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子過的,怎麼沒了當年逃荒時候的激情四射了呢?少年郎雙手攏在黑色大氅的袖子裡面,看上去有點蒼老,有些困惑。
人吶,就沒有個知足的時候。沈旭之似乎選擇性忘記了當年逃荒的路上,自己曾經多麼渴望有一個狗窩,每天和羊皮袍子能有口粥喝,世界就已經很完美了。達到了,卻又想著那股子嗆鼻子的血腥味道。
賤皮子,就是這麼煉成的。
沈旭之沒去看上官律怎麼蹂躪這些土匪,而是瞇著眼睛看那個狼騎。狼騎也沒想到居然戰鬥會如此快的結束,自己剛回頭,後面十多個人都已經倒下。一個身著黑衣黑氅,頭上黑色罩帽拉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臉的人手裡出現一根根前段削的尖銳無比的木棍,把倒在地上的土匪踩開嘴,用木棍釘在地上。
就連凍僵在裟隸獸上的土匪都不放過。
狼騎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褲兜裡拿了出來,右手握著腰間的彎刀,這些人雖然狠戾,實力強大,但是這地盤屬於荒宇城,還沒人敢在荒宇城周邊作亂。上一個敢動手的人早已經變成塚中枯骨,不知在哪處的荒草堆裡面埋著呢。
沈旭之上下打量那狼騎,怎麼看,裡面怎麼有一股子天樞院黑騎的味道。
狼騎左手指了指前面的界碑,見沈旭之微微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在用一方白色手帕擦手的上官律,催動蒼狼繼續沿著界碑巡視。
見狼騎越走越遠,沈旭之悵然若失。其實沈旭之倒也不希望和狼騎交手。這些個狼騎一打眼就比騷擾衝擊樹人的那些裟隸獸騎兵要強,光是一個斥候就有一種威武之氣,真要是五千狼騎,估計自己得抱頭鼠竄。但見狼騎遠去,沒有因為這些悍匪賄賂過自己而壞了荒宇城的規矩,沈旭之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也對荒宇城更加警惕。
「上官,這些人沒什麼特殊吧。」沈旭之問道。
「沒有。」上官律也不知道哪弄的那麼多尖木刺,大小長短和上官律在天樞院用的一般,只是前段削尖了而已。上面斷斷續續有一些冰線殘存,看這樣子似乎是雪山木做的。
沈旭之也不管這一地的死人,走到幾匹裟隸獸跟前,隨手扯斷捆綁的籐條。裡面各式各樣的貨物撒了一地。
沈旭之看了看,招手叫葉蘭宇過來。笑道:「老葉,你收拾收拾,進城賣了。到時候咱倆四六分,我六你四,沒問題吧。」
葉蘭宇一肚子苦水沒處放。說是行商,這少年真的就信了?還是沒事兒捉弄自己玩?再說這些屬於賊贓,萬一苦主找來……葉蘭宇雖然不怕。但怎麼說也是麻煩不是。還真打算讓自己去賣……
苦笑著點了點頭,葉蘭宇也懶得點到底有什麼,一股腦都收進納戒裡面。裟隸獸身上一空,本來聞到血腥味道早已經嚇得腿腳發軟,背上的貨物消失一空,更是大驚,四處奔散。
裟隸獸跑開,沈旭之看見躲在裟隸獸背後幾個頭上長著長耳朵的小女孩兒。這是……沈旭之猛然想起劉大先生帶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拍賣行,買鼎鼎那次。帶路的就是假扮的兔女,劉大先生還考驗自己心性來著。會不會是劉大先生當年在深淵界遊歷的時候跟這裡面的兔女發生了什麼美妙的愛情?
沈旭之正在腹誹著。劉澤宇那副陰沉狠戾的嘴臉出現在腦海裡,心中驀然一痛。
「老葉,這是什麼人?」沈旭之也不去驚擾那些小女孩,只是讓身後的籐女去看看。跟葉蘭宇打聽著。
葉蘭宇知道沈旭之來自九州靈界,對九州的事情瞭解不多,出言解釋到:「這些是兔族的女孩兒,性情溫順,在繁華都市能賣上大價錢。大多是有錢人家買去做侍女。也有一些酒樓和賭場什麼的地方買去。」
沈旭之問:「不是說妖怪成精之後牛的一塌糊塗嗎?我怎麼就沒看見他們厲害在哪?似乎還不如那天看見的狼人。」
「是這樣,深淵界,草木動物都可以修煉幻化人形。似乎你們九州靈界也可以。三界之內都行。不過幻化只是指一個個體,只有機緣巧合。天地裂變的大契機之下,才有得種族能大規模變成人形。那就是一個種族的崛起,但這都說的是動物。不像是老榕樹,他們樹族只要有一個樹成精,就能活無數年。像老榕樹這種帶著傳承的傢伙,隨便種點樹枝就能產生出更多族人的方式,也只有草木精怪才能。像狼人、兔人都不行。雖然有契機之下可以形成最簡單的種族,但隨著第一代武力強大的族人隕落,後人只是在形態上繼承了先人的相貌,而自身武力極弱。這些個獸人又沒有什麼文明傳沿下來,一代不如一代也就是必然的事情。
像是兔人,似乎離最後的滅族也不遠了。」說著,葉蘭宇也有些感慨。看這樣子覺得有些惋惜。
「是這樣啊。那這些兔人怎麼辦呢?」沈旭之隨手取出葉蘭宇給自己的錢袋,抓了一把貝殼扔給幾個兔女,道:「拿著錢,趕緊逃命去吧。」
蘭明珠有些不忍,道:「這幾個弱女子,天寒地凍,就這麼走了,一路逃荒怎麼能活下來?」
沈旭之道:「這次咱們進荒宇城,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呢。」隨手又拿出極快乾糧和一個天樞院制式的水壺,扔了過去,道:「趕緊去吧,別回頭碰到匪人的同夥,再把你們捉去。」
這些事情上,沈旭之根本就不聽蘭明珠的意見或者建議。說完,牽著蘭明珠,頭也不回的走了。
帶著這些兔女?笑話。沈旭之又不想收後宮。可憐人、同情人也得有個限度。當年少年郎在逃荒的路上,碰到多少奄奄一息的人,有一次把羊皮袍子餓的差點就吃了觀音土,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兩說著,自然管不了這許多事情,心腸早已似鐵了。
只是現在有錢,就隨手給點。有吃喝,也隨手給點。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她們又不是羊皮袍子,沈旭之管得了那麼多?
「這樣不好吧……」老榕樹站在一邊,見幾個兔女慌亂的撿起地上散落的貝殼和食物,慌慌張張也顧不上道謝,四處逃走。老榕樹看的有些不落忍。
「你想怎麼辦?」沈旭之雖然懶得搭理老榕樹,就當給蘭明珠解釋清楚,這種事兒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萬一留下心結,可是不好。
「帶她們一起走啊。」老榕樹想也沒想,說道。
「然後呢?」沈旭之冷笑,「我去雪山朝聖,死在裡面,你們樹倒猢猻散,這幾個兔女最後被賣進勾欄?」
蘭明珠輕輕打了沈旭之一下,秀眉微蹙,對沈旭之說這等不吉利的話有些不快。沈旭之笑著捏了捏蘭明珠的手,笑道:「放心吧,老子哪那麼容易死。帶著他們走千山萬水?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各人的命。你老榕樹能救她們一次,能救她們一輩子?你說,假設那隻狼騎斥候回去叫來大隊的狼騎,我們馬上就得逃命。你這是救她們還是在害她們?」
沈旭之雖然在強詞奪理,但也有幾分道理。老榕樹嘎巴了兩下嘴,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沈旭之,看著幾個兔女遠遠消失在草原上,長歎了一口氣,神色有些黯然。
沈旭之拍了拍老榕樹的大樹幹,溫言道:「老榕樹啊,知足吧。你們族能度過這一次劫難,已經是邀天之倖了。哪還有那麼多閒心管這些雜碎事兒。你要去管,嗯……兔族在哪估計你知道,去守護吧,我不攔著你。」
老榕樹垂頭喪氣,沈旭之的話像是柴刀在他身上砍下幾根樹枝,有些疼,卻無法反抗。
裟隸獸和兔女跑走,一地死人。沈旭之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幾個兔女的身影漸漸遠去,雖然郎心似鐵,卻也有一點不好受。目光轉過,忽然看見還有一個兔女蹲在地上,秋風中瑟瑟發抖,兩隻大耳朵耷拉下來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抖的厲害。
「你怎麼不走?」沈旭之停下腳步,聲音風輕雲淡,但熟悉沈旭之的人,甚至連那株老榕樹都聽出來這五個字裡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兔女單薄的衣服遮擋不住妙曼的身材,在秋風裡不時閃現,更是有一種別樣風情。兔女聽到沈旭之問自己話,知道這年歲似乎不大的少年是這幫人的頭領,雖然心中還在害怕,也曉得這是自己活下去的最後的機會。不知哪裡鼓起的勇氣,忽然站起身,走到沈旭之身邊跪倒在地,跪在沈旭之的面前,聲音輕的有些飄忽:「我知道,走出去活不過三天。請大人收留我。我不會給大人添累贅,各種活計我都會,而且……」兔女臉上漲得通紅,連兩隻大長耳朵都變得有些緋紅,鼓起渾身的勇氣,大聲說道:「而且我是處女!」說到這裡,眼圈中含滿淚水,晶瑩剔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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