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這時才知道這個廣省的土皇帝的真名實姓,同時心中想到,如果有可能,如果沒有魏如煙的關係,自己說不定也有機會用槍指著邱澤南的頭。
段凱東能做到的,我李易為什麼就做不到?談欣蓉或許並不一定欣賞段凱東當年的這種行為,但是對於任何女人而言,一個男人的「勇猛」,都將是她的催情劑。
魏如煙並沒有看出李易的想法,接著道:「老頭子向來低調,就算是廣省各大城市的高級官員,也未必知道太多的內情,哼,他們沒有資格。」
李易心裡既有些酸,又有些「榮幸」,暗道:「一個老頭子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只是秩序的頂端罷了。
而所謂秩序,其本質也不過是一種慣性,人都有奴性,人都會安於既定的所得利益,所以才會遵從於這種固有的秩序,一代又一代的傳來,就形成了慣性。」
當然,這些心裡活動,李易沒有在魏如煙的面前表現出來,聽魏如煙說到資格,李易笑道:「我不懂歷史,不過聽別人給我講故事時說,以前地方的官,要想見皇帝,至少要四品以上,否則就沒有資格。」
魏如煙一笑,道:「說的是啊,人,或者說目前而言,大部分人,是需要管的,那就同時也需要管人的人。
管人是一種藝術,一種技能,也不是誰都能行的,他要瞭解各種變化的上限和下限,要瞭解各種行為的可能結果。要瞭解當前的系統穩不穩定,更要學會如何分配利益。
老頭子是舊時的人物了。當年很早就參與了戰爭,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一路走過來之後,他沒有選擇成為『明』的一部分,而選擇了成為『暗』的一部分。
當然,不管成為哪一部分,個人的享受都已經達到了上限,不過對於權力**極重的人而言。如果不讓他們管理點什麼,那就像是抽大煙的人戒了煙,會空虛和無聊。
哈哈,老頭子如果知道我在背後這麼說他,回去之後,我又要挨罵了。」
李易看魏如煙雖然表面上這麼說,可是神情卻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女孩。顯然她平時沒少這麼說,這樣的話也沒少傳到邱澤南的耳朵裡,不過邱澤南可能並不在意。
魏如煙把長長的煙灰撣掉,接著道:「我爺爺和老頭子是戰友,比老頭子大上兩歲。
當年,我爺爺曾經救過老頭子的命。不只一次,在戰場上形成的友誼是經的住考驗的。
可惜,我爺爺和我父親在文革的時候都……,唉,不提也罷。後來老頭子收養了我,他讓我叫他爺爺。不過我不管,我當著他的面也叫他老頭子,他拿我沒有辦法。
老頭子熬過了文革,後來在廣省紮下根來,廣省以前的各大官員,有相當一部分是老頭子的老部下。
後來時局變幻,不過老頭子在廣省的根基很牢靠,官場中,上層高官的利益關係始終以老頭子為中心和歸屬,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只要根和中心不變,那麼下面不管怎麼變,都超不出那個可以計算的範圍。
老頭子不習慣出來,所以我就成了他的政治代言人,其實我並不喜歡從政,我小的時候有一個理想,是當一個畫家,藝術和政治,哼,兩樣毫不搭界的東西,人哪,很多時候沒法跟命運去鬥爭。
我從意大利留學回來就從了政,在老頭子的扶助下,我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弟弟,咱們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再接觸的機會,不過你還是不要問我是幹什麼職位的,有些話我是不可以隨便說的。」
李易點點頭,道:「沒問題,我這人話少,不該問的向來不問。」心中卻道:「難道我還不能察了?」
哪知魏如煙卻道:「在官場上面,我有很多個名字和身份,你即使去查,一般情況下也查不到。」
李易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被你猜中了,其實,你從政是做什麼官,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朋友,不是敵人。」
魏如煙笑道:「敵我之間的關係很微妙,有時是分不清楚的,一分鐘以前是朋友,一分鐘以後就有可能成為敵人。」
李易道:「那我就享受這一分鐘的快樂吧。對了,你跟談……,談姐是怎麼認識的?」
魏如煙聽李易提到談欣蓉的名字時,略有遲疑,便一抿嘴角,眼睛裡透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甩了甩頭髮,道:「每一個年代有每一個年代的故事,如果沒有故事,那麼人會變的很寂寞。
段凱東你知道吧?嘿嘿,你肯定知道。當年,段凱東跟你父親李啟明和井下清泉結拜,他排行在三。
你父親最大,排行在首,那個井下清泉排行在二,而段凱東就是老三。當年他們做過很多大事,江湖上風起雲湧,不過……,唉,都是過去的事了。」
李易的記憶中有那麼一段,他知道李瘋子並不是一開始就扎根在東古的,開礦只是開礦,而社會上的活動則是在廣省。
後來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李瘋子這才搬到東古定居,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母親文秀敏才帶著自己寄宿在別人家。
不過,對於這件事的始末和細節,李易一點也不清楚,在以往他也不是沒問過,可是李瘋子根本就不會告訴他。
雖然李易知道周成極有可能瞭解這件事的內情,但是叫他去問那個大麻臉的討厭傢伙,李易死都不幹,更何況也明知道,問了也白問。
李瘋子的意思,似乎就是讓自己一家人在東古安安份份的過一輩子,如果李易沒有從家裡闖出來。這件事可能也就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被埋在灰燼裡了。
但是。李易現在生活圈子已經打開,一個人,當他站到一個新位置的時候,他應該知道什麼,不應該知道什麼就不該再按以前的標準來衡量。
李易急切的想知道那件事的始末,他隱隱的感到,這事的背後一定有著叫自己憤恨的東西,李易自認為現在有能力。報仇的能力。
魏如煙盯著李易的眼睛,緩緩的道:「看你的樣子,你一定是心裡存有疑問,而你爸好像並沒有告訴你什麼。
弟,這很正常,上一輩的事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叫它過去吧。你再撿起來,也只能叫你自己痛苦,你爸不告訴這些是對的。」
李易知道,想從魏如煙嘴裡問出內情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不問。對了,那個井下什麼的是怎麼回事?島國人?」
魏如煙似乎要看透李易的骨髓,她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心裡有過的情結。就一定要解開,雖然上一代的事情並不想再牽涉到他。可是看樣子,李易早晚會插手這件事。
魏如煙輕輕歎了口氣,接著道:「井下清泉是個混血兒,他爸爸井下紅是島國山口組的一個堂主,娶了一個普通的中國女人,在島國生下了他。
井下清泉小時候在島國長大,他爸爸死後,他年紀輕輕的就來到平州,接任了他爸爸在華夏國的公司井下製藥。
不過這個公司涉毒,走私,還販賣人口,只是當時並沒有人知道,圈子裡的人都以為井下只是涉黑。
當時因為利益的關係,井下在廣省混的很開,他是個華夏國通,很會華夏人的那一套人情關係的手腕,生意做的很大,社團勢力也漸漸成形。
你爸爸、老三和他,當年義氣相投,結拜在一起,那時老三的勢力還不是很大,後來他他興起的很快,當然,我也從中幫了他一點忙,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欣蓉的。
欣蓉她……,她不是世間的女子,我這麼說,你心裡其實是認同的吧?她跟凱東在一起,那是天生的一對。」
魏如煙說到這,眼角瞟了一下李易。
李易是聰明人,心裡當然清楚魏如煙的意思,當然,他也知道,這話絕不會是談欣蓉直接叫魏如煙說出來的,多半是魏如煙憑自己的觀察力,察覺出來的。
李易不動聲色,道:「是啊,天底下總會有一個男人跟另一個女人之間很配。」
魏如煙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接著道:「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欣蓉還是個小女孩,我們之間的感情很好,後來還成為了乾姐妹。
凱東他……,老三其實興起的太快了,我後來察覺出這裡的問題,可是怪我,我沒有及時的提醒他。
那一次,發生了一件大事,老三跟井下清泉鬧翻了。井下這個島國人公司裡做的那些醜事曝了光,原來井下這畜生,在各地收留流浪小孩,然後裝到箱子裡,當成貨物運回島國。
根據可靠的消息,這些孩子主要是運去進行一些實驗,有藥物方面的,有心理方面的。
這種事太過敏感,不管是從哪個角度,像什麼民族感情,人道主義,國際視角,陰謀論等等,都是無法接受的。當局立刻追查,可是井下那個時候已經跑回了島國,這事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不但如此,井下還早對欣蓉垂涎三尺,那時他預料到事情要敗露,便想跟著後這批貨一起上船逃回島國,在臨走前還把欣蓉抓了,帶上了船。」
李易聽到這右手一緊,啪的一聲,把咖啡杯子捏了個粉碎,沉聲道:「後來呢?」
魏如煙道:「其實你爸爸早就看出了一些可疑之處,提醒凱東注意,不過老三被井下的表象騙了,以為井下是個信的過的兄弟,雖然是島國人,可是並不把他當外人看。」
李易喃喃的道:「段凱東這個白癡。」
魏如煙裝作沒聽見,繼續道:「等到後來事發的的時候,欣蓉的人已經不見了。
那時老三幾乎都要急瘋了,眼睛裡簡直要滴出血來。當然。遇到這種事他不會像沒頭蒼蠅似的,到大街上到處找人。於是他直接去找了老頭子。
因為當時井下製藥的貨進出碼頭時,海關都不會嚴格檢查,這裡老頭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老三當時誤以為老頭子跟井下是一夥的,以致於直接找到老頭子家裡,用槍指到了老頭子的頭上。
其實這只能說井下的手段高明,老頭子也被他騙過了,對井下暗中做的事一點也不知情,相當於暗中當了井下的幫手。」
李易這才恍然大悟。才知道事情的經過原來是這樣,當初聽劉保安說這事的時候,李易還不大能體會到其中的氛圍,原來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這才叫段凱東像發了瘋似的。
魏如煙道:「不過幸好井下走的匆忙,你爸爸提前約好了一夥海盜,帶人堵住了井下的去路。終於把人救了出來。
老三當然感激不已,要不然凱東出事之後,欣蓉怎麼會直接投奔到你家裡去。」
李易笑道:「原來李瘋當年還有這兩下,看不出來,真難得。看來他那個礙事的大肚子裡裝的不只是……,咳咳。還有不少智慧。」
魏如煙一笑,道:「老頭子當時雖然很生氣,不過這事牽連太眾,影響也極壞,當局也竭力的掩蓋事實。老頭子心裡多少有些慚愧,所以也沒有怪老三失禮。」
李易忍不住問道:「段凱東後來是怎麼死的?是死在劉允文手裡嗎?」
魏如煙一愣。默默的吸了幾口煙,這才道:「弟,有些事你不該問,其實我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天底下的事本來就沒有真相,人心是假的,事情是假的,真相,哼,只存在於人想像和安慰當中。」
李易也默然,「真相只存在於人的想像和安慰當中。」這話讓李易陷入了沉思。
忽然李易展顏一笑,道:「姐,那吧,聽人勸吃飽飯,你不叫我多想多問,我就聽你的。」
魏如煙把煙弄的熄了,看著李易,幽幽的道:「我原來有個弟弟,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他在國內。
這孩子身體很不好,很依賴我,也很聽我話。我出國以後他很寂寞,一失眠打電話給我,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他睡覺得有我的安慰才行,他只聽我的話,我叫他幾點睡,他就幾點睡。
後來……,我弟弟得病死了,老頭子請了最好的醫生,不過也沒能留住我弟弟的命。聽醫生說,這種病是遺傳病,沒的治。
一般在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當中,都是女孩得病率高,男孩低些。可是在我們姐弟倆身上,這個概率卻反過來了,」
魏如煙眼圈有些發紅,忽然一笑,向李易指了一下,道:「你的眼睛跟我弟弟長的很像。」
李易點點頭,柔聲道:「姐,以後得空,我會常去看看你,如果你那邊不方便的話,那你就常來我這坐坐。」
這一聲姐叫的魏如煙的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她把頭轉到一邊,垂下了頭髮,擋住了眼睛,又抽出一支煙。
李易探過身去,給魏如煙點著了煙,偷眼一看,魏如煙的眼角掛著兩滴眼淚。
魏如煙很快就平復了情緒,展顏道:「弟弟,姐說句不中聽的話。劉平安倒也罷了,劉允文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安心賺你的錢,做你的事業,別去惹他。只要你不去惹他,我保證他不會來招惹你。」
李易道:「這個我知道,雖然沒有劉允文較量過不,不過我側面觀察,知道這人的厲害。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做魯莽的事的。」
魏如煙顯得很開心,看了看時間,道:「明天我還有個會,今天已經太晚了,這就得走了。我平時面具戴的太多,今天能跟你敞開心扉聊聊天,我很高興,心裡也很痛快。」
李易起身送魏如煙到樓下,幾個保鏢正在下面等著。
魏如煙似乎有些捨不得,跟李易輕輕擁了一下,這才上車,又探出頭來對李易擺擺手,遞出一張卡片來,道:「有事打這個電話找我,沒什麼人知道這個號碼。」
魏如煙的車開走了,李易看著夜色中的車尾燈,心頭一陣惆悵。
接下來的日子裡,李易的生意恢復的正常,酒樓也招聘了新的大師傅。李易又親自把龍師傅他們找來,請他們回酒樓幫忙。
龍師傅這些人既慚愧,又有些害怕,李易道:「劉平安的事已經解決了,你們不用怕,放心回我酒樓來。以前的事我早就說過,就當沒有發生。」
龍師傅這些人這一陣子愁上了天,劉平安不收他們,別的酒樓也不敢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雖然都不是窮人,就算是坐吃山空也得有些日子,可是空有一身的本事不得施展,這種痛苦也不好受。
李易現在又招來六個大師傅,後廚這一塊的人手已經不怎麼緊張了,卻還是把他們找了回來,可見李易的仁義。
龍師傅一行人聽說劉平安不再追究,漸漸的也放了心,回到了一點紅酒樓。
這酒樓的各方面都不錯,姜豐年的表演和手藝也十分有名氣了,就是人手不夠,客人們意見很大,這時人手夠了,客源一下子就上來了,很多人都從遠的地方跑過來,就為看姜豐年的大菜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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