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亭候抬頭看了看天,見東面有一顆星星隱隱搖晃,心裡便是一顫,臉上笑容頓減。
在東南亞有很多法術,陸亭候雖然是商界大豪,但是仍然對這些東西深信不疑。
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人給他算過,說他的一生富貴將止於福盛之際。
這話看似很清晰,是說陸亭候的富貴榮華,最終要衰落,就在福氣最盛的時候。
可是陸亭候自青年時在商界闖蕩,向來是敗少勝多,如果說福氣盛,似乎中年以後,每一個大的生意賺到了錢,都是福盛之際,卻每次都沒有事。
難道今天要有不利於自己的事?
陸亭候暗道:「不會是今天,佳慧給我戴了綠帽子,我怎麼會是福盛?」
陸亭候再向那顆星看去的時候,星星似乎很穩的掛在天邊,陸亭候不禁吁了一聲,搖了搖頭。
姜豐年做菜的情形跟上次在島上的時候一樣,李易已經不奇怪了,雙陽看了卻驚訝的很。
李易一直捂著她的嘴,就怕她失聲叫出來。
雙陽柔嫩的雙唇被李易撫摸的又癢又麻,忽然張嘴在李易的小指上咬了一下。
李易沒有防備,險些叫了出來,忙壓低聲音道:「你咬我幹嘛?」
雙陽沒回答,一臉笑意的把李易的手抓起來,在嘴邊吻了又吻。
終於,時間進入了子時,姜豐年最後一道工序完成,那碗湯被盛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陸亭候再次見到碧血凝玉還顏燴,一切一如從前,心裡的興奮無法描述。
柳飛紅笑道:「恭喜陸公,賀喜陸公,大功造成。快請用吧。」
陸亭候向眾人笑著點點頭,向那碗湯走去,忽然小九從後面一躍而出。用肩頭撞開陸亭候,一張嘴,撲的一口血,正吐在那碗湯裡。
這一下誰也沒有料到,院子裡光線充足。人們看的清楚。這一口血吐在碗裡,那碗湯立刻從清亮光潔,變的污濁不堪。
陸亭候大驚,啊的一聲。便啞住了,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小九神志有些失常,哈哈大笑道:「這全是你的。你放開了喝吧,我太知道你了,你要折磨我,那可不是人能受的罪,我偏不把這湯打翻,我要叫你親眼看著,看著它變黑。
像你這種變態,我跟著你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你忘了那些年你是怎麼對我的了嗎?你這種畸形的人。就只配得到這個下場。」
小九忽然跳了起來,頭下腳上,咚的一聲,一頭撞在地上,登時便死了。
陸亭候喉間嘶啞作聲。騰騰騰向前走了兩步,似乎要去端那碗湯。
柳飛紅忙過來勸道:「陸公,這湯不能再喝了,還有機會。咱們下次再做。」
忽然電話又響,響了好幾聲。陸亭候卻都像是沒有聽見似的。
柳飛紅伸手把陸亭候的手機拿了出來,接通之後,開了免提。
只聽電話裡陸亭候的手下驚慌失措的道:「陸公,陸公,不好了,咱們上了劉平……咱們上了劉允文的當了。劉家在外圍拋了所有的股票,他們一拋,別人也都立刻拋了。現在咱們手裡的股票有七成正在急速下跌。
另外,亞楠木、象牙、香料和釘牙木的市場全線崩潰,整個東南亞的經濟已經垮了,咱們,咱們已經損失了十五億九千三百多萬。下一步該怎麼辦?陸公,陸公,你在嗎?」
陸亭候雙眼不離那碗湯,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道:「劉允文,哈哈,他可比他兒子陰險多了,己傷八十,敵傷一百,這種同歸於盡的招數他都想的出來!這種同歸於盡的損招他都敢用!
我只要一敗,他們劉家在東南亞市場上就有喘氣的機會,還能慢慢壯大,這是,哈哈,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劉允文哪劉允文,你不愧是個商界流氓,當年你是故意敗給我的,我這才想明白。完了,這下全完了。」
李易見陸亭候有些失態,情狀極為癲狂,雖然先前就已經有些不大正常,卻沒想到能變化的這麼快,難道這老頭子年紀大了,又受了精神上的打擊,真的失心瘋了?
柳飛紅是主人,見陸亭候的手下都有些不知所措,忙上前將陸亭候一把拉住,道:「陸公,你振作些,還可以從頭再來的。」
陸亭候這時已經盡失從容,掙開柳飛紅的手,跌跌撞撞的走過去道:「我要喝湯,我要喝湯。」
陸亭候的手下這時才過來相扶,陸亭候忽然大叫一聲,嚇的眾人向後退開數步。
陸亭候一步搶到近前,端起碗來剛要喝,忽然噹的一聲響,不知是誰射來一顆子彈,將陸亭候手裡的碗打的粉碎。陸亭候手裡便只剩下一塊碎瓷片。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易也是一驚,啞聲道:「阿蘭,是你開的槍嗎?」
秦蘭的聲音也很奇怪,道:「不是我啊。」
李國柱也道:「也不是我,不好,這裡還有別的狙擊手。」
這時院子裡的人也都知道是有狙擊手,立刻四下散開,躲進了附近的屋子裡。
院子裡只有陸亭候和他幾個忠心的手下沒走。
陸亭候眼見碧血凝玉還顏燴灑了一地,不禁發起了瘋,啊啊的叫著,將手裡的碎瓷片丟在一邊,爬在地上不住的吮吸,看樣子是瘋了。
忽然陸亭候雙手叉住喉嚨,兩隻眼睛瞪的溜圓,不住的作嘔,卻什麼也嘔不出,慢慢的頭髮、睫毛和鬍子全都掉了,臉上堆滿了皺紋,可是兩條眉毛卻迅速的長了出來,他本來沒有眉毛,這一下一張臉顯得極是詭異。
雙陽輕輕摟住李易,身上有些發抖,李易也屏住呼吸,一顆呯呯亂跳。
陸亭候突然跳起來,向著遠處一指,道:「誰?是誰?是誰開的槍?」
他話音未落,又是嗤的一聲響。陸亭候前額正中被一顆子彈射中,一綹血線流出來,陸亭候的身子晃了兩晃,兩條眉毛倏然脫落,向地上一倒。斷氣死了。
院子裡所有人立刻嘩的一聲。
陸亭候的手下忙把陸亭候的屍體拖開。有人站出來指揮,叫大家出去尋找殺手。可是誰都知道殺手這個時候肯定早就走了。
眾人從屋子裡出來,顧亞眠忽道:「難道是李易的人?上次在機場咱們就是被李易的手下用狙擊槍制住的。」
李易有房頂上一聽,腦子裡嗡的一下。他倒不是怕陸亭候的手下來找自己麻煩,也不是恨顧亞眠挑撥離間,胡說八道,誣陷自己。
而是李易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陸亭候曾說過。他立過一項追兇基金,如果他是非自然死亡,那麼全世界的殺手都會為了五億的賞格而查出兇手。
顧亞眠這麼隨口一說,自己豈不是成了眾矢之地?
李易心想事非之地不可久留,可是姜豐年還在下面沒有救出來,自己這個時候又沒法現身,這可如何是好?
李易正在猶豫是不是要立刻離開,忽然顧亞眠抬頭一看,正好和李易對視在一起。
李易暗叫一聲不好。顧亞眠已經叫開了:「房頂上有人。」
李易身在暗處,顧亞眠並沒看清李易的臉,李易忙一扯雙陽,兩人身子一滾,從房頂上向外跌落。落地之後立刻向遠處跑去。
李易邊跑邊叫李國柱和秦蘭他們快離開自己的位置,大家各自跑開,別引人注意。
李易帶著雙陽不方便向大街上跑,向一條小胡同一指。道:「往那跑。」
兩人剛跑進胡同裡,迎面便有人跳了過來。喝道:「想跑?沒那麼容易?」
李易也不管他是誰的手下,上去就一掌,這人還真練過幾下子,向旁一閃,反手來刁李易的手腕。
李易正在試試新學的擒拿招數如何,當下不躲不閃,任他拿住,等這人拿的實了,李易立刻折腕橫扭。
人的關節總有一處是最虛的,不易使力,李易學的金鎖訣裡關於上肢的單鎖,有這麼一句話,「遇縱則橫,或扳其支點。」意思是說如果和對方粘手的地方是對方肢體長軸的話,那麼力量應該橫向扭轉,或者在對方肢體的轉折支點上發力。
是以,一觸對方的手,就要立刻橫扭,或者直而向上,扳其肘關節。
李易活學活用,對方抓自己手腕,這也是一種粘手,力量用的實了,自己再橫著一扭,也符合金鎖訣裡的要求。
李易橫著一扭,那人手臂吃痛,卻不鬆手,李易心道:「你自己作死,可別怪我。」當下繼續發力,咯的一聲,將對方手肘關節扭斷。
那人哎喲一聲,吸一口氣,似乎要大聲叫喊,引自己人過來,李易縱步上前,在他下頦上一托一扭,這人下巴立刻脫臼,啊啊的說不出話來。
雙陽一腳將這人踢到一邊,兩人衝了過去,這時後面有人喊道:「大家快來,人在這,人在這!」
李易氣極,看也不看,反就是幾枚硬幣,那人啊的一聲,不知哪裡被打中了,聲音緊跟著就啞了。
李易拉著雙陽向前跑,左折右繞,淨挑小路,四周黑漆漆的,路燈照不到這裡。
忽然李易覺得後背一緊,忙將雙陽推出去,反手去格,那人卻立刻鬆開抓著李易後背的手,手掌向下一落,搭在了李易的手腕上。
雖然沒見到這人的臉面,李易仍然一下子就識別了出來,心裡暗道:「是哈淳。」
李易這個姿勢,正是手肘關節最不易使力的姿勢,忙身子急速扭轉,卸掉了哈淳的橫力,隨即反轉。
哈淳咦了一聲,道:「你是果毅門的?」
李易哪裡會理他的話,左手上托,右手在哈淳手肘上一扳,正是雙鎖中的一招大翻身。
哈淳道:「哈,有兩下子,不過出手太鬆散。」
說著已經將右手穿出,立刻握拳收回,左手斜著上抹,正是破大翻身的那招十二連環。
這一招共手十二手二十四式,哈淳使出的只是第一手第一式。
李易不能叫他把後面的招數都使出來,忙雙肘一攏。將哈淳雙手壓住,隨即雙手下翻內扣,向外猛扳,腳下跟進,搶了中位。右膝已經頂了上去。正是雙鎖中的怯離合。
哈淳道:「你學的還挺全,什麼輩分?」
說著並沒有後退以增加角度,而是橫著一扭,雙臂成陰陽圈轉。甩開了李易的進手招,隨即雙臂向前一叉,來掐李易的喉嚨,這一招可不是擒拿了,不過躲的乾淨利索。也是上乘手法。
李易沒料到哈淳竟然不用擒拿,心裡一慌,這一切跟設想的可不一樣,本打算用一招小得合接手,可是對方招數變了,自己原來預想的招數便用不上。
李易情急之下,隨手一揮,啪的一聲,正中哈淳左臉。竟然打了哈淳一個嘴巴。
這一下打的兩人都愣了,一個沒料到會被打中,另一個沒料到能打中人。李易隱約覺得這一招似乎暗合金鎖訣中最後的那套一直想不明白的手法。
兩人在黑暗之中打鬥,靠的全是皮膚觸覺,這樣一來拆招更快。這一巴掌打中的時候,時間只不過才過去兩三秒。
李易終究是勝了一手,反應比哈淳快,知道哈淳這個時候正在發愣。忙左右開弓,竟在瞬間又打了哈淳七八個巴掌。
哈淳大怒。飛腿來踢,這一下犯了大忌,他們果毅門最不擅長腿功,李易和他離的雖近,這一腳卻根本傷不到李易半點毫毛。
這一腿到了,李易早已躍起向後,雙手在哈淳腳尖上一搭,身子輕飄飄的後退了數米,一轉身,拉著雙陽跑了。
哈淳再從後面追,卻追不上了。
李易兩人跑出不知多遠,李國柱在耳機裡道:「隊長,你們沒事吧?我們已經聚在一起了,都沒事,咱們下一步去哪?」
李易道:「咱們不用聚在一起,先回顯才家再說。」
當下分頭回到孫顯才家裡,雙方幾乎是同時到的。
孫顯才正在等著李易的消息,見李易他們先後回來了,臉上的表情卻很是奇怪,仔細一問才知道內情。
孫顯才道:「沒想到陸亭候是這麼個下場,那一槍是誰打的?如果想殺他,為什麼一開始要打碎那只碗?」
李易搖了搖頭,道:「劉平安當然最可疑,可是劉允文耍了個高明的手腕,叫陸亭候一下子輸了,再也無力回天,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呢?」
莊子期也在一旁聽著,聽到關於劉允文的內容時,歎了口氣,道:「陸亭候說劉允文是商界流氓,這話真不錯。劉允文這一招用的太驚險了,他居然敢破釜沉舟,一力攪亂東南亞的原材料經濟市場。
要說除了流氓,哼哼,還真沒有人有這種思維和魄力,劉允文將計就計,順著陸亭候牽著劉家資產的計策,全力把錢投到這個圈子裡,製造假象,讓陸亭候認為劉家是在飲鳩止渴,純屬無奈。
實則不然,劉允文是以被動為主動,等雙方的錢注入的差不多的時候,市場變的很重濁的時候,劉允文就立刻剖腹自殺,引得股票全面崩潰,以小引大,使陸亭候這樣的人損失更大,他自己再慢慢的活回來,哈,就算劉家活不過來,也是兩敗俱傷。
嘿,對劉允文來說,就算他的鞋再好,他骨子裡還是有一種觀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也是死,不如死之前拉個墊背的。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這一次他贏了。」
李易一直沒有見過劉允文,這時才知道這老狐狸還是比他兒子劉平安老辣的多,連陸亭候這種商界天才都上了他的當。
劉允文一直不露面,也不給人以一種他在暗中幕後操縱的感覺,只是在關鍵的時刻,給劉平安提供一個高明的計策,而這一個點,就可以叫劉家存留一線生機,也極有可能扳回局面。
李易不禁對這個劉允文產生了興趣,同時心裡也生出一絲敬畏,知道這人絕不簡單,劉允文在幕後的這種神秘感,叫李易頗有一種衝動,想要立刻見見他。
大家坐在一起分析,誰也猜不出是什麼人要殺陸亭候,要說陸亭候有仇家,那很正常,可是問題在於,很多人都有作案動機,你又能猜出來是誰。
說起那個狙擊手,秦蘭道:「我的那個角度看不到狙擊手的位置,不過從這人射擊的效果來看,似乎不是林蘭,林蘭手臂廢了,如果勉強用狙擊槍,或者用另一隻手,射擊效果不應該是這樣的。」
李國柱道:「這人先是一槍打壞了碗,是不是有意叫陸亭候難過?叫他不能喝成這碗湯?叫他臨死前先嘗試一下痛苦?那看來是有私仇啊。可是平佳慧和小九都死了,這又是什麼人幹的呢?如果是這兩人的朋友,為什麼要在兩人死了之後才開槍?」
大家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可是所想出來的想法,似乎都不能完美的解釋陸亭候之死。
最後孫顯才道:「不管怎樣,陸亭候是死了,他又沒有親人,那就是沒有苦主,這事如果跟咱們無關,也不用操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