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高大,南海一處海溝裡出產的含有特殊成分的海底泥,鍛燒七七四十九日後又經過法師的煉製,做成一丈見方的大石塊,累制而成。每一塊上都有法師的陣法,不僅堅硬
無比,四境以下所有法術均能免疫。可稱的上是銅牆鐵壁。
不僅如此,就連皇城前的地面都是這種大石塊鋪制而成,奢華無比。
此刻,銅牆鐵壁下三百黑色駿馬和夜色溶成一體,沒有火把,沒有光亮,只有凜然的殺氣。偶爾戰馬打著響鼻兒,前蹄有些躁動不安的敲打在海底泥製成的地面上,宛如敲打戰鼓,沉悶的讓人欲狂。
城垛口三具屍體橫臥,眉間弩箭儼然。都是沈旭之問話之時出言責罵,死於天樞院鐵騎手弩之下的冤死鬼。擺開陣勢,在皇城之下公然挑釁皇權,這分明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再弱的皇權也是皇權,再弱的皇帝也是皇帝,如此一來,一張老臉往哪裡放?
沈旭之卻不管這些,只是一騎突前,站在皇城外,陰慘慘的說:「我不管背後是誰主使,敢殺我天樞院二處的煉丹師,就得給我一個說法,給劉大先生一個說法。殺人的時候敢,這時候就藏到腚溝子裡去了?」
聲音遠遠傳進去,沈旭之知道裡面的人知道,但不清楚會發生什麼。還好,少年郎即便再怎麼胡鬧,也想著劉大先生。這便宜師兄不用,什麼時候用?沈旭之心道。你們這幫
老不死的東西在背後搞東搞西,不是喜歡王不見王的搞陰謀嗎?今天都站出來說說,要不就站出來血戰一場,憑什麼不管什麼事兒都讓老子吃虧?!
沈旭之對劉大先生還是有怨言的。但只是怨言而已,要是換個人,怕是少年郎此刻早已經拼的血濺五步了。
宛洲御林軍分兩部分,一部分駐紮在城中,一部分駐紮在皇城外。兩部分輪值。天樞院的兵馬剛到皇城下,城內城外御林軍的人便開始亂轟轟的整裝,一袋煙之後城外的御林軍才出現在沈旭之所帶的天樞院軍馬側翼。一半的玄甲重騎,威風凜凜。但在沈旭之看來。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個罐頭瓶子似的,裡面裝的都是一具具的屍體。
少年郎眼紅的時候,看什麼都是一堆肉。
僅此而已。
天樞院鐵騎和破法陣訓練有素,這些年一直在刀口上舔血。又哪是這些只有訓練沒有實戰的御林軍所能比擬的。那面御林軍剛剛結隊,隨著沈旭之毅然決然的一揮手,百餘天
樞院黑騎從陣勢裡分出去,趁著御林軍陣勢不穩,以弩箭開路。鐵蹄長刀便一劃而過,留下上百具屍體和無主的戰馬。
轉身回歸本陣,皇城之前瞬間便瀰散著沖天的血腥味。
御林軍也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些天樞院的狠人真的敢在皇城前殺人!而且區區幾百騎兵竟然敢公然挑釁兩千御林軍……倉皇后撤。亂糟糟的結隊,哪有一點平日裡盔甲森嚴的景象。
這是造反!!!
但人家就造反了。你能把人家怎麼樣?天樞院黑衣軍士也的確膽子大,聽上峰的命令。不管什麼事兒都敢做。御林軍一面悲痛著自己的袍澤死傷,一面感慨著天樞院令旗一揮,即便是刀山火海也闖得的那股子狠辣氣勢。
長槍在前,玄甲重騎躲在長槍後面整理了許久,才集結成衝鋒的陣型。有一名木系法師本想開始治療,綠色光芒剛剛閃起,破法陣便在街兩邊的民舍中釋放出來,跟上去便是
一排淬了劇毒的弩箭。還沒反應過來,木系法師連同自己的追隨者一起橫屍在地。在這以後,長槍之前一地死屍傷兵,沒有人敢去救治。任憑自己的袍澤哀嚎中漸漸失去生命。
御林軍統帥大將心頭火起,本來正在小妾的被窩裡舒爽完,正睡得鼾聲如雷,卻被人叫醒在夜色中打一場不知道為什麼的仗,對手還是宛洲止兒夜啼的天樞院鐵騎……對面夜色裡,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隱約看見一排排騎兵就待一聲令下便要衝陣。而自己這面,所有點燃的火把都招致無數弩箭的攢射。黑夜中的火把,就像是一盞明燈般給天樞院勁弩指引攻擊目標。在死了數十人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打著火把。所有玄甲重騎都接著月色星光整理陣型,亂的那叫一個糟。
看著這亂蓬蓬的一群兵馬,領兵的大將心情糟糕透頂,面對著天樞院森嚴的陣勢,隱約有些羨艷。
天樞院這是犯了哪門子邪氣?禁衛軍的將領心中暗罵,但身為大將,也在中州和翰洲對決中歷練過,進修過。心中血氣上湧,便要用人堆,也得把這些天樞院的黑狗崽子留下。禁衛軍大將心中暗想。只是身邊這些玄甲重騎平日裡最多經受一些皇親國戚、其他州的親王檢閱,哪裡經過什麼陣仗。被自己嚴令約束後才沒有潰逃,這般時候了,還沒有整理出個局面,真是!
禁衛軍將領手中馬鞭狠狠的在空中甩了一個鞭響。
幸好那面天樞院的人不衝鋒,不逃竄,只是傻乎乎的等著。這要是被佔了這麼大的便宜轉身就走,不僅自己這個禁衛軍副統領的職位難保,就算是禁衛軍的軍聲也難保,以後軍部大佬們在劉澤宇那條老黑狗面前怎麼能抬得起頭!
「將軍,沖一下?」身後一名分隊隊長最早整理好自己所屬人馬,狹窄的街道裡,人群擁擠,要是無法佔據皇城前那片開闊地,即便上萬御林軍,也只能用著頭皮去撞天樞院的弩箭和法術。幸好天樞院這次沒有帶火系法師……御林軍領軍大將有些僥倖的想。看了看眼前的形勢,點了點頭。
「風!!!!!!」
「風!!!!!!」
「……」
一句句軍令傳遞著,一排排玄甲重騎拉下盔甲上的金屬面罩,手中長槍攥了又攥,胯下駿馬不耐煩的打著響鼻兒,胡亂的蹬踏著地面。
場面雖然亂,但御林軍裡所有人對玄甲重騎還是充滿了信心。
「殺!」最後出擊的口令短暫而迅速。面前長槍兵已經閃開通路,馬蹄聲聲,踢踏而起。分隊長有信心用自己麾下三百人便能沖碎對面天樞院的陣勢。即便是天樞院鐵騎又能如何?每一名玄甲重騎都可以以一當百!
至少翰洲的玄甲重騎是這樣的。
馬蹄聲剛剛響起,還沒開始提速,忽然聽到身邊一道悠長的聲音,刷的一聲,彷彿從街頭蔓延到街尾,從地面蔓延到天際。這不是一聲,而是無數刷的聲音緊密連在一起,變成一個聲音。空氣似乎要凝固了一般,沒有任何號令,同樣的一道聲音,由無數聲音同一時間和在一起發出,像一道炸雷在夜色裡炸響!
弩箭弓弦回收,射出弩箭的聲音!哪來的這麼多弩手?還沒反應過來,長街已經被無數飛蝗籠罩住,一層層黑色的暴雨落下,看不見血色,聽不到淒厲的慘叫。只有天樞院特製手弩放出弩箭的聲音,只有弩箭破空的聲音,只有弩箭穿透玄甲的時候發出澀耳的聲音。
氣勢滔天,殺氣滔天!
十息之後,弩箭聲停歇,戰馬的馬蹄蹬踏長街石板的聲音響起,震耳欲聾。長街,乃至皇城都微微顫抖,無數天樞院鐵騎潮水一般從長街這邊衝到那邊,把所經之處一切變成肉泥。唯有千具玄甲留在地面上,一片狼籍。
只有短短不到二十息的時間,沈旭之肩頭的羊皮袍子還沒有看夠,那面天樞院鐵騎衝了過來,和自己身後鐵騎匯成一道洪流,瞬間便又停下。說起便起,說停便停,果然天下精兵!
沈旭之心中感慨……自己曾經想像過,但從來沒想到,就連做夢都沒想到,天樞院的黑騎居然能這麼強!
怕是項羽當年破釜沉舟帶著數千江東子弟兵的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怕是當年千軍萬馬避白袍,老陳的精銳騎兵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怕是常遇春帶著明朝先鋒騎兵大破蒙古騎兵,以騎破騎,這鐵血的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怕是當年頂著天頂海中陸地上的狂轟濫炸,大紅一師被志願軍打殘,打得豕突狼奔,那時志願軍的氣勢也不過如此吧!!!!
劉大先生,大才!!!
片刻,街尾緩緩走過十餘騎,為首一人手持長刀,反射月光,長刀如水。身上黑衣黑氅,胯下黑馬,馬蹄上包著黑金,像是黑洞一般吸納著所有的光華,只有長刀如水,耀出陣陣殺氣。走在血流成河的長街上,信馬由韁,對滿眼的鮮血骨肉渾不在意。
「這是天樞院一處執事,楊海波。知命強者。」上官律湊到沈旭之身邊,小聲說道。沈旭之對天樞院知之甚少,上官的解釋很及時。
「哦?」沈旭之輕聲哦道,肩上羊皮袍子似乎感受到楊海波身上帶著的那股血煞之氣,開始不安分的輕聲咆哮起來,和剛才看千軍萬馬奔騰長街時候的悠閒判若兩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