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我沒有休息,畢竟,處在這麼一個環境之中,想要安心的休息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也許是因為在上個時空習慣了連續十幾天不眠不休的生活了吧,所以,我並沒有覺得非常的勞累。
一夜無事,第二日一大早,我們便離開了四方客棧,各種費用都被胡刀給免了,算是白住了一晚上。
「西門兄,看來對方的目標並不是我們,他們未曾跟來。」林沖策馬來到我的身邊沉沉地說道。
我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看如洗的長空道:「如此最好,我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瑣碎的事上面。哦對了林兄,你對同濟堂有什麼瞭解?」
「同濟堂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藥店,在各州各府都有分鋪,在經營方面雖然與唐家無法比較,但是,在江南一帶,連唐家的藥鋪都無法與之相反抗衡。
很多時候,唐家想要在江南各州府經營,都是將藥材賣與同濟堂。」
「原來如此!」難怪唐靜這小丫頭知道吃虧還不敢與同濟堂翻臉,聽林沖這麼一說,這個同濟堂道是有些勢力了。不過,現在江南四府五十二州幾乎都波及了戰火,他的生意難道不會受到影響嗎?還要進如此龐大的藥材?
又或者是,這個同濟堂與方臘有什麼關係?
正在我想著如何處理同濟堂這件事的時候,前方傳來嘖雜的吵鬧聲,遠遠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流。
想來,應該是從南方逃難而來的百姓。
我知道,杭州城已經無法再容納更多的人口了,想來,這些百姓是見無法進入杭州城,便轉而北上吧。
我讓人將車隊排成一排,讓出一邊的路給他們。因為道路的阻塞,車隊前進的速度非常的緩慢,照這個速度,只怕今天晚上也無法到達杭州。
我攔住一位老者,問了問前方的情況,得知,他們中大多數是從台州,明州逃難過來的。看來,方臘的大軍已經拿下了台州與明州了。
只不過,我很是奇怪,這些百姓應該擁護方臘才對,怎麼竟然不接受方臘的統治而逃離呢?
等問了第二個老人我才知道,原來,台州,明州兩城守將聲言死守城池,而方臘曾說過,任何敢於抵抗之城市,都『以敵待之』。也就是說,只要那個城市敢於抵抗,那城市中的居民就是他的敵人。
也有不相信方臘所說的人,最後,城破,滿城的百姓,除了女人外,全被屠殺。
方臘的這一舉動讓各地守軍有了望風而逃的理由,因為,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的說,他們之所以逃走,是因為不想城內百姓被屠殺。
也有的城市的守軍想要抵抗,可是百姓不想遭受戰火的波及,所以便殺了守軍,投降了方臘,是以,方臘福建路方向的壓力剛剛減小一點,便可以舉兵北上,而且一路勢如破竹,攻州拔縣,從出兵時的三十萬大軍,竟然短短一個餘月的時間擴充到了八十餘萬大軍。
當我知道方臘竟然有八十餘萬大軍的時候,我也大吃了一驚,不過想想,方臘所謂的八十餘萬大軍,實際上真正有戰鬥力的,也不過是二三十萬而已,其他的都是裹挾的百姓。
但是,畢竟這是八十萬人,哪怕是他們站在那裡不動等著你殺,你也要殺上好半天的。以現在杭州城的人馬,想要擋住方臘的大軍,有可能嗎?
現在,我更加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力來對抗方臘。
「讓開,讓開,讓開,你們這些賤民……別擋著軍爺的去路……讓開……」
我的思緒被前方粗暴的罵聲以及皮鞭抽打**所傳來的聲音驚醒。
抬眼望去,一隊散亂的士兵正在一個將官的帶領下驅趕著前方的百姓。很多百姓懼其武力,而紛紛地逃到田地之中,將路給讓開了。
將官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成就,繼續揮舞著皮鞭,帶著他那群手下,驅趕著前方的百姓。而在他們的後面,一路由幾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正在緩慢地朝前行進著。
我皺了皺眉頭,雙腿一夾馬腹走到路中間,攔住了那隊士兵的去路。
那將軍看我穿著一身的儒裝,道是沒敢粗,向前朝我一禮說道:「這位公子,何以攔住我等去路?」
他對我如此,並不是因為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是因為我穿著的這身儒衫,在中國古代,讀書人的地位都是很高的,尤其是宋代,因為宋廷重文輕武,所以,使得讀書人的地位空前的提高,也因此,那將軍見我一身的書生打扮,又如此正氣凌然地攔在路中間,所以自然而然的想到剛剛他自己驅趕百姓的舉動。
無論他是基於什麼樣的理由驅趕百姓,在古代『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儒家理念中,他都是不對的。
所以,他說話才會如此的禮貌,如果說,我穿著一身百姓的打扮,他早便一皮鞭扔上來了,哪裡還會與我客氣。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回道:「這位將軍,何以用皮鞭驅趕百姓?」
「呃……」那將領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車隊,然後大聲道:「這些人擋住了我軍的步伐,我軍是要前往江寧府駐防的,軍情緊急,是以才會如此!」
「哦?前往江寧府駐防?你們受的是哪位官員的調令?」我冷冷地問。
「自然是江寧府鎮守節度使西門大人的命令了!」
「我如何不知道有如此的調令?」
「混帳,你一區區學子,如何能夠知道朝廷之事!」這時,後面的馬車中走出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豬一般的身體加上那有些腫脹的眼泡,可以知道,這傢伙著實是房事太多了,怕是被女人給掏空了身子了。
「混帳,你們可知面前的是何人?」林沖這時策馬來到我的身邊,手中的馬鞭隨手抽在了那肥胖男人的臉上,立時之間,那男人臉上便出現了一條血乎乎的痕跡。
「大膽……」肥胖男人被這一鞭給抽愣住了,道是他身後的那個委瑣的師爺模樣的男人站出來說道:「你們竟然給打朝廷命官,難道想造反不成?來人啊,給我將此人拿下,等大人發落。」
那師爺一聲令下,立即有十幾個士兵拿著武器將我們給包圍了起來。
我冷笑了笑,躍身從馬上掠下,隨手抽由我面前將領腰中的刀,一刀將那肥胖的男人的腦袋給斬了下來,然後從懷中拿出印章道:「本官是江寧府鎮守節度使西門慶,爾等手執兵器圍攻於我,難道是想造反嗎?」
一見到印章,那些士兵連忙跪下。
我冷眼掃了他們一下,走到那個已經嚇的尿了褲子的師爺面前笑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車中裝的是什麼?你們又是什麼人啊?」
「我……我……我家老爺……他……他是……他是明州知州……車內裝……裝的是老爺的財產與家眷……我們……我們要去江……江寧……大人,小……小人真的無意冒犯大人……小人……小人該死……」
我隨手一刀將那人的腦袋給斬了去,然後看了看這些士兵道:「我剛剛聽說,明州,台州守城欲與城池共存亡,何以你們不在軍中,卻來到此地?」
「回大人話,小人們是奉了知州大人的命令保護大人前往杭州的。小人們該死,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我無意要殺這些人,所以我讓他們都站了起來,然後我對那將軍說道:「你是誰?報上名來。」
「下官明州州尉,宋河見過大人!」
「宋河,你在來時,明州與台州的情況如何?」
「回大人話,明州,台州的兩位守城將軍誓與城池共存亡,然則區區兩千人,是無法守住城池的,按時間來算,兩位將軍可能已經殺身成仁了。
一路北來,下官遇到了許多潰散之軍,道也整理了一千多號人,隨著百姓趕往杭州,豈料,杭州鎮守節度使下令不許放任何人進城,無奈之下,下官便又護送著大人前往江寧。」
「這麼說,這一千多號人是你在路上整理的殘兵敗將了?」聽宋河這麼說,我道是對他生起了收攬之意。
這傢伙能夠在逃跑的時候收攬潰兵,可知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因為,他知道,在這種逃亡的過程中,官位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最重要的是手中要有人。如果說他手中沒有人的話,那肥豬似的知州早便被難民給搶光了家財了。
「是。」
「嗯,你如此護送這隻豬,他給你多少好處?」
「大人說了,護送到杭州,將這二十車財物分給弟兄們一半,誰知杭州城不納,故大人又說,如若我們再護送他到江寧,那便可以再得到五車的財物。」
「現在,你還想著要這十五車的財物嗎?」我淡淡地問。
「不敢……」
「那就好,我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立即帶著你的人,四下收攏那些潰散的軍士,能收攏多少就收攏多少,四日之後向我覆命。如果此事你辦好了,我不但不問你的罪,而且還可以升你的官,但是,如果你辦不好,那你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是……大人!」
「好了,你押著那些車輛隨我一同前往杭州城。等這些東西安然送至杭州城內之後,你再帶你的人出城。」
舉手之間便得了二十車的財物,我不禁感覺到有些好笑。我正缺錢呢,便有人送錢上來。我缺藥材,便有人送藥材過來。雖然,我得到這些東西的手法不光彩,但是,我卻知道,有了這些東西,我就多了一些的勝算。
「末將羅松見過將軍。」杭州鎮守節度使羅松見到我到來,連忙打開城門迎接。
「羅將軍免禮。軍情緊急,你快對我說說各方面的情況。」
「將軍,據斥候傳來的消息,叛軍已於昨日拿下明州,再過四日,應該兵臨杭州城下了。目前,杭州城內人心惶惶,我軍叛逃者已超過一萬餘,儘管末將將一部分逃兵斬首示眾,可是依然沒有太大的作用。
城內已經聚集的一百餘萬百姓,每日都發生許多起搶劫,打殺的事件。治安情況非常之差。
因為大量的百姓的湧入,杭州城的糧食,藥材等價格已經升到了原來的十倍,但還是有價無市,許多商人趁機囤積居奇,他們有杭州知府龍文的撐腰,末將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哦,你說龍文,他如何沒有前來迎接我?」
「應該是不知道吧,大人你來此的消息,除了末將將知道之外,沒有什麼人知道。要不要末將派人通知他?」
「不用了,你告訴我,現在你手中還有多少軍隊?」
「經過一次清洗,基本上杭州軍中已經沒有了武林盟的人了,不過,也因此,杭州軍的很多將領被殺,戰鬥力更加差,雖然末將也征了一些體格強健之百姓入伍,但是人數依然只有三萬二千餘。而且,龍文以府庫空虛為由,使得我軍的供給非常的困難,想要防守住杭州城,只怕勝算並不大。」
「嗯,這樣吧,你立即將你信得過的將領都集中起來,讓他們整好軍隊等著。我帶人前往杭州知府衙門,去會會這個龍文,希望能夠從他的手中得到哪些人囤積居奇。哦對了,將我夫人以及恆山派的眾位安排好。」
說完,我朝林沖與魯智深打了個招呼,三人三騎在一個小尉的帶領下直奔杭州知府衙門。
一路上,到處都是乞討的百姓,出售兒女的父母,出售自己的小孩子,女人……也許,你們會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寧願在杭州城裡面等死,也不願意再逃亡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們已經無力再逃亡了,當一個人疲累到了極點,他寧願抓住一個最有可能帶給他死亡的隨時可能沉沒的小船,也不願意奮力的朝岸上游。
這些人穿州過省的已經逃了很遠很遠的路了,他們用盡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他們已經無力前行了,只有抱著杭州這座隨時可能沉沒的小船,等待著死亡命運的到來。
此時的他們,生存已經只是一種本能的動作了,任何的理性以及道理,在他們的身上,都不是太適應的。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在小尉的帶領下走進了杭州府衙的大門。
「下官龍文見過節度使大人,不知大人到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龍文是一個三十多歲看起來有些精明強幹的儒雅男人,並不像一般人官府那般,挺著個大腹子,滿臉都寫滿了被女人掏空身子的神色。
猛一看,他道是像一個廉潔奉公的官員。
「龍知府太客氣了,本官來此未通知任何一人,何來有失運迎之罪?杭州將臨戰火,我想知道龍知府對此有何看法,是以剛至杭州便直奔知府府上。」
「西門大人,下官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讓下官如何,下官定會照辦。」
這傢伙道是會避重就輕,看來,他也是知道杭州城守不住,只不過,他如果不戰而棄杭州城而走,那他以後的政治生涯就算真的結束了,哪怕打一下,然後再走,他都有借口。
而我的到來,就更加讓他有了借口了。有我在,無論杭州的結局如何,他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難題。守住了,他也算是幫助守城有功,守不住,那罪過便全壓在我的身上了。所以,他會說對我馬首是瞻,因為他知道,杭州城守不住的可能性最大,他聽我的命令行事,到後來出事時,他的罪責就會最小。
所以,單從這麼一句話上,我便知道,這傢伙不可小視。
「哦,是嗎?」我哈哈笑了笑,拉著龍文的手走到了前廳,然後說道:「想來大人也應該知道,杭州城是無論如何也守不住的了,這次我來此,就是想,是不是與大人合作一下,做點什麼事再走。」
我故意在『事』上加了重音,然後再朝龍文擠了擠眼睛道:「龍大人知道本官的意思嗎?」
「什麼點什麼事?」龍文有些遲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恍然道:「知道,知道,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弄點那什麼啊!」
我拍了拍龍文的肩膀笑道:「龍大人果然聰明,現在叛軍距此尚有四五日,咱們可趁此機會好好的撈上一筆,然後走人。只不過,此事要做的機密,要不然,咱們兩個可都沒有好日子過啊!」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只是不知大人打算怎麼撈啊?」
「來時,本官聽說,杭州大富之人到處都是,也聽說,這些人中,有些人在囤積居奇,做些違法的生意。他們這些唯利是圖之人,趁著戰亂,發戰爭財,他們吃肉,咱們總得撈點湯喝喝吧?
我的意思是,下令禁止任何物品的買賣,一切日用品,只有擁有官府特許經營的店舖才可以出售。咱們就賣這個特許經營權,龍大人以為如何?」
「妙啊!西門大人,下官馬上就去頒布這條法令。」
「等等,咱們杭州府庫還有多少錢財?」
「這……」龍文遲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道:「杭州府庫已一文錢都沒有了。」
「龍知府,我將你當朋友,還請你不要將我當成是傻瓜,你一個人獨吞了府庫內的錢糧,難道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嗎?你以為朝廷就不會追查嗎?」
「下官一向奉公守法,從不敢拿府庫內一文錢,請大人明查。」
「好了龍知府,我不是來查貪污的,我就是來撈上一筆錢就走的,杭州府庫有多少錢,我那裡也有一張本子。我的意思是,咱們拿出這些錢,低價收購那些糧商的糧食,然後再將糧食賣給那些糧商,對外稱,糧食被亂民給搶了,到時,府庫空缺也可以填上,咱們也可以賺上一筆。
不過,府庫的錢與咱們賺的錢,咱們二人要平分。龍大人,你一個人獨吞,就真的能夠吞得下嗎?你好好的考慮清楚?」我冷冷地哼了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扔在了茶几之上。
龍文聽我這麼說,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說道:「下官立即將帳冊將與大人,絕不敢有一絲的隱瞞。」
「嗯,很好,你想辦法告訴那些有糧的商家,就說,他們只要按照咱們出的價格賣給咱們糧食,配合好咱們的計劃,就可以給他們開特許經營許可證。當然了,咱們做假也要做像,什麼東西,比如說藥材,布匹之類的都要買。
盡可能的在兩天之內做完,咱們第三天交易,交易完之後,拿錢走人。此事,由你出面,我去說服羅松將軍,給他點好處,讓他也配合一下咱們的行動,要知道,咱們就算得了大量的錢財,沒有軍隊護送,這兵荒馬亂的,說被人搶,就可能被人搶的。
當然了,找商家的事,由你自己出面,不要說我也在杭州,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在此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可是大人,如果沒有你在後面撐著,下官如何就府庫之事向上面交待呢?」
這傢伙的確是很聰明,他要拉著我,只有我在上面頂著,他才敢放手做。而我剛剛告訴他不要讓人知道我到杭州來,就有躲在幕後的嫌疑。那麼真出了事,我可以高高掛起,甚至可能會落井下石,是不會為他擋的。所以,他要拉著我。
「龍大人你儘管放心,我立即上書朝廷,為了鞏固杭州府之防禦,特許杭州知府動用一切府庫銀錢購買戰時必需之物。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是我上書朝廷讓你這麼做的,真出了事,我也脫不了干係。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在杭州。
你也知道,我是朝廷的大將軍,如果不戰而逃,傳出去,對我的聲譽有影響的。並且有意要脫身事外。」
聽我這麼一解釋,龍文心下釋然,點了點頭說道:「大人請放心,下官一定在兩日之內處理好此事。」
「嗯,很好,還有一事,唐家與同濟堂做了一筆生意,可是卻沒有按照約定的事付款。唐家的大小姐唐姑娘找到我了,大人你也知道,我這人除了愛財之外,就是好色了,那唐家小妞著實是不錯,聽說你與同濟堂的掌櫃相熟,就幫幫忙,將此事解決了。
如果大人你做好了,本官就當欠你這個人情,找機會,一定會還上的。大人意下如何?」
「些許小事包在下官身上,大人只等著好消息吧。」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好好幹之後,便帶著林沖與魯智深回到了羅松為我安排的住處。
各種事已經鋪好了,只等兩日後收魚了。
ps:今天的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