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裡克和哈爾福德走向家中,先一步接到消息的家中已經忙乎起來。
德裡克的夫人,安薇娜·羅斯托爾,含著淚水微笑著站在門口迎接歸來的丈夫。這樣的舉動,從丈夫第一次出門上戰場,就持續了二十多年。一轉眼,年華逝去,當年年輕的德裡克走向前線的時候,美麗的少女哭的肝腸寸斷。如今依舊美艷的婦人,卻無法掩飾眼中依然殘留的淚痕,對丈夫的關心,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少過一絲。
二十年的歲月,韶華易老,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中的眷戀和羈絆。
當安薇娜見到遠處街角出現的身影,在微笑起來的同時,一直徘徊在眼眶中的淚水,就像打開了閘門的水壩一般,頃刻間流下。
德裡克見到妻子一如既往的在門口等待自己歸來,就連站立的位子,都不曾有過變化。心中不禁顫動,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退縮過帝國大元帥,現在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來,自己實在是虧欠家人太多太多了。不知不覺中,鬆開拉著哈爾福德的手,德裡克連著疾走兩步,然後又放慢了腳步,夫人也掛著淚水,款款向著自己的丈夫走來。
是啊,兩人都不再年輕,那個激情四溢的時光,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剩下的確實時間離開後,留下的精華,根藏於兩人靈魂中的羈絆。
「我回來了。」
「嗯,累了吧,先回家吧。」
簡單的對話,卻又蘊含著不簡單的感情。
安薇娜夫人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轉頭對跟上來的哈爾福德望去。
「這位是?是哈爾福德嗎?」不確定的語氣,帶著一絲驚喜,一絲疑惑。
哈爾福德微微紅了下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點了點頭說道:「嬸嬸,我就是哈爾福德。」
安薇娜吃驚的用手摀住嘴巴,隨即急忙上前兩步,輕輕撫摸著年輕的臉龐,「真的是你嗎?天吶,小哈爾福德都長這麼大了!一轉眼都十幾年了,你這孩子,從小就那麼要強,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本就不善言談的哈爾福德,現在只能在嬸嬸溫柔的愛撫下,紅著臉,吶吶地說不出話。
安薇娜拉起哈爾福德的手,就像他小時候一樣,牽著走進了大門。
進門之後,剛走沒幾步,走廊遠處伴隨著一陣開心的銀鈴之聲,一個嬌美的身影撲入剛回家的德裡克懷中。
「爸爸!」德裡克的女兒,莉雅·羅斯托爾,一邊哭一邊緊緊抱住思念已久的父親。
德裡克溺愛的輕撫著女兒柔順的長髮,「莉雅,不哭啊。萬一哭丑了,有皺紋了,將來可是沒人要的哦!還有,看看後面那個是誰?」
莉雅哭的一抽一抽的,聽聞德裡克的話後,她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父親身後。
安薇娜拉著哈爾福德的手,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表達對父親的愛。當見到莉雅望過來之後,安薇娜夫人將一直低著頭的哈爾福德推到了自己身前。
莉雅擦了擦有點哭紅的雙眼,然後定定的看著眼前出現的男子。
迷惑的雙眼中,慢慢的,一絲光亮出現。莉雅吃驚的摀住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男子,「瑞貝恩哥哥!你是瑞貝恩哥哥!真的是你!天吶!」
莉雅鬆開緊抱父親的雙手,兩三步走到低著頭的哈爾福德身前,抬起頭,正好和哈爾福德看著地板的雙眼相對。
見躲不過去的哈爾福德,只好僵硬的扯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你好,莉雅小姐。」
莉雅歡喜的神情一下子不見了,裝起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哼!你還知道有我呢?這麼多年都不來見我,瑞貝恩哥哥最壞了!」說完還故意將頭撇過去,只不過那雙偷瞄的眼角,將一旁站著的德裡剋夫婦看的笑了起來。
可是這招對哈爾福德這個楞頭青卻十分管用,「我…我不是,沒有…那個…」急忙抬起頭想要解釋的他,只覺得自己的言語是那麼的匱乏,恩啊了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哈哈哈哈!」實在憋不住的德裡克見到漲的臉色通紅,雙手無意識揮動的哈爾福德,大聲的笑了出來。
莉雅在聽到父親大笑之後,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呆子!」
見到眼前佳人捂嘴偷笑之後,哈爾福德本就漲紅的臉蛋,更是紅得像個蘋果一樣。
「好了好了,莉雅,你就放過你瑞貝恩哥哥吧,不要再欺負他了。」安薇娜夫人微笑著替哈爾福德解了圍。
莉雅聽到母親大人發話,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我先去準備下,等會見哦!哥哥你可不許跑!」說完便轉身飄然而去,伴隨著一陣陣鈴音,消失在走廊轉角處。
哈爾福德尷尬的撓了撓頭,「好了,夫君和小哈爾先去洗漱一下,飯菜都準備好了。」
德裡克自從回到家中之後,放下包袱的他,無事一身輕,笑聲就沒有消失過。許久沒有體驗過親情的德裡克,拉著木訥的哈爾福德,回房換衣服洗漱。
羅斯托爾家餐廳。
燈光照亮了整個寬敞的餐廳,一張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餚。
穿著一身便服的德裡克,坐在正手第一張,左邊是哈爾福德,右邊是自己的夫人,而換了身公主裝經過精心打扮後的莉雅,則坐在了哈爾福德身邊。這一舉動讓本想著好好享受下天倫之樂的德裡克傷心不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不一見到「好哥哥」就忘了「好爸爸」了,不過他也不是真的計較,自己的女兒和哈爾福德若是能結為連理,那是再好不過了,身無一子的德裡克,早就把哈爾福德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
宴席上,當安薇娜和莉雅得知德裡克已經卸下元帥之職後,都激動的雙眼噙淚。多少年了,德裡克在軍隊中的時間遠遠超過在家中的時間,加上不時的出征,每每讓母女二人擔心不已。現在,終於不用在時時擔心明天是否會接到帝國發放的陣亡通知。
喜極而泣的母女,相擁在德裡克左右,歡喜的淚水,打濕了德裡克的雙臂。
哈爾福德默默地低頭切割著自己盤中的牛肉,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父母關愛的他,羨慕的聽著德裡克一家溫情的話語。
哈爾福德的母親,在他剛出身的時候,就難產去世。唯一的父親在他的映像中,在家的日子加起來都數的過來。年幼的他常常跑來德裡克家中,所以在他心中,安薇娜就像自己的母親,而莉雅則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妹妹。
不過,這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在十五歲那年,得知唯一的親人,自己的父親戰死之後。年幼的哈爾福德毅然的離開這裡,孤身一人隱姓埋名的加入軍隊,三年的時間再戰鬥中跌打滾爬,從一個小兵,慢慢的往上爬。之後更是放棄了當指揮官的機會,再次以一個士兵的身份,通過了第七軍團的選拔,用了八年的時間,走到了軍團長的位子上。
這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如願的走到帝國精銳第七軍團的軍團長之位的時候,他才向眾人是以真名,他接過了父親沒有來得急交給自己的旗幟,讓瑞貝恩之名時隔十年之後,再次響徹在帝國上空。
當其他貴族少年,學習著禮儀,劍術的時候,他在戰鬥中的受傷是家常便飯。當其他貴族少年在花叢中閒庭信步的時候,他在血海中為了活命掙扎。當其他貴族少年依靠良好的教育和條件,入仕或者參軍後直接得到指揮官職位的時候,他只靠著自己一步一步廝殺換來的戰功,當上第七軍團最高指揮官。
這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死亡不止一次差點奪去他的生命。可是他依舊挺了過來,成為了帝國新的驕傲。
他能夠自豪的對父親說,「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配得起您給我起的名字!」
只是,這一切都只能對著冷冰冰靈牌訴說,而自己連母親的面都沒有見過,甚至,他母親的畫像都沒有留下過!不過從父親和德裡克叔叔安薇娜嬸嬸的隻字片語中,能知道母親是位非常美麗的女子,不過自己卻連她的樣子都不知道。
安妮·瑞貝恩。只有這麼一個名字,就是哈爾福德整個童年的記憶。
雖然沒有見過母親的面容,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愛自己的母親。正是為了他,母親還沒有來得急度過自己的花季年齡,就香消玉殞。所以哈爾福德對於母親,總是感覺虧欠的太多太多。
而對於他父親,卡羅爾·瑞貝恩,哈爾福德的映像中,自己的父親寡言少語,不善表達對兒子的關愛,並且從來都是嚴格的要求來教導小哈爾。早熟的哈爾福德,正是懂得父親嚴厲背後的關懷,所以才在得知父親陣亡之後,孤身走上那條艱難道路。他要用這種方式,祭奠父親在天之靈。
子欲養而親不待,現在哈爾福德只能依靠給父母掃墓來告慰他們的養育之恩。
鐵漢子哈爾福德,在德裡克一家溫馨的氣氛中,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酸。
好在安薇娜敏銳的發現了哈爾福德的異樣,放開擁著德裡克的手臂。擦了擦淚痕,「夫君,你是怎麼遇到小哈爾的?」
德裡克聽聞之後,便將發生在之前的艱苦戰鬥,一點一點說來。
隨著他的話,三言兩語中,安薇娜和莉雅兩人不停的驚呼,這次要不是哈爾福德救援得力,也許安薇娜的夫君,莉雅的父親,德裡克就真的回不來了。
聽完德裡克的解說之後,沉默了一會,安薇娜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向著哈爾福德舉起,「小哈爾,嬸嬸敬你一杯,謝謝你救了德裡克,謝謝!」說完便一口喝光。
哈爾福德匆忙站起來,抓起酒杯一口喝光,「不是的,就算沒有我們,德裡克元帥一樣都可以安然歸來。」
莉雅「噗嗤」一聲笑出來,「瑞貝恩哥哥,你就不要謙虛啦!要不是你,父親真的就危險了呢,給你個獎勵!」說完便摟住哈爾福德的脖子,一個香吻印在了哈爾福德的臉上。
哈爾福德如遭雷擊,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惡作劇成功的莉雅咯咯地笑著。
德裡克和安薇娜相視一笑,兩個孩子的感情這麼好,正合了他們的心思,看來趁著哈爾福德在的機會,把婚事定下來。
一頓晚宴,在不時的歡笑聲中結束。
羅斯大陸南方的初春夜晚,已經不是那麼寒冷,清涼的微風,吹拂著萌發著升級的大地,此時的人們,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而在北方,一股風暴,正在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