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顯才道:「正主兒都是誰?」
柳飛紅道:「恕我無可奉告。」
孫顯才語氣有些生硬,道:「飛紅,你這樣不覺得不大好嗎?」
柳飛紅道:「我也覺得不好,對你和弟妹來說未免有些不敬,不過我也沒有辦法。抱歉,我今天很累了,剛才看了一場還算是精彩的打鬥,你兩位這就請吧。」
李易就覺得這個柳飛紅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這人說僵了就有些六親不認,孫顯才是莊子期的兒子,柳飛紅居然不給面子。
孫顯才半晌不語,忽然站起身來,轉身就走,林惜文卻不顯驚慌,道:「柳大哥,很抱歉這麼晚來打擾你,我們改天再來。」
孫顯才出了房門,站在那等林惜文,等林惜文說完話出來,孫顯才叫了自己的手下跟著自己,和林惜文相攜回到了酒吧前面。
李易本想上前說話,但是微一猶豫,心想還是算了,當下一按按鈕,手機發出吸力,將信號接收器收了回來。
孫顯才當然不會在酒吧裡逗留,拉著林惜文離開了酒吧。
李易躲在角落裡暗自思量,這一下更確定三個人都是誰了,心說無論如何,也得探個虛實。
在剛才監聽孫顯才他們說話的時候,警察早就到了,果然就是按鬥毆擾亂公共治安的罪名將朱莉帶走了,皮特的屍體也一併收走了。
根本就沒有現場戒嚴,沒有證據的採集,沒有對目擊者的調查,也沒找酒吧業主談話,什麼都沒有,就這麼草草了事,可見柳飛紅平時的囂張跋扈到了什麼程度。
李易回想了一下剛才酒吧後院的結構,中間有一個類似天井的東西,那照這麼說,可以從後面跳進去找人。
想到這李易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當下起身出了酒吧。
李易把衣服領子立起來,繞到酒吧後面。見是一個小賣店,走進去買了兩包煙,偷眼觀察。見小賣店確實有個後門。也不知是不是跟酒吧後院聯通,沒準這小賣店也是一點紅幫裡開的呢。
出了酒吧,李易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心說還是把都邦教給自己的輕功用一用吧。看來也只好當一次樑上君子才行。
李易見四周無人,看準了落點,身子輕輕縱起,雙手在屋頂上一按,借力再次縱起。平著一側身,躺在了小賣店的屋頂上。
李易沒動,就這麼平躺著喘了幾口氣,眼中所見是天上的星星,耳中聽到的是都市夜晚的雜音,李易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就這麼躺了一會兒,感覺酒吧後院沒有人發覺,這才一咕嚕身滾到裡側,手扒屋頂向院子裡看去。
眼前的一切都跟先前在信號接收器裡看到的一樣。後院兩側都有房間,其中一間正是柳飛紅的會客廳,看來關押人的所在就在另一邊了。
李易正要跳到院子裡,忽然有人從酒吧過來,到了會客廳的門前。輕聲道:「柳哥。」
會客廳裡柳飛紅的聲音道:「什麼事?」
那人道:「客人來了。」
吱的一聲,房門打開,柳飛紅從會客廳走了出來,道:「快請。」
李易見他態度倒挺恭敬的。這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他對孫顯才都翻臉不認人。對來的這客人倒客氣,這客人會是誰?難道是莊子期?不像啊。
李易正在想著,從酒吧方向走出來幾個人,李易一看當先的那個小老頭兒,腦子裡嗡的一聲,這人正是陸亭候。
其實李易上次跟陸亭候分開,到現在時間也不算長,可是中間經歷的事太多,李易就感覺像是好久沒見陸亭候似的。
可是今天一見陸亭候,李易似乎覺得陸亭候老了很多。
這老傢伙平時最重保養,雖然七八十歲了,卻非常年輕,看著也就是六十歲的樣子。
可是現在一看,雖然相貌還是那個相貌,但是臉上明顯沒有了好的氣色,皺紋也增多了,頭髮也白了很多,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
柳飛紅十分熱情的迎了上來,笑道:「陸公,您可來晚了,我都等你很長時間了。」
陸亭候有些愣神,發了一會兒呆,這才道:「哦,我有些事耽誤了,最近在東昌也很忙。」
柳飛紅道:「您是大人物,忙是正常的,陸公,我看你可比上次還要老了。」
陸亭候長歎一聲,道:「我原以為老而幽,哪知卻是老而憂。唉,咱們進去再說吧。」
李易就知道他們將要談論的內容一定很重要,忙取出一枚信號接收器飛速彈出,正中陸亭候的左腿,這一次總算是正面彈中。
陸亭候絲毫沒有察覺,被柳飛紅一讓,進了酒吧,陸亭候的那些手下則留了下來。
李易忽然發覺好像缺了點什麼,忽然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原來那個叫小九的保鏢並沒有一起跟來。
這個小九跟陸亭候向來不分開,怎麼陸亭候遠遠跑來東昌,小九卻沒有跟著呢?
李易閃身往回滾了一圈,打開手機屏幕,只見柳飛紅正坐在陸亭候的對面,在給陸亭候倒茶。
陸亭候端著茶杯,呆呆的看著茶水表面,卻不說話。
柳飛紅道:「陸公,這裡沒有別人,小侄又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就跟我說吧。」
陸亭候又歎了口氣,將茶杯放在小几上,道:「我真是沒想到。」
柳飛紅似乎是已經知道了發生在陸亭候身上的事,勸道:「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我做為晚輩,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女人也算不上是您老真正的妻子,何必往心裡去?」
李易聽的糊塗,可是又似乎很明白,聽這話表面的意思,好像是陸亭候的那個女人,給陸亭候戴了綠帽子,嘿,這事聽起來可真是有意思。
陸亭候本來跟這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沒什麼可說的,但是一來心裡確實煩悶。二來柳飛紅也瞭解自己的事,沒有必要隱瞞什麼,便道:「話雖如此,可是這事居然是小九干的,唉。枉我這麼信任他。這麼多年來。小九一直是我的貼身保鏢,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他,他居然這麼對我。」
李易心裡哎呦一聲,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不過總有那麼一絲幸災樂禍的意思,真沒想到這個叫小九的,看起來老實,背地卻做出了這種事,膽子可真不小啊。難怪老東西心裡難受。
只聽柳飛紅忽道:「陸公,劉平安的事你查的怎麼樣了?平佳慧是不是跟這事有關?」
李易心裡一凜,看樣子,這個柳飛紅跟劉平安之間也有些不和,上次偷聽劉平安的說話,知道陸亭候的這個叫平佳慧的女人,就是劉平安安插在陸亭候身邊的臥底。
平佳慧受了劉平安的好處,要在毒死陸亭候之後,把罪名都推在小九的身上。就說小九跟她有姦情,沒想到事到如今,兩人之間還真有姦情。
只聽陸亭候道:「劉平安的事早就很明顯了,只不過他並不知道佳慧跟小九之間的醜事,佳慧說原來他們之間設計的計劃。是把罪名栽在小九身上,沒想到,哼,反倒是真的。
不過我並不急著處理劉平安。他們劉家的資產現在有一大半陷在東南亞的木材市場當中,想抽都抽不出來。
只有往裡投錢才行。可是投錢也只是飲鳩止渴,明知其不可為,嘿嘿,也只得為之了。所以我要慢慢玩。」
李易這時明顯能發現柳飛紅的臉上有那麼一點表情上的變化,但是時間很短,看不出來是基於什麼情緒,不過想來不是什麼好念頭。
柳飛紅附和道:「那是啊,與其吞掉一個人,不如吞掉他的家產,叫他生不如死。」
陸亭候說到對劉家的懲罰,心裡舒服了一些,從他說話的語氣和節奏也能感受的出來,只聽陸亭候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在東南亞這幾十年,冤家對手無數,他劉平安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哪裡是我的對手,我在生意上設計了一個三環套月,又用了一招欲擒故縱,他就輕易上了當,還敢跟我比劃?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就想出找人刺殺我的笨法子,還自以為設計的很巧妙,哼,本來利用姜豐年這一招還算是高明,可是他計劃的太周詳,那就更容易出現破綻,因為現實總是不斷變化的,有些東西並不在預料之中,所以不能把問題想的太明白,要學會糊塗才行。」
柳飛紅頻頻點頭,道:「高見,高見,佩服佩服。」
雖然這話是拍馬屁,不過李易確實也覺得陸亭候說的有道理,雖然這老傢伙是個變態,但他是幾十年的老商人,老江湖,所想到的東西總是有深刻的道理的。
陸亭候道:「對了,姜豐年怎麼樣了?」
柳飛紅道:「還在我這裡,人沒事,我看過了,就是不怎麼吃飯。說要見他女兒。」
陸亭候道:「他女兒在劉平安手裡,我幫不了他,豐年總算幫過我,我不想為難他。」
柳飛紅道:「我也不會為難他,陸公儘管放心。對了,離吉時還差多久?」
陸亭候道:「今天是十二月十三號,還有兩天,我要選在子時,那正是陰陽交替的時候,藥效能很快起作用。
要說你這酒吧的風水可真是不錯,你選對了地方了。豐年送來這麼久,應該也接引了地氣了,我就只等天時、地利和人和了。」
李易聽的還是有些糊塗,不過似乎是陸亭候在選做那道碧血凝玉還顏燴的吉時吉地,他把姜豐年送到這酒吧來,好像也只是出於叫姜豐年接引什麼地氣。
看來上次在陸亭候的島上,陸亭候只是想試驗一下,這次就更注重了時間地點的選擇。
雖說這種迷信的東西,李易肯定不信,但是上次在島上,見到姜豐年做完那道菜時的怪異場景,李易還是有些被震驚了,或許這種認真選擇時間地點的做法,真的能讓這道菜的威力更顯著。
兩人又說了些生意上的事情,陸亭候忽道:「飛紅,好像你手裡還有一個人,是個女孩。我聽說她是李易的人。這個李易你認識?」
柳飛紅一笑,道:「如果我說我不認識他,那是欺騙,我聽說過他的名頭。聽說他最近鬧的挺火,不過我想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小毛孩子吧。」
李易暗罵:「x你媽。」
陸亭候卻道:「飛紅。你還是不要太看輕他了。這小子還是有些料的,可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柳飛紅似乎很不願意討論李易,或者說不屑於討論李易,便道:「陸公。我帶你去見一下姜師傅吧。」
陸亭候知道柳飛紅不想他多問跟他不相干的事,自然也就不再多說,站起身來,跟著柳飛紅出來。
李易又向裡躲了躲,以免被他們看到。
兩人來到對面的房間。推門進去,裡面是個很窄的走廊,看來有好幾間房。
柳飛紅領著陸亭候,兩人到了最靠裡面的一間,門口有兩名手下正在打牌,見柳飛紅來了,忙站起來。
柳飛紅也沒怪他們,逕直來到房門前,輕輕將門推開。伸手請陸亭候進去。
陸亭候進了房間,李易便見到房間裡床上坐著一個人,正在閉目養神,正是姜豐年。
李易見姜豐年面容較前沒有什麼差別,只是眉間有些憂慮之氣。
陸亭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豐年,我來看看你,你這幾天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變化?」
姜豐年睜開眼睛,看了看陸亭候。又把眼睛閉上,一句話也不說。
柳飛紅道:「陸公。你們先聊著,我出去一會兒。」
等柳飛紅出去了,陸亭候便坐在姜豐年的身前,道:「我知道把你關在這是辛苦你了。不過你看知道,我這一陣子精神很不好,心裡十分壓抑,我上次到醫院查了查,胰腺上有一個腫瘤,先前一直沒有查出來,現在已經擴散了。
大夫說我只有一年可活,不管是中醫西醫,都治不了我的病,我只有這一個精神上的依靠了。」
陸亭候說話的語聲十分輕柔,李易聽了都不免心裡一動。
姜豐年終於睜開眼睛,道:「陸公,你經歷這麼多事,真的信這個嗎?我在這裡呆了這麼些天,可是我並沒感覺有什麼變化。」
陸亭候卻忽然顯得信心滿滿,道:「這個你不懂,我專門找人研究過。所有的完美,都要到了後天子時才能綜合的體現出來。而體現的最明顯的,則是我喝了湯之後的感覺。」
姜豐年長歎一聲,道:「既然這菜已經做了一大半,只剩最後一道程序,那就滿足你這個心願吧。只是,我……」
陸亭候道:「你是說你女兒是吧?你女兒應該還在劉平安手裡,你也知道,他是我的死對頭,這一點我恐怕幫不了你。不過劉家很快就要輸光了,到時候,他不會拿你女兒怎麼樣的,多半就會把人放了,留著也沒有用。」
姜豐年眼圈一紅,把頭扭了過去。
姜豐年似乎感覺有些累,道:「那好,你就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記住,別離這個房間。」
陸亭候出了房門,在經過其它幾間房時,向那些房門看了看,也沒作停留,便出去到了天井。
柳飛紅正在院子裡活動筋骨,見陸亭候出來了,便道:「陸公,我最招了一個保鏢,功夫很高,如果你帶著小九的話,我倒可以叫兩人比試比試。不過沒這個機會啦。」
陸亭候道:「哦,是什麼樣的高手?」
柳飛紅高聲道:「哈淳出來。」
吱呀一聲,從小賣部的那間房裡出來一人,正是先前那個紅臉漢子,擒拿高手,他果然姓哈,那肯定是果毅門的無疑了。
哈淳到了柳飛紅面前,向陸亭候看了幾眼。柳飛紅道:「這位是陸公。」
哈淳愛搭不理的嗯了一聲,沖陸亭候拱了拱手。
柳飛紅笑道:「真是沒有禮貌。陸公,叫您見笑了。哈淳是果毅門的高手,他們這一代的人當中,就屬哈淳的本事最高了。」
陸亭候也不生氣,道:「我手下這幾個保鏢也還算不錯,叫他們過兩招,現在時間還早,我也不急著回去。」
說罷把自己帶來的保鏢叫了出來。
哈淳似乎對這種友好的過招並不十分滿意,但是礙著柳飛紅的面子,只好向場地當中一站。
陸亭候向一個矮小精壯的保鏢一指,道:「張賀,你先上。」
那叫張賀的精壯漢子見了哈淳的傲慢樣子,也是心頭有氣,有道是武無第二,練武的人當中,除了少數境界高,修養好的人之外,對對手都是不服的。
哈淳站在那,雙手抱肩,動也不動,斜著眼睛看著張賀。
張賀有意在陸亭候面前顯顯本事,腳下微挫,雙手一擺,李易一看認得,這是崆峒派的蓮花拳,練這種拳法的已經很少了。
哈淳看了看,不禁哼了一聲,張賀大怒,跳過來,揮臂掃哈淳的肩頭。
哈淳躲都不躲,等張賀手臂到了,這才忽然向後一退,閃開半尺,左手上,右手下,左手兜截,右手圈轉,已經鎖住了張賀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