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院總部,大院裡一張舒適的躺椅上,劉大先生隨意的躺著,悠閒而舒適,手裡拿著一把小茶壺。茶壺面上有些糙,中州藍窯的紫砂壺。壺面上一隻雪白的狐狸,趴在雪地上,均是白色,但一眼看去卻稜角分明。這隻狐狸不是刻,也不是畫,也不知怎生弄到茶壺上的,栩栩如生,就連背後若隱若現的幾條尾巴都活靈活現的招搖著,彷彿這隻狐狸正在劉大先生手中戲耍跳脫一般。
劉大先生仰面朝天,看著漫天星斗,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挲著小小茶壺上的小狐狸,手指感受到茶壺上的餘溫,若有所思。
「報!」一聲渾厚的殺伐之聲在劉大先生身後月亮拱門外響起,聲音不大卻異常渾厚。
劉大先生似被人擾了清夢,卻沒怒氣,只是輕輕長歎一聲,似金石,似脆玉。「說。」
手指正好停留在小茶壺上狐狸的頭頂,不輕不重,生怕弄疼了這隻狐狸一般。
「客卿大人帶著黑騎直奔皇宮。」渾厚的聲音裡本沒有感情,但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卻不知怎地讓人聽到耳朵裡隱隱怒氣迸發出來,殺伐之聲驟起,如暴風,似驟雨。更像是無數黑衣黑氅的鐵騎在暴風驟雨中衝擊著無數可搬山蹈海的修士,一往無前,無懼生死,悍勇無比。
「狗日的!」劉大先生心中那一絲無法捉摸的不安此刻變成現實,騰的一下從籐椅上站起。左手不知從何處拉過一襲黑色大氅,披在肩上。右手的小茶壺紋絲不動,就連一滴水都沒有灑出。隨著劉大先生身形一動,手中茶壺亦動。茶壺上的小白狐狸宛如活轉過來,羊皮袍子一般。
兩名侍女上前要幫劉大先生整理戎裝,卻被劉大先生一聲冷哼嚇的站在原地,不敢稍動。「這狗日的小子就不能給老子省點心?他知道個狗屁!」
拱門外沒有回答,只是夜色中恍惚看見一名黑衣人身材壯碩無比,微微躬身。
劉大先生大步邁出內院,身後天樞院黑衣人跟隨著。無邊夜色中沒有一點動靜,驚得讓人感到有些心虛。但只要洞玄境之上的修士或是煉體士都可以感受周圍元氣波動和空氣中細若游絲的一些異樣。除了劉大先生和那黑衣漢子之外。誰都不知左右有多少天樞院黑衣軍士潛伏在黑暗中。
「你對那小子很不滿意。」劉大先生像是自言自語,但身後那名黑衣黑氅的天樞院頭目自然清楚劉大先生是在和自己說話,坦言道:「是。不知天高地厚,這一切大先生您早有安排。我怕被亂了陣腳。」
「狗日的!」想起沈旭之,劉大先生恨恨的罵了一句。「海波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從有天樞院開始你就一直跟隨在我左右。天樞院這些年殺伐無數,那一次你手上不得沾點血腥。現在憑空出來這麼一個受寵的小子。你心氣兒有些不順,這是人之常情。」
「屬下不敢。」劉大先生身後天樞院一處執事楊海波聽劉大先生這話說得有些重,想要躬身表明自己的態度,即便有些情緒也只是對那小子而不是對劉大先生。但此刻劉大先生卻一直向前快步走去,楊海波身子微微頓了頓。便快步追了上去,身形急促略有些尷尬。
「不僅是你。便是我也對那小子心懷不滿。」劉大先生聞言勸慰道:「但這小子天生和我投脾氣,即便沒有大祭司那面的囑咐,我也對他另眼相看。人和人之間緣分,當真妙不可言。」
「傳令。陰羅部黑衛分兩批。一批調入宮中,守護我王。另一批去守護明公主。」劉大先生說完沈旭之,開始陰冷下令。
楊海波只是側耳傾聽,劉大先生此時只是想說,並不是徵求自己的意見。光憑借武力便能執掌天樞院一處,麾下數千天樞院鐵騎和百組破法陣,勢力龐大到九州境內比任意一個大門派還要強勢數倍,可是不行。能做到這一步的,沒有細膩如發的心思,想都別想。
「你看,這小子雖說魯莽,身上那一股子濃郁之極,從骨髓血脈中發出的血煞之氣自己都控制不了,我猜這時候,這狗日的肯定一腦子血腥,根本不會想別的。但是你有沒有覺得,即便是他魯莽行事,根本沒有任何深意,但事情循序漸進的走下來,竟然比咱們天樞院上百名謀士一起參詳出來的方案還要好上一些?」劉大先生下完指令,又和楊海波閒聊起來。說是閒聊,倒像是劉大先生在自說自話。
「大先生英明。」捧哏要有捧哏的覺悟,一句話不說肯定是不行。但此刻,楊海波的確無話可說,只好生硬的拍了一記馬屁。
「狗屁!」劉大先生笑罵道:「就說這次,背後種種你都知曉,我對你並沒有隱瞞什麼。我們都在等,都在忍耐,等這一個大爆竹炸開的那一天。沒想到這狗日的小子打兩場黑拳就能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關鍵的道理兩個字。現在面上,我們站住了道理,發飆也就發了,我倒要看看在宛洲,誰敢和我劉澤宇掰一掰手腕!」
「我王那面呢?」楊海波思量了一息的時間,還是實話直說。雖然九州內皇權一直比神權要弱上許多,九州里有九個王,但修者勢力裡神殿一枝獨大,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就算是劉大先生再如何狂妄囂張,也不敢就這麼站出來直接和神殿挑戰。多年前那一戰,劉大先生也是佔足了道理,亮出爪牙,讓天下人為之震撼。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認為天樞院,偏居一隅的天樞院可以強過神殿。
「那面我早都知道心思。我王那裡,無論朝廷上下還是深宮內院,這些年被神殿無孔不入的滲透了個遍。皇后一族、樞密院、刑部吏部,哪一個不是神殿養的狗?如果說中州
神權和皇權六四開,宛洲這裡九一開就已經很不錯了。我王是明主。但宛洲是這些年神殿的目光所在,無所不用其極,我王哪有反手之力。要不是有我天樞院在的話,嘿嘿。」劉
大先生冷笑了兩聲,渾然忘記,要是沒有天樞院,沒有多年前那場狙擊戰,沒有明公主,宛洲也不至於被神殿的目光凝視這麼多年,從來未曾改變。
「我王在看熱鬧。你信不信,就算是你衝入皇宮,把皇后殺了,面子上你會被流放三千里,但我王背後肯定樂的合不攏嘴。」劉大先生說話毫無忌諱,「這次這小子直接衝到宮門,也好。宮中那傢伙留著也是禍害,日後定有大變,與其在臥榻之側留下這麼一個隱患,還不如讓這小子頂雷,今天就把這個隱患清除。省的日後多費心思。」
「可……」楊海波想要說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這是有些猶豫的跟在劉大先生身後。
陰羅部黑衛都調走了,用什麼和人拚命?
「沒什麼可是的,這件事情一旦有了結果,我就要走了。天樞院這麼大的一個攤子留給你和那小子,你要盡心竭力的去做。不能偷懶。那小子,那小子……」劉大先生的話像是一
道炸雷,在楊海波耳邊炸響,楊海波這個站在知命頂端的大修士竟然被一句話驚得心神略有不穩。
「大先生您此時正是春秋鼎盛之際,此事萬萬不可。」
「為了天樞院,為了那幫子老雜碎,老子被困在這裡已經十多年了,解決之後也就快二十年了。我是一名修士,成天不務正業的管著這幫子雜碎事兒,煩都煩死了,哪有心情修煉!那些傢伙此時已經有破了五境的人,再不閉關修煉,哪有臉去見故人?」劉大先生語氣裡有些自嘲,又有些無奈。
「報!」一名天樞院軍士在兩人身前五步處單膝跪地,稟報道。
「說!」劉大先生眼中沒有憤怒和焦急,而是隱隱有些期待和……興奮!
「客卿大人以至皇城外,正在與禁衛軍對峙。」
劉大先生微微頷首,不置可否。走到院外,坐上馬車,楊海波本已上馬,被劉大先生揮了揮手,招呼楊海波進車裡。
「一會你先上,去試探一下。爭取把那老傢伙逼出來。」劉大先生盤算著,安排到。
「是。」回答的乾脆利落。這時候劉大先生是在下命令,容不得半點含糊。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踏過去就是了!
漆黑的馬車裡一顆夜明珠閃閃發光,映在楊海波的臉上,無數道傷痕,在珠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你知道那老傢伙有可能是破了五境的人嗎?」沉寂半晌,劉大先生忽然問。
「知道,坊間早有傳聞。也不知是不是神殿的那些狗崽子傳出來的話。」楊海波沉聲回答,毫不在意。
「去吧。」大戰之前,劉大先生對楊海波的表現極為滿意,繼續說道:「即便是破了五境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又能怎樣?把他卵子打出來!這幫子狗日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