「你是不是好長時間沒去水庫玩了？」
「嗯，顧不上。」單勇道。
「那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有親手做一份美味大餐饗你的狐朋狗友了？」老頭又問。
「嗯，大家都忙。」單勇道。
「那是不是好長時間沒有和父母坐一坐，聊一聊，沒有和他們拉拉家長裡短，讓父母開心過了？」老頭又問。
單勇苦臉了，這句句問到了心坎上，猛然間現不對了，都沒有現這麼長時間，自己離原來的生活已經走得那麼遠了。
「還有，你是不是時常有焦慮和憂心的感覺，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開懷大笑過了，或者，連你的味覺也退化了，很長時間沒有享受到美食之美了？吃什麼都一樣。」左南下笑了，欠著身子，坐直了。像看著位做了錯事的小孩。
單勇點點頭，兩眼茫然地四顧，方向雖然明確，但前路依然i茫。
「那我的問題就出來了，你賺錢了，還是錢賺你了？」左南下笑著道，掰著指頭道著：「賺走了你的開朗、賺走了你的開心、賺走了你的率真……說不定將來還要賺走你的良知。」
無語了，單勇也許心裡掙扎的正是這些，只是疏於用準確的言辭表達出來，但此時被一個並不知情的外人說得如此清楚，總有一種讓他心生凜然之感，看著左教授鶴童顏，好不瀟灑的做態，單勇免不了有種汗顏的感覺。
「謝謝您，左老，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看來我不是賺錢了，而是被錢賺走了不少。」單勇半晌由衷地謝了句。
「是我得謝謝你，熙穎媽媽去世後對她的打擊很大，也是我太龐得厲害了，她像溫室裡長出來的花朵，一點風雨也沒有經過，親的人去世，她一直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每天以淚洗面，後來展到精神恍惚，幾乎連我也不認識了，重抑鬱症讓她成夜成夜睡不著，兩割腕自殺，休學治療了一年多，還是時有復………」左南下拭了把眼裡沁出來了淚，也許他也沒有活到超脫的份上，總還有那麼牽掛。歎了口氣，口氣卻又輕鬆了，慈祥地看著單勇道：
「不過，她的生命裡還是出現了意外，或者是個轉機，我是怕她家呆得無聊，才把她帶到潞州散散心，卻不料碰到了你，也許你不知道你對她的影響有多大，我倒是有感覺，她很高興，玩得很開懷，笑得很開心，甚至於有時候累得連ya都忘吃了，我們回廈en後帶她去醫院，醫生一直追問她服了什麼特效ya，恢復得這麼快……可沒人知道，你才是她心裡的良ya。」
左南下慈祥地笑著，好不開心的感覺，單勇也笑了，曾經的歡樂ha湧一般地眼前、心裡、腦海裡回映著，那洋溢著歡笑的日子，又何嘗不是他心裡的良ya。
「好了，你的心結應該打開了？你可以賺錢，這沒錯。可別讓錢賺了你。你也可以有很多選擇，但不要做將來讓你後悔、讓你太過愧疚的選擇。人可以活得灑脫一點，可不能脫軌。」左南下說道，似有所指，單勇聽著，不知道這所指是賺錢還是追師姐，左南下又直接提醒著：
「怎麼？你難道不想和熙穎打個電話？即便我這麼開通，我看來，你有朝一日成為我n婿的可能ing也不大，可我覺得人活著不需要這麼執著，有時候執著過頭了就是認死理了，我看來，就成為朋友也是不錯的選擇嘛，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不過熙穎可把你當做她好的朋友了，我來的時候，她很生氣，說不再理你，也不再回潞州了。」
「那……那我怎麼辦呀？」單勇知道是這種情況，有點無計可施了。
卻不料左南下促狹地笑道：「她要不乎你，還生什麼氣……我記得我追她媽媽的時候，也生過類似情況，比你和她現的差別還大，後來……」
「後來怎麼樣？」單勇好奇地問，一問自己倒先笑了，後來自然是有左熙穎了。
「我當時比她媽媽大二十多歲，已經是個半拉老頭了，而且是個窮老師，還是離過婚的，照樣把一群年輕帥哥比下去了。不過這個成功模式是無法複製的啊，我憑的是滿腹經綸和學有建樹，你憑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左南下幾分得意地道，估計有點刺激單勇向上的意思。
單勇想了想，自己滿是好吃的腦子裡找著閃光點，看著左教授期待的眼光，半晌不確定地道：「要不，我憑臉皮厚試試？」
一言聽得左南下噗聲噴茶了，愕然地看著單勇，旋即是笑得眼成一條線了，不過他知道，憑這個優點要成功的可能ing，估計不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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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郭局長怎麼還不來？」
陶芊鶴追問著，剛放下的電話的陶成章也有點不耐煩了，道著：「他說再等等，市裡有個會hu不開身。」
「這麼晚了開什麼會？」陶芊鶴有點不悅了，父n倆人帶著准n婿東明大酒店en廳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看來是心裡有事，那事還不簡單，否則不會勞煩陶總攜n兒同來了，陶芊鶴看了眼來車的方向，回頭問著男友道：「傑，這位什麼左老，真有我爸說的那麼出名？」
「嗯，差不多，我浙大讀書時候看過他的一些小品，後來覺得不錯，和我的導師閒聊時才現，我的導師居然是他的學生，不但美學和哲學方面有不少建樹，退休後國內外不少美食雜誌上經常能見到他的隨筆，要論份量，潞州的名人可沒人趕得上他。」潘傑侃侃道來，聽得陶芊鶴不太相信了，翻著白眼道著：「說不定是個沽名釣譽的。」
「錯了，大錯特錯了。」
陶成章斥著n兒，直擺活著今兒沒請到市裡一些要害部en的領導捧場，知道幹什麼去了，就是去陪這位左教授去了。讓驢ru香酒店出面請左老還是郭局長的主意，說是左老要出面，能縮短驢ru香火鍋和世界的距離，沒準隨手一篇小可比hua上幾萬十幾萬的廣告費用影響還大，n兒本待不信，不過一聽介紹居然是天脊化工董事長的父親，這份量可輕不了了。直帶著n兒試圖籍著郭局長的關係照個面，套個近乎，好能請到酒店題個詞、合個影什麼的。
商人的慣用伎倆。說了半天，都是些鑽營巴結的話，再說天脊化工潞州早已是外聞瑕邇，這麼重的份量連潘傑也傾慕不已，說著有心，聽者卻無意，看著n兒扭著頭不經意地看到什麼愣住了，陶成章正待再提醒幾個要點，卻不料陶芊鶴手悄悄一指問著：「爸，你看那位像不像什麼左教授？」
陶成章扭頭一瞧，正看到了大廳裡單勇和一位老人握手告別的樣子，這一驚非同小可，掏著口袋裡的照片，一對，驚訝地問著潘傑道：「你看像不？」
「有點像。」潘傑點點頭，這是市裡領導陪同左南下的照片，郭局長給的。
不過三個人都愣了，像目標的身邊卻是另一位，都認準的一位：單勇。
眼看著兩人告別，單勇出了en廳，沒有注意到側en恭en的這三位，下了幾階台階陶成章還愣的時候，陶芊鶴高跟鞋蹬蹬蹬幾步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嘴裡喊了句：
「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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