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軻在經歷過漫長的煎熬之後,終於等到了齊國丞相蒯徹的答覆,邀請他們進入齊國。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像他們這樣的財閥,任何一個諸侯都不會拒絕的。至於齊國和漢國之間的從屬關係,幾乎已經不存在了。以漢國今日的國力,如何敢繼續對實力強大的齊國吆五喝六?
趕緊離開滎陽這個鬼地方,範文軻一刻也不想停留,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等死。之前很多物資已經開始悄然轉移去臨淄,如今差多不都已經在路上了。現在只需要自己盡快離開就是了,作為助手的范鄂林自然開始為其打點一切。
不過一切還需要小心行事,要是驚動了漢王劉邦,不但走不掉還會立時有殺身之禍。
因此範文軻走的很小心,是混在往成皋運糧的車隊之中離開的,等到出城之後立即狂奔。離開咸陽城百里之後,他們才踏實一點。
換成了范鄂林親自安排的馬車,雖然有些搖晃顛簸,但較之之前的喬裝打扮已經很愜意了。
馬車搖搖晃晃,範文軻坐在車裡在思考過往和未來。
之前的選擇都是失敗的,這一次呢?齊國國力強大,齊王韓信的軍事才能無人可比,丞相蒯徹更是一流的謀士,應該不至於太差吧?
說起來就連他自己都心裡沒底,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在中原齊國已經是他唯一的選擇。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至於遠赴北方草原。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想走那一步的。
暫時來說,齊國是個不錯的選擇,希望韓信和蒯徹能夠有所作為。不過,若是說齊國能打敗越國……範文軻自己似乎都不大相信。
走一步看一步吧!範文軻輕歎一聲,心情有些沉重。
離開滎陽百里之後,算是到了安全地帶,範文軻才鬆了一口,至少不用擔心被劉邦發現,立即斷送了小命。
就在範文軻竊喜放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馬車在一處樹林驟然停下。
「鄂林,發生何事?何故停車?」範文軻不由地心中一緊,莫非是漢軍追來了,急忙詢問。
讓人詫異的是車窗外一片安靜。根本沒有回答,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鄂林……」範文軻心中頓時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絲恐懼瀰漫心頭。
範文軻試探著推開車門,馬車之旁的貼身護衛全都不見了,視野範圍之內沒有一個人。
「鄂林,鄂林……」範文軻急促地呼喊著,周圍的寂靜讓他害怕不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中的恐懼更加濃重了。
嗖地一聲響,一聲響動在頭頂響起,範文軻剛剛想要抬頭看著究竟。一個黑影突然朝著頭頂襲來。一瞬間範文軻便失去了意識……
見到範文軻暈倒在地,樹影之後閃出許多的身影……
范鄂林走上前來,笑嘻嘻道:「杜統領,事情辦妥了。」
「有老范總管了,總管迷途知返,大王和夫人一定會很欣慰的。」說話之人高大冷峻,正是來自越國的杜殤。
范鄂林笑道:「當年也是受範文軻蒙蔽,一時糊塗,越王和大小姐肯原諒鄂林,鄂林感激不已。」
「嗯。對了,范總管,範文軻手中的物資怎樣了?」杜殤詢問一句。
范鄂林回答道:「自然不是運往臨淄了,這些事情都是我親自安排的,如今差不多都該過淮水了。」
「如此甚好!」杜殤上前笑道:「我們一道回洪都吧。夫人說了,范總管將接替范白的位置。想必大王也會有所封賞。」
「好……範文軻醒來的之後,發現身處黑暗一種,惶恐依舊瀰漫了他心頭。難道我已經死了了?範文軻很是害怕,誤以為自己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不過很快地他發現,身體傳來不斷的酸痛,似乎處在一種顛簸之中。這個信息讓範文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想要活動手腳,卻發現根本不能,略微一合計,他知道自己現在是被人捆綁著放在馬車上。
簡而言之,自己被人抓走了!
頭腦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來龍去脈。異常安靜的變故之後,就成了別人的俘虜。
到底是什麼人出手抓了自己?是怎麼抓的?要抓到哪裡去?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范鄂林和自己的那些手下又去了哪裡?無數的問號浮現在心頭,範文軻一片茫然,滿心慌亂。
等待,唯有等待,遲早會有答案的。不過,範文軻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這次是栽了,生死已經掌控在了別人的手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範文軻看到了高大的城池,看到了城門上高懸的洪都二字。
洪都——越國都城,是越王尹旭抓了自己。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猜測到了,一路走來不斷乘船行舟,天下之大唯有南方是這個情況。
那除了越國,還會有說呢?此時不過是加以驗證罷了!仔細想想,此事一點都不奇怪,越王尹旭抓自己過來完全有理由,只是不知道尹旭是如何做到的?自己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栽了呢?
同時範文軻也是心灰意冷,他知道落在了尹旭手裡,活命的可能性已經很小,幾乎是微乎其微。
難道就要這樣死了?範文軻心中充滿了不甘,最初的時候就是因為不甘心。才想要從大哥手中分權。想要做出成績,與大哥範文軒一較高下。
範文軒死了,他以為自己贏了。可是現在看來,終究還是自己輸了,而且輸了的一敗塗地,慘不忍睹。
果不其然,範文軻被五花大綁這見到了越王尹旭,身邊還有一位美艷動人,氣質雍容的美人,正是范依蘭。
范依蘭還在詫異。尹旭說是要與她分享一個好消息,已經做出了很多猜測,卻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
範文軻被抓,陷害謀殺父親的兇手被抓住了。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心中也多了一份感動,這說明丈夫還是關心自己,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身為越王的丈夫在忙碌軍國大事的同時,還有操心著這些事情,為自己報仇。范依蘭心裡頓時暖意濃濃,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范三先生,又見面!」尹旭看著被捆住手腳的範文軻,笑著問道。
範文軻怒目看了一眼尹旭,沉聲道:「要殺要剮。隨便吧,範文軻不小心著了你的道……」
「不小心著了寡人的道?」尹旭冷冷地反問一句,說道:「錯了,你錯了,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弒兄殺侄,分裂家族,惡行昭昭,上天和先祖的懲罰豈是你可以逃過的。」范依蘭看著範文軻,頓時鳳目生寒。想起父母兄長慘死,家族分裂,新仇舊恨全都湧上心頭。
範文軻冷笑一聲:「別說的那麼好聽,勝者王侯敗者寇,範文軻一時疏忽。計謀不如人罷了!」
範文軻沒有絲毫的悔意,在他看來。做過的事情就完全沒有必要後悔,他也不會後悔。唯一遺憾的就是,他在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著了尹旭的道。技不如人啊,這讓一向自負的範文軻有種深深的恥辱和挫敗感。
尹旭冷笑一聲:「隨便你吧,死到臨頭還嘴硬,真是可悲!」
「有什麼可悲的?」範文軻反問一句,說道:「若是什麼都不做,也完全是一個下場,甚至比現在還要慘,既然有機會為何不搏一搏呢?可惜只是運氣不好,每次都被你小子壞了好事!」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範文軻冷冷看著尹旭,恨的咬牙切齒。現在可以篤定一點了,尹旭就是人生的剋星。不僅是在事業上,如今連生命也要落到尹旭手裡了。
「逆天而行,不切實際還妄想成功,你也不看看你選的都是些什麼人?宋義、田榮之流能有多大作為?至於劉邦,不過是與虎謀皮罷了,若真是那卑鄙小人得了天下,只怕是你連骨頭渣子都被他啃得精光,真是可憐啊!」
「哼!」範文軻冷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尹旭笑道:「不,不一樣,至少寡人和依蘭便不一樣。」
「可是范家還是當年的范家嗎?」範文軻厲聲反問。
尹旭毫不客氣道:「若不是你,范家或許還是原來的范家!」
範文軻只是冷笑,並不說話。
范依蘭也站在原地默然不語,這一點說到了事情的核心。范家自從範文軻的分裂之後,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如今完全和越國綁在了一起。范家早已經失去了原來的自主性,或許尹旭也不會容許范家再有以前那樣的舉動。
從這個角度來說,范家確實不再是以前的范家。可是換個角度,從秦始皇那會到今天,經歷了許許多多之後,范依蘭也認識到,范家舉動的風險是極大的。這種謀國的生意確實不好做,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時代已經今非昔比了,歷史正在朝著統一發展,與當年戰國七雄互相征伐的時代已經不同了。在大一統的王朝之中,謀國生意似乎全無市場,而且還會有巨大的罪責。所以這事情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事情和關鍵總歸是要有所變化和調整才是,范家最好的定位,似乎還是做一個富甲天下的商人尾號。商人,僅僅是商人而已!
范依蘭覺得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私心的,若非如此,自己的身份和存在就尷尬了。不過從長遠來看,這樣對范家也是有好處的,希望父親和兄長的在天之靈不要怪自己。也希望侄子長大之後可以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範文軻看著范依蘭。說道:「為了你所謂的愛情,竟然罔顧了家族大爺,真是好啊!」
范依蘭毫不客氣,冷冷道:「三叔,姑且再最後叫你一聲三叔,你錯了,你錯的太多……」
「怎麼樣?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嗎?」尹旭不想範文軻再繼續這樣挑撥下去,上前阻止。
範文軻抬頭看著尹旭,眼神之中有那麼一些遲疑。尹旭這句話說的在明顯不過了,已經在打算著送自己上路了。
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太過的突如其來,範文軻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儘管他嘴上說的很硬了,可是到頭來,又有幾個人不怕死呢?
範文軻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越是有野心的人,越是不捨,越是害怕……
範文軻強迫自己堅強坦然,厲聲問道:「我只是想知道,我是怎麼被算計的,死也得死的明白才是……」
「這個,你真想知道,不後悔?」尹旭古怪一笑,對著範文軻嬉皮笑臉地問道。
「後悔能起到什麼作用?能改變事實嗎?」範文軻淡然反問。
尹旭笑道:「既然范三爺如此坦然,自然是最好不過。鄂林,我想這事還是你親自告訴三夜吧,別人說太囉嗦了。」
鄂林……
範文軻的心驟然被刺痛了一下,回過頭來,見到范鄂林從門口進來,顯得精神抖擻,向尹旭行禮。
一瞬間,範文軻便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沒想到事到臨頭還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算計了。做人到了這個地步,也確確實實是個莫大的悲哀。
範文軻已經完全明白。只有這樣,尹旭才能神不知鬼不曉地將自己抓到江東。想想真是失誤,想來反范鄂林之前一定是多次和尹旭的人聯繫,可惜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之前一直沉溺在一種失落的心情之中,以至於忽視了范鄂林表現出來的異常行為。現在想想不禁有些後悔。
後悔又有什麼用呢?範文軻旋即便調整過來心情,看著范鄂林輕輕一聲歎息。
「怎麼?你也知道歎息了?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范依蘭輕聲說道。眼神之中仇恨濃重。父親之死就是因為範文軻買通了范家范金。現在范鄂林的投誠也讓範文軻感受到背叛的滋味,可以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不想範文軻輕輕搖搖頭:「我是歎息,不不過不是為自己歎息,而是在為鄂林感到不值,為他感到悲哀!」
范鄂林一直站在一邊,聽到範文軻這樣說,不由地心頭一緊。
「鄂林,你笨啊!別忘了范陽是怎麼死的,命令是我發佈的,可是實行卻是你下的手!」範文軻冷笑道:「范依蘭會放過你嗎?你還癡人說夢,幫著他們來謀害我?你以為他們給你的許諾能兌現嗎?你傻啊!我計不如人,死也就死了,可是你……唉,真是可憐!」
范鄂林的心情驟然間緊張了許多,之前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向尹旭和范依蘭投誠,橫亙在中間的一個問題就是范陽之死,必定自己曾經參與。儘管自己一再聲稱是被迫奉命行事,額可是畢竟也參與其中了。
不過杜殤找到他的時候說的很明白,決口不提謀殺范陽一事,表示他只要願意合作對付範文軻,就可以如何如何。
范鄂林見到範文軻逐漸的窮途末路,左右是個死,還不如想辦法一搏。堂堂越王尹旭,總是說話算話的。抱著這種心態,范鄂林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也確確實實地幫助尹旭做好了這件事情。
可是此時此刻,被範文軻這麼一說,范鄂林的心裡頓時有些發毛了。疑惑地眼神落到了尹旭和范依蘭身上,希望得到答案,得到許諾。
尹旭冷冷一笑:「寡人說了給你范白曾經的位置,可是你想像范白的下場是什麼?」
范鄂林陡然心中一涼,沒想到得到這麼一個答案。或許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自己太蠢了,那麼天真,那麼的異想天開。
范陽之死乃是自己一手早就,尹旭和范依蘭怎麼肯饒過自己呢?竟然還會相信尹旭的鬼話,幫著他一起謀害範文軻。
雖然跟著範文軻遲早會走到末路,可是終究還是要有一段時間好日子的,或許峰迴路轉也未可知。可是現在,完全是自己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天做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今日這般行為完全就是自己找死。可憐啊,真是可憐,範文軻說的一點都不錯。
「尹旭?你堂堂越王怎麼能出爾反爾呢?」范鄂林不知道是最後求得一線生機,或許只是純粹地指責。
尹旭淡淡道:「什麼出爾反爾?寡人答應你的事情全都做到了。至於別的,兵不厭詐,你懂不懂?」
范鄂林頓時坐倒在地上,知道一切都為時已晚,一切都完了。
範文軻苦笑道:「鄂林啊,沒想到你跟了我那麼長時間,還是那麼的毛躁。我早就說過,不過沉著,不夠謹慎是你的毛病,讓你改你就不聽,現在知道錯了吧?」
不知不覺,說著說著範文軻已經淚流滿面。
范依蘭看著看著心裡有些感慨,有些難受。尹旭見狀擺擺手,早有近衛兵上前將兩人拉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