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仙淡淡的道:「你是李易?」
這人說話聲音倒是很厚重,像廣播電台的播音員。
李易道:「我是李易。」
一指仙道:「嗯,我沒名字,道上的朋友都叫我一指仙,溜子說你找我有事,說,什麼事?」
李易也不等他讓,隨手拉把椅子坐下,道:「我就直說了,我有十張銀行卡,一共一千萬,今天不小心被人牽了。
但是他們也不小心,後來我打聽到又被一指哥的人給牽了。所以我這才來找一指哥,想把錢請回去。
當然,我按江湖上的規來,這一千萬里有兩成是一指哥和眾位弟兄的了,給大家買些茶葉喝。」
一指仙不動聲色的聽完,又淡淡的道:「嗯,我知道了,你還有事嗎?」
李易一聽,心裡微微有氣,卻不便發作,當下道:「暫時沒有別的事了,希望一指哥能叫我把錢請回去。」
一指仙道:「不行。」
李易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道:「為什麼?」
一指仙道:「這個不合規矩,我們榮行的規矩,中間轉了一手,那就是我們的了,原主不能再請回去。
況且,我到現在也一直沒見到這些錢,也許不是我的人牽的,你再去別處找找。」
從進屋到現在,這一指仙說話始終平平淡淡,卻都生硬的很,聽他語氣,那是一點餘地也沒有。
李易輕輕一笑。沒動地方,道:「一指哥,這錢不是小數目,要不然我也不能來。而且誰不知道海州這地方。您是榮行抗把子,在海州沒有第二家字號。
一指哥,大家出來都是為了求財,只要一指哥能叫我把錢請回去,我願意拿出三成來孝敬一指哥。」
一指仙卻仍道:「不行。」
李易無名火起,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一指仙用手一指,道:「哎哎哎,別再往前走了。要不然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
只聽唰唰兩聲,門口兩個人閃了進來,一人手裡一隻槍,對準了李易的腦袋。
李易回頭看了看。冷笑一聲,道:「一指哥,你這是按江湖規矩來的嗎?」
一指仙道:「你還是再去問問其他人,你的忙我幫不了,我一張卡也沒看到。」
李易忽道:「一指哥。阿龍是不是和你很熟?」
一指仙道:「我不認識什麼阿龍,請你出去。」
李易知道今天的局面是討不到好了,不管怎麼樣,風度不能失。李易笑著拍拍巴掌,道:「好好好。今天總算叫我認識了榮行的風采,一指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還有再見面的時候。」
一指仙向外一指,道:「不送。」
李易轉身走了出去。
李易剛剛一走,從一指仙身後的門裡出來一個人,卻原來是胡金全。
胡金全來到一指仙身邊,笑道:「一指哥,還是你行,果然是老江湖了,叫這個小兔崽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指仙一笑,道:「現在警察都要講證據,他到我這來撤野,那是自不量力。」
胡金全道:「一指哥,你手下那個姜小強,你打算怎麼處置?」
一指仙點著一支煙,淡淡的道:「行有行規。」
胡金全道:「難怪一指哥的生意這麼火,原來是因為治軍嚴格。」
一指仙道:「我當這個幫主之前,我師父跟我說,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在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不守規矩,那就是老大。」
胡金全道:「聽說這個姜小強不是白丁。」
一指仙道:「他師父是我師弟,不過這孩子手藝雖好,人卻不正,太容易誤事,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他點教訓。」
胡金全道:「用不用我和醫院說一聲,叫他……」
一指仙道:「他出賣我,這是我們幫裡的事情,清理門戶還是我親自來。」
胡金全笑道:「那是,我多嘴了。一指哥,我來之前,我姐夫跟我說,這次你幫了我們這個忙,以後新南區的貨,除了門裡的不能動,其餘的你們隨便。」
一指仙這時臉上才露出笑容,道:「回去和吳局說,他太客氣了,改天我請吳局吃個飯,以後我每年再多上三個點的回金。」
胡金全笑道:「一指哥才是客氣哪。對了,阿龍那小子一指哥打算怎麼處置?」
一指仙道:「本來我不打算動老柳的人,但是老柳現在已經不在海州了,神神秘秘的不知搞什麼名堂。這小子說話又吞吞吐吐,我看著不爽。
所以我得給他點教訓,不過留著他的氣也就是了,也算我對的起老柳了。我把他的煙火收了,明天叫他滾蛋,離開海州,再也不許他回來。」
胡金全道:「還是一指哥講義氣。我看,時候也不早了,一會兒天都亮了,兄弟這就回去了,這五成貨我帶回去交給我姐夫,那五成一指哥收好,以後多聯繫常合作。」
一指仙忽道:「大全,咱們各管一攤,我水路走的多,旱路不怎麼走動,對新出世的後輩不大瞭解。
這個李易到底有什麼來頭,不過是有一家酒而已,怎麼跟吳局幹上了?」
胡金全道:「這人就是個愣頭青,沒什麼真本事,手底下有一幫鐵子跟著起哄,不過都沒什麼大本事,咳,瞎混事唄。
現在的海州可不比以前了,勢力太多,各處的利益都得平衡,所以難免產生一些漏洞,就叫這李易鑽了空子。一指哥不必擔心,這小子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一指仙點點頭,道:「好。那咱們就這樣,以後有機會再見。」
說罷一指仙右手搭在左手上,小指翹起,向胡金全點了點。胡金全也效仿同樣的手勢回敬一指仙。
胡金全出了屋子,一指仙點著一支煙,慢慢的抽著,這時一個手下進來道:「大哥,阿龍那小子醒了。」
一指仙道:「帶他過來。」
過不多時,兩個人架著一個人來到屋裡,正是阿龍。阿龍現在週身無力,腦袋歪向一邊。被人架著才能走路,那兩人把阿龍往凳子上一放,鬆手站在兩邊。
一指仙從身邊拿出一隻****,擺弄了兩下。道:「阿龍,你拿著這傢伙來找我,幾個意思啊?」
阿龍有氣無力的道:「一指哥,我沒這個意思,這槍。這是,用來防身的。」
一指仙把槍口頂在阿龍的頭頂,道:「是這麼防的麼?」
阿龍雙手欲起,卻被那兩人用力按住。
阿龍道:「一指哥。我求求你了,我一張卡也不要了。我這就走。」
一指仙道:「你說的輕巧,當初柳老闆在的時候。就沒教過你規矩嗎?怎麼幾天不見,你阿龍也變成這樣一個人了?你說是柳老闆叫你來拿卡的,他自己怎麼不來?」
阿龍道:「我們老闆真的不在海州,他在外省,要跑路了。這錢是,是李易從老闆的賬戶上騙來的,所以老闆叫我回來把錢搶回去。」
一指仙道:「李易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能有什麼真本事,就能把柳老闆折騰成這樣?」
阿龍道:「這小子不知是什麼來頭,不過這幾個在海州也闖下了不大不小的萬兒,老闆都沒跟我們細說,不過一指哥想想,老闆這麼大的產業,就這麼盤給他了,這裡面難道是正常的?」
一指仙仰頭聽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阿龍呼吸漸促,抬著眼皮緊盯著一指仙的下巴。
過了好一會兒,一指仙才道:「且不管這麼多了,你這次打算怎麼辦?」
阿龍道:「我這就離開海州,以後再也不來了。」
一指仙道:「就這麼簡單?那你給我個什麼交待啊?」
阿龍顫聲道:「你,你什麼意思?」
一指仙道:「你拿著煙火直接就我來這拿貨,我要是不給留下記號,以後我的弟兄們能服我管嗎?」
阿龍又懼又怒,道:「你,你,我只是來拿回我自己的錢,吃了你的閉門,我也沒說什麼,光棍眼亮,我這就準備離開海州,我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你還想怎麼著?」
一指仙道:「我的人牽了這麼厚的貨,你要嚷嚷出去,恐怕我的貨就得薄了很多,到時候好幾張嘴都會過來咬一口,我不是白忙活了嗎?」
阿龍道:「你不放心我?我這就走,離開海州,再也不來了,我保證跟誰都不說,你相信我,規矩我懂。」
一指仙道:「可是我這個人疑心特別重。」
阿龍怒道:「你想殺我滅口!就,就為了一千萬!」
一指仙道:「現在已經是五百萬了。不過你只說對一半,我不想殺你滅口,殺人的事我不做。我只想讓你說不了話。」
阿龍道:「你胡扯!你要是真懷疑就一定會殺我滅口,否則就算割了我的舌頭,我也一樣能把事情告訴別人哪!」
一指仙道:「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個聰明人嘍?好,你是個聰明人。那我就明著和你說,我就是只想折磨折磨你,叫你知道知道什麼是痛苦。你想跟誰去說,就跟誰去說,我已經和吳明宇達成了攻守同盟,誰問我們,我們都不承認。」
阿龍道:「那你還弄啞我幹什麼?」
一指仙道:「叫你回去和柳芝士訴苦啊,這是給柳芝士看的,你回去問問他,當初他是怎麼得罪我的,他當家人還在的時候,柳胖子是多麼的囂張。
現在怎麼了?完了?跑路了?是不是沒有了往日的風采,柳芝士就不是柳芝士了?
我壞了你的氣門,叫你回去跟柳芝士說,我還記著當年的仇呢,我忘不了,他要是有種,就回海州來找我。我等著他。他要是沒種,那就當縮頭烏龜,乾脆躲到外國去,再也別回海州。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個罪你是一定得遭了,你要恨就恨柳芝士,別恨我,我可是按規矩辦事的人。」
說罷從右手腕子上的布裡抖出一根針來,阿龍一見大驚,不住的掙扎,喊道:「別,千萬別。我,不,我,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我啊,別,不要,一指哥,柳芝士他……」
阿龍本想說柳芝士已經自顧自的跑了。自己跟柳芝士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自己這就離開海州,可是話沒說完,一指仙已經將針從他脖子旁邊插了進去。
一針下去。阿龍立刻聲音變的嘶啞,雙眼突出。雙手握拳,指甲把掌心都插出血來了。
只過了片刻。一指仙就把針拔了出來,阿龍雙手叉住喉嚨,似乎想不住的咳出什麼東西來,卻什麼也沒有,連血絲都沒有一條。
一指仙把針又收了回去,道:「好了,這下大功告成了,你舒服了嗎?煙火我留下了,去河北的火車票也給你買好了,你這就走。如果柳芝士很生氣的話,就叫他給我打電話,我跟他好好聊聊。你寫給也看,那一千萬的禮我收下了。」
阿龍呵呵呵的說不出話來,表情痛苦已極。
其中一個手下拿出一張火車票來,塞到了阿龍的衣兜裡,兩人把阿龍架出去,從酒的後門出來,對著阿龍的屁股一踢,阿龍便跌在地上。
胡金全從酒出來,見天色微亮,摸了摸胸口兜裡那五張銀行卡,想到李易著急的樣子,心中十分得意。
到了外面,叫上自己的人,上了車,車子緩緩向附屬二院駛去。
車子開出沒多遠,忽然從胡同旁邊扔出幾塊石頭來,正落在車子前面,司機一驚,猛打方向盤,可是胡同裡本就不寬,車子登時擦到了左邊的牆上。
彭的一聲,安全氣囊猛的打開,將司機壓住。
胡金全吃了一驚,張嘴要罵,忽然後背一麻便一動不能動了,腦袋向前一傾,頂在了前排坐椅上。
胡金全身旁的保鏢正要下車,忽然一隻大手從後面按住他的腦袋,橫著一拉,咚的一聲正撞在車門上,這保鏢登時暈去。
司機和副架上的保鏢也同樣受到了擊打,暈了過去。
一個人從車窗外伸手進來,在胡金全的懷裡一摸,將那五張卡摸了出來,又仔細翻了翻,什麼都沒有了。
這人啞著嗓子小聲道:「我先走,你們回去跟你們幫主說,就說事情成了,我那另一半錢叫他給我準備好了,我改天來拿。」
另一個人也啞著嗓子道:「你這點穴成嗎?」
前一個人道:「信不過我就別請我來,誰都知道李易會點穴,吳明宇一定會懷疑到李易頭上去,叫你們幫主放心。
不過他答應我的另一半價錢得按時按數給我,要不然,我就把這事告訴吳家,叫一指仙吃不了兜著走。」
這幾個人不再說話,迅速的跑到胡同的另一端,坐上一輛保時捷911,車子輕啟,揚塵而去。
這幾個人正是李易、周飛和李國柱。
原來李易被一指仙一記硬釘子給撅了回來,又怒又恨,又有一絲羞恥感,可是形格勢禁,總不能傻到被人家用槍指著腦袋還衝動的程度。
李易出來,周飛上來就問,李易道:「先走,出去再說。」
三人出了酒,拐到另一條小胡同裡,李易簡單的說了實情。
周飛當時就不幹,順手抄起路邊的一根木棒就要衝回去,李易一把將他拉住,道:「別衝動,現在不是打的時候。」
李國柱道:「我感覺這事有些不對。」
李易道:「怎麼?」
李國柱道:「那個一指仙這麼生硬的回絕你,我感覺像是早有準備似的,會不會有人提前通知了他?」
李易道:「從時間上看應該不會。」
李國柱道:「一千萬不是個小數目,咱們既然答應給他一定的酬金,他應該不至於這麼生硬的拒絕,難道他就認定咱們能善罷甘休?」
李易道:「我現在想想也是,這個一指仙是榮行的幫主,應該不會這麼不近情理。說不定他真的和別人有勾結。」
李國柱道:「咱們剛進酒之前,我隱約看見酒東邊一條胡同裡,好像露出一個車頭,那地方不像是酒老闆停車的地方,感覺像是故意把車藏起來似的。可能真的有人知道了內情,過來通知他,或者雙方達到了某種交易。」
李易覺得有理,道:「這個跟頭栽的太冤了,我要是就這麼被他們擺佈,以後還怎麼在海州混。
娘的,你們給老子來陰的,老子也給你來個將計就計,看看誰更陰。
阿國、大飛,咱們就在這等著,等有人出來就把他們攔住,我就這樣這樣說,阿國你就那樣那樣說,細節說什麼就見機行事。
阿國你到後面去堵著,我和大飛在前面等,有情況互相打電話,這次我要看個熱鬧,我叫他們窩裡鬥。」
李國柱答應一聲,繞到了後面。
等了一陣,天就要亮了,周飛忽道:「快看,有人出來了。」
李易凝神一看,靠,認出來了,原來是胡金全。
這一下子李易什麼都想明白了。
肯定是胡金全在附屬二院看到了自己送姜小強就診,或者是吳家的人看到的,然後就叫胡金全來找一指仙,把一千萬分了,把自己拒之門外。
娘希匹,姓胡的姓吳的,你們居然和我玩陰的,吳明宇你大小也是個公安局長,還玩這套,哈哈,好,這口氣我一定得出。
當下給李國柱打電話叫他繞到前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