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將近兩個時辰,天色已經似亮非亮正式鬼呲牙的時候,羊皮袍子忽然停下腳步,竄到一株最高的古樹上,如柳絮一般站在最高的一片樹葉上向遠處眺望,似乎身體沒有一分重量,甚至微風吹過,羊皮袍子會隨著樹葉一起擺動。很快,小白狐狸似乎看明白了什麼,轉頭無聲的向沈旭之張嘴吼了一聲。雖然無聲,但沈旭之明白羊皮袍子的目的。
有發現了!
沈旭之也停下來,躡手躡腳的靠了過去,慢慢爬上大樹,在自己能站住的樹枝上站了下,順著羊皮袍子眺望的方向望去。大概一里地左右,幾個身材高大的壯漢遠遠的走去,身材矯健敏捷,其中一個肩膀上扛著個東西。看樣子似乎是蘭明珠的模樣。只是離得遠了一些,看不很清楚。
沈旭之帶著疑惑的看了看羊皮袍子,見羊皮袍子張嘴作勢,知道的確是蘭明珠無疑。跳下大樹,緊了緊衣衫,扶正了背後的長刀,右臂一揮,便和羊皮袍子一起追了上去。
剛跑了三五步,猛地感覺到腳下一緊,似乎踩到了什麼。沈旭之心中一凜,順著腳下樹籐帶著的力道往側面一翻,迅速的滾了幾個跟頭。
嗖嗖嗖。三道勁風傳到沈旭之耳朵裡,抬眼望去,三根長矛插在地上,深入土地將近半米,每根長矛間距一尺,追逐著沈旭之的身影,如跗骨之蛆一般每一枚長矛不過和沈旭之的身體相距不過數分。來不及細想,沈旭之像羊皮袍子一般竄了出去,姿勢不正,顯得很彆扭,但卻是這種情況下最為迅捷的方式。
沒有騰空,只是半空中竄行,手和腳不時的點一下地,稍加借力,便繼續前行。一邊逃著,一邊吹響了口哨,招呼羊皮袍子,讓羊皮袍子小心。
神識撒開,雖然不夠強大,但是籠罩方圓十米還是能夠達到。沈旭之發現一道黑壯的身影正在緊隨在自己身後,手中的長矛已經險險的接近自己。
沈旭之飛快的閃到一株老樹後面,藉著粗大的樹樁,饒了一個弧度,手搭樹皮,略一在古樹上借力,身子便緊緊貼著老樹竄了上去。路線匪夷所思,沈旭之已經竭盡全力躲閃。但神識卻依舊發現那道影子還是敏捷的追在自己後面。長矛尖在地上不停的點,藉以改變方向,整個影子像是在半空中飛行一般。
來不及細想,一切都只是少年郎本性的反應。兩道身影追逐著,沒有廝殺,沒有勁風,只是很安靜的飛騰在空中,偶爾長矛撅起的泥土散落到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又轉了一個圈,在身後視野不及的位置,沈旭之看見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沈旭之心明肚量,運起雪山之間的念力,調動身邊的天地元氣,在氣海內釋放出來。充滿生機的木系元氣經過沈旭之雪山氣海的變化,無數細微不可覺察到的毒力被釋放到空中。
羊皮袍子輕輕抽了抽鼻子,卻沒表現出不適,只是似乎對這種氣味有點不喜歡。沈旭之一路上和羊皮袍子試驗過幾次,沒發現羊皮袍子對這種毒力有不良反應,但濃度增大到一定程度,連樹木都很快被毒死。羊皮袍子的這種體質讓沈旭之感覺不孚遠古荒獸的美名。
沈旭之轉過來,並沒有向前繼續跑,而是手指緊緊扣住樹幹,五指深深插入堅硬如鐵的古樹中,身子憑空吊了起來。瞬間由高速移動轉而靜止,巨大的慣性壓在沈旭之臟腑之間,卻沒有讓少年感到多少不適。沒有時間感歎自己的身子比以前更強上許多,沒有時間為自己變得更強而沾沾自喜,身後的長矛便如影而至。
羊皮袍子在角落裡面閃電一般竄了出來,射向那精壯身影的脖子。長矛略略一緩,胳膊輕輕一側,擋住羊皮袍子的來路。羊皮袍子順勢長爪在胳膊上一抓,借力飛向身後。讓沈旭之詫異的是,這一抓沒有絲毫的血肉紛飛,像是抓到一塊巨石發出咯吱吱讓人牙酸骨澀的聲音。估計胳膊上面連道白印都沒留下來。
沈旭之心頭一緊,心知面前的敵人不論修行,單說身體便是自己這麼多年來見所未見的勁敵。手指用力,身子蕩起,躲開長矛所指,搭在長矛幹上,隨手抽出背後長刀,體內的毒力充滿長刀,彌蕩在四周,隨著長刀揮舞出去的勁風四散開來。
長矛收回,矛尾擋住長刀所向,在半空中生生停下追奔的勢頭,長矛眨眼之間和沈旭之手中的長刀過了幾招,叮叮噹噹的聲音如驟雨落在樹林之間,沒有了雨打芭蕉的浪漫閒適,滿含著生死一瞬間的緊張。
直到落地的一剎那,兩人招式一分,雙方借力各自飛開。羊皮袍子發現自己的爪牙對那人肌膚沒有任何傷害,冷靜的跟隨著那精壯的漢子,上下飛舞,雙爪不離那人的眼睛、咽喉等要害之處。
壯漢一邊抵擋沈旭之的攻擊,一邊躲閃著羊皮袍子的爪擊,能躲則躲,躲不開就用手、用臉。最險的一次直接閉上眼睛,任憑爪子抓向自己的眼皮。
所有攻擊看上去沒有任何傷害,只有攻擊到眼瞼的那次,壯漢顯得十分惱怒,野獸一般怒吼了一聲。三道身影分開,羊皮袍子弓著身子趴在沈旭之的肩膀上,後背上的毛炸了起來,爪子微微伸出肉墊,略一用力扣住沈旭之肩上的皮肉,沒有傷到少年郎卻又能借上力。沈旭之長刀擺出了一式彭家五虎喪門刀的收勢,雙眼緊緊的看著面前三米之外的壯漢。
鐵塔一般的漢子,天色已經發白,藉著些許的光亮,沈旭之看清了那漢子。黝黑的皮膚,散發著寶石一般的亮光,整個身體高大精壯,沒有一絲的贅肉,顯得活力四射。
看樣子那人很年輕,沒有鬍鬚,長髮隨意紮了幾個長辮散落在身前身後,白牙呲在外面,嘴裡呵呵作響,彷彿在詢問著沈旭之什麼。
「咦?」昊叔在識海裡見到沈旭之面前的壯漢,眼露異色,神色凝重,似乎看見了什麼重要的事物。
沈旭之沒有理會,也沒有注意到昊叔的異色,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面前的壯漢,雙眼不離壯漢的眼睛。握刀的雙手交替緩了一緩,輕輕活動著關節,身子上的肌肉不斷交替的放鬆繃緊,每一次放鬆繃緊,肌肉便凝聚起力量。隨著力量不斷的蓄積,漸漸達到爆發點。
那壯漢試探了幾次,肩臂只是作勢,沈旭之便隨之回應。兩人在朦朧的陽光照射下都沒有動,卻又比剛才快速的追逐更加驚心動魄。但這種驚心動魄只是在場的兩人明白,羊皮袍子也能看懂,配合著沈旭之的動作,隨時準備暴起一擊。
對峙,靜中孕育著動。一動,便要分出勝負,分出生死。這種你死我活的相持讓少年郎腎上腺加速分泌激素,整個人陷入一種冷靜的瘋狂當中,兩隻眼睛瞇起來,一眨也不肯眨。
那壯漢也似乎覺得面前一人一獸很扎手,運起一種不知名的功法,整個人似乎在漸漸變大,肌肉緊緊繃起,像是拉緊的弓弦,只等待致命一擊。
微風吹過,太陽慢慢升起。林間漸漸灑下斑駁的影子,在風中搖曳不已。偶爾有一兩隻早起的鳥兒,似乎也覺察到什麼,有些慌張的躲開這裡,遠遠的去尋覓食物。寂靜,而危機四伏。
一片枯黃的樹葉隨著微風無可奈何的離開樹枝,緩緩飄下,正落在長矛上。長矛沒有動,還是指著沈旭之,伺機而動。第二片落葉落下,沈旭之卻動了起來。不是衝向那鐵塔般的壯漢,而是離弦之箭一般射向身後,在密林中繞起詭異的圈子來。壯漢依舊緊隨而至,但速度卻似乎總是比沈旭之慢上一分,輕易被沈旭之甩開。
看著熟悉的樹林,壯漢的視線有些迷離,這時的壯漢也覺察到有些不對。這才是初春啊,怎麼會有枯黃的落葉?為什麼自己肌肉帶來的力量總是要比之前小上那麼一點?還沒等壯漢想明白這些事情,想明白那些為什麼,身後殺氣暴起,一把烏黑的匕首扎進了右臂。運足了力量,匕首只蹭破一點油皮便寸寸而碎。沈旭之毫不停留,遊魂野鬼一般再次遊蕩在叢林中,尋找著下次合適的機會。
壯漢惱怒,刺啦一下撕開身上的荒獸皮衣,精壯如岩石一般的肌肉**著,後背上的紋刻的一隻奇怪荒獸也像活了過來一般,張牙舞爪的顯示著自己的怒意。吼!!!壯漢和背後紋刻的荒獸似乎一起沖天怒吼,滔天的戰意迸發出來,壯漢隨手擊打在一株老樹上,隨後連續三下,老樹便應聲而倒,發出讓人牙澀的聲音。大樹倒下,壯漢扔掉長矛,雙手猛地插入大樹中,竟然舞動起大樹做長矛,對著不知道在哪裡的對手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