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二十九。
北都白雲觀,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之中。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全真掌教真人,法隆道長,在二十九號,加冠典禮開始的那一刻,任然沒有出現在白雲觀的範圍之內。
這讓法正住持多少有些失望,不過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一直以來,法正住持和全真掌教法隆真人,多少是有些矛盾的。
這個矛盾不是法正道長和法隆真人的私人恩怨,而是關於全真教教務上的分歧。
白雲觀一直以來都是全真龍門派祖庭,身為全真掌教,法隆真人並沒有居住在白雲觀,也讓法正道長頗有微詞。
對於這次加冠大典,法隆真人也是不贊同的,是以在二十九號這天,法隆道長並沒有來。
只是派遣了一名弟子,作為代表,並捎來一封書信。
當然這不是法正和法隆第一次關於加冠大典之事的書信來往,在書信中法隆多次發對,白雲觀大張旗鼓的行事。
槍打出頭鳥。
眼下全真教的形勢不容樂觀,還硬著頭皮,強出風頭,顯然是不明智的,與道家的主導思想也是違背的。
然而法隆的反對,卻沒有得到法正的贊同,白雲觀廣邀天下同道和仁人志士,參加白雲觀的加冠大殿。
事已至此,法隆真人的反對意見沒有任何的意義。
最後一封書信的內容很簡單,就八個字。
「多事之秋,小心為上。」
就算沒有法隆真人的提醒,法正也能夠看得出來,要辦好這一次加冠大殿不容易。
法隆真人事前的擔心,固然有不願意在名義上,被江南正一道壓一頭的私心,他的擔心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算沒有全真掌教法隆真人的出席,法正的加冠大典,還是如期舉行,擔任這一次加冠大典司儀的依舊是白雲觀的法嚴道長。
張宇初作為這次加冠大殿的重中之重,一早就來到白雲觀後殿,準備了起來,卻一直沒有在公眾的面前露面。
一襲天師袍的張宇初,站在朝天樓上,俯瞰著熙熙攘攘的賓客,神色平淡。
在人群中,張宇初看見了正一三山的茅山劉恩源,身邊還有幾位茅山弟子,和劉恩源站在一起交談的是龍虎山的張道辰。
不過這一次,張道辰卻不是代表龍虎山來的,而是代表皂閣山靈寶派來的,身邊跟著兩位修為不弱的靈寶派弟子。
一兩個月的時間不見,張道辰的修為也精進了不少,與張道旭一般踏入到得到高人的行列中來。
張宇初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滿意的點點頭,轉移了視線,赫然之間在人群中看見了夕照寺的誨性法師。
在一瞬之間,誨性法師似乎也察覺到朝天樓上的張宇初一般,朝著朝天樓的方向口誦佛號,合十行禮。
湘西趕屍家族趕屍道人,大湘西苗疆巫蠱術士,少林永生禪師,儒學孔家孔德仁,孟家孟聚,理學大家朱晨……
就連抱朴子的傳人,葛丹派曹為民都來了,被張宇初點破身份之後,曹為民也就沒有再繼續隱瞞的必要,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同道的面前。
曹為民的出現,讓同道中人,大為震驚,若不是張宇初識破他的身份,還不知道他會隱藏到什麼時候呢。
眾人不由對曹為民高看了一眼,聚集在曹為民身邊的人也特別的多,葛丹派是丹鼎派,與煉器宗一樣,就算攀不上關係,起碼也別得罪。
張宇初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掠過,或片刻停留,或一瞥而過,都是匆匆的掃上一樣。
這些人並沒有引起張宇初太多的興趣,就算是東瀛僧侶,扶桑忍者,乃至於是西洋教眾也不例外。
最後,張宇初的目光停留在三個人的身上。
其中一人是武當山清錚散人,當代武當山主持師弟,修為不弱,一直都在武當山潛修,甚少下山行走。
另外一位是青城山副宗主覺遠散人,青城山乃是天師道祖庭,歷代天師都需要前往青城山祭祖。
張宇初當年也不例外,不過現在青城山所傳道家,已經不是天師道,而是全真龍門派丹台碧洞宗。
而覺遠散人,便是眼下丹台碧洞宗副宗主。
不論是武當山還是青城山,都與龍虎山天師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張宇初自然會多關注一些。
至於這最後一位,和龍虎山天師道扯不上半點關係,那是崑崙山來的道士。
崑崙山又稱崑崙虛,乃是普天之下,萬山之祖,帝之下都,方圓八百里,高七萬尺。
張宇初雖然貴為道家之尊,所管轄道家術士中,卻不包括崑崙道士,因為他們本就不存在。
或者說他們行蹤詭秘,來無影去無蹤。
張宇初曾數度命人前往崑崙山上找尋崑崙道士的蹤跡,結果這些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了蹤跡。
若不是六百年前那靖難之役,張宇初便已然啟程,親自前往崑崙山,找尋行蹤詭異的崑崙道士。
然而這一等,就是六百年。
雖然張宇初沒有去崑崙虛上,崑崙虛的秘密,對現在的張宇初來說,已經不再是秘密。
而這位參加白雲觀加冠大典的證道散人,也並不是世俗之間,人們所知道的全真龍門派崑崙法統傳人。
他的道統跟全真道扯不上一點關係,而修為也不僅僅是散人境界,早已經超真人的範疇,若是張宇初沒有看錯,當是道家真君。
崑崙虛,萬祖之山,萬神之鄉,自然不識尋常之地。
逐漸的,張宇初收回了目光,站在朝天樓上,望向遙遠的天際,神色冷峻。
「張大真人,加冠典禮開始了。」
隨著鐘樓那鐘聲響起,白雲觀法正真人的加冠典禮正式開始了,不過此刻距離張宇初上場還有好長一段的時間。
等到張宇初上場了,這加冠典禮也就結束了。
「嗯。」
張宇初點點頭,收回了目光,看向白雲觀山門之處,那喧鬧的場面,途經靈官殿,受靈神護法,往三官殿,承天地水三官大帝運勢。
而後一路經過財神殿,玉皇殿和宗師殿,沒過一殿一堂,便有一道古老的儀式。
等法正來到受冠的七真殿之時,已經是未時,而張宇初已經等在七真殿之內,準備為法正受真人冠。
七真殿,供奉的是全真七子,中座丘處機,左邊依次是,劉處玄,譚處端,馬鈺,右邊依次是,王處一,郝大通和孫不二。
七子論道之地,也是法正今天真正受到考驗的地方。
前面的步驟雖然繁雜,卻一反風順。
然而在法正在七真殿受冠之前,需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接受他人的挑戰,與之論道。
可以是拳腳功夫,也可以是唇槍舌戰,亦或是道家法術,向天下人正名。
正名之後,方可受冠。
這也是法隆真人所擔心的地方,不是每一個真人境界的人,都能夠被授予真人冠的。
就算是法隆真人,在多年之前,他便是真人的修為,可時至今天,他頭上依舊沒有真人冠。
冠,超出旁人之意。
戴上真人冠,便意味著真人之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不論是君王詔封,還是天師受冠,亦或是自我加冕,都會惹來數不盡的麻煩。
張家天師頭頂上的天師冠,同樣如此。
不是每一位天師都敢戴紫金天師冠的,還得問別的天師答不答應,沒有超越旁人的實力,那就是自取其辱。
不過這一次雖然是真人受冠,卻沒有多少真人境界的人前來向法正發難,就算要找麻煩那也得挑個時候。
來的都是真人以下修為的人,似有成全之意。
「道?何為道?」
率先發難的是武當山清錚散人。
武當山和白雲觀的關係不消多說,真人加冠,雖然門派中一些真人心中,略有微詞,但也是大力支持的。
說是發難,還不如說是率先開口幫白雲觀解圍,而不至於冷場,落得個尷尬的局面。
「道,理也,眾妙皆道也,合三才萬物共由者也。」
法正真人,坐在七子殿的中央,不慌不忙的說道,引用的是古籍廣韻中的對道的釋義。
站在七子殿上首的張宇初則是一臉嚴肅,看不出任何的情感的變化,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阿彌陀佛,佛祖拈花一笑,是以為道,道長所言,三才之道,是以為道,敢問道長,何為正道,何為邪魔外道!」
東瀛僧侶,口誦佛號,瞠目道,目光似劍,直刺法正道心。
「大道三千,中道三千,小道三千,大之於天地,執掌乾坤,中之於家國,護佑山河,小之於人,安生立命,道之於正,謂之曰正道,用之於邪,則謂之曰外道。」
法正還禮,正色道。
「道本無正邪之分,修道之人,卻有正邪之分,心術正,則為正道,心術不正,則為邪魔外道。」
言罷,法正真人之眼洞開,雙目綻放出駭人的光芒,直逼東瀛僧侶的目光,東瀛僧侶目光不善,動機不純,加之修為本就不如法正真人,焉能夠逃過法正真人的真人之眼的逼視。
「真人之眼,降妖伏魔!」
法正真人,一聲冷喝,用實際行動,告訴東瀛僧侶,何為正,何為邪,一聲慘叫,東瀛僧侶流下了兩行血淚。
「你,你竟敢害我雙目!」
東瀛僧侶駭然的說道,眼前一片黑暗,完全沒有想到,法正會率先發難,偷襲於他,居然被法正用最東瀛的方式,弄瞎了雙眼。
若不是法正率先發難,雙目失明的應該是法正,因為東瀛僧侶已經在暗中積蓄力量發動秘法了。
只可惜,棋差一招,不過,東瀛僧侶,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了的。
「小人行徑,害我雙目,你何德何能,受這真人冠!」
「非也,非也。」
法正搖了搖頭正色道。
「我這是在幫助大師,看道由眼,觀道由心,大師有眼卻無珠,無法辨識正道與外道,這眼不要也罷~~——網-更新首發~~,由心為上!敢問大師,如此可知何為正道,何為邪道,何為邪不勝正否?」
東瀛僧侶想要害他,法正焉能夠不知,知道之後焉能夠讓他全身而退,要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
不給他們一個根殺威棒嘗嘗鮮,還真以為他法正是好欺負的,敢在他的加冠大典上出ど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