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弗裡德滿臉凝重！
無論是大兒子，被譽為少族長的吉爾伯特，還是跳脫活潑的小兒子艾倫，誰都沒有見過奧德裡奇部落的老族長，會是這樣的一個表情。
在他們的印象中，自從自己記事以來，身為奧德裡奇部落族長的父親，一直是以一種豪邁熱情的面目出現。即使在幾年前，奧德裡奇部落主導的圍剿野馬群的行動失敗，也沒有見到過他是這個樣子。
凝重的思考，對羅蘭的尊重，以及難以取捨的選擇，不斷地在雅爾弗裡德的臉上顯露出來，天生敏感的艾倫，甚至還感覺到一絲絲殺意！
時間就在沉默中一點一點流逝。
謝裡爾在這凝重的氣氛中，不斷冒著冷汗，甚至把自己的衣服打透，他從來沒有想過，羅蘭的一句話，一個選擇，就能讓雅爾弗裡德變成這樣，帳篷中凝重的氣氛，甚至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偷眼看了一眼羅蘭，發現他倒是很平靜。
不動聲色地該吃吃，該喝喝，手中剔肉的小匕首，一如既往的穩定，根本沒有一絲顫抖。
半晌，羅蘭將手中的小匕首放下，打了個飽嗝。
一團氣體，帶著對食物的滿足，從羅蘭的胃裡升起，在喉嚨處經過壓迫，從羅蘭的嘴裡爆出來……
「彭……」的一聲。
平常時候，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的聲音，現在在整個落針可聞的帳篷中，顯得那麼突兀，聲音顯得那麼巨大。
這個不大的聲音，嚇得謝裡爾一激靈，再聽著飽嗝後續一連串的長音，謝裡爾都快哭出來了。
羅蘭少爺，您就不能消停會麼！？
吃飯打飽嗝，這是貴族應該幹出來的事麼！？
就算您不拿貴族禮儀那一套當回事，也用不著在這個時候打嗝吧！？
謝裡爾欲哭無淚。
他的擔心並不多餘。
整個帳篷中的氣氛，在不斷的壓抑和沉澱之後，已經如凝脂一般死死壓在所有人的心頭，這個時候，任何的響動，都有可能驚動沉思中的雅爾弗裡德。
一個平常根本沒有人注意的聲音，有可能被理解成不尊重，有可能促使著沉思中的雅爾弗裡德，在還沒有考慮清楚之前就做出自己的決定，同樣，也有可能引爆帳篷中已經壓抑到幾點的氣氛！
果然。
雅爾弗裡德低垂的頭顱緩緩抬起，眼神中的焦點，順著聲音，重新聚合在羅蘭平靜的臉上。
是雷霆一擊，還是放任自流，就在此刻！
「唉……」
誰都沒有想到，奧特裡奇的老族長，雅爾弗裡德，竟然發出了一聲歎息，歎息中帶著著無窮的落寞。
「英雄少年，少年英雄……都是英雄，年老的英雄，難道只有末途麼……」
雅爾弗裡德隨後的喃喃自語，讓大家一頭霧水。
誰都沒有聽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裡爾的第一反應，雅爾弗裡德讓羅蘭氣神經了！
不過這個念頭只不過剛一出現，就被他自己推翻了，只不過是當面拒絕了雅爾弗裡德的一個請求而已，奧德裡奇部落的族長，有可能暴怒，有可能怨懟，也有可能哈哈一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絕對不可能變成神經病。
不明所以的謝裡爾只聽的雅爾弗裡德往下繼續說。
「羅蘭少爺，你對那達慕大會……瞭解多少？」
羅蘭搖了搖頭。
自己是第一次到訪大草原，還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你能對大草原瞭解多少，能對那達慕草原盛會瞭解多少。
羅蘭只知道那達慕大會是草原的盛會，五年舉辦一次，在大草原上影響巨大，別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過，這個時候，羅蘭知道，自己不用開口，雅爾弗裡德會自己說下去的。
果然，雅爾弗裡德看到羅蘭搖頭，就開始給羅蘭等人介紹那達慕大會，所以人都不知道奧德裡奇的老族長為什麼要先談這個，但是都側耳傾聽，包括對那達慕大會有所瞭解的謝裡爾，也想聽聽雅爾弗裡德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那達慕大會，其實是為了大草原上的英雄貝奧武夫的……」
眾所周知，在上古時期，貝奧武夫帶領著大草原的民眾們，不但驅逐了再大草原上為害多年的魔獸群體，還建立了一個強大的部落，正式成為大草原的雄主。
在貝奧武夫隕落之後，大草原的民眾都會在貝奧武夫歸天的這一天，聚集到一起，進行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久而久之，這場祭祀就演變成了今天的那達慕大會。
雖然祭祀活動保留了下來，能夠彰顯大草原人們個人勇武的很多對抗項目也被保留了下來，但是經過了多年的發展，那達慕大會也變了很多。
由於貝奧武夫部落的不斷衰落，各個附屬部落的不斷強盛，祭祀貝奧武夫活動的主體，依舊由一家獨大的貝奧武夫部落，轉變為今天的，有各個強盛部落組成的草原聯盟來進行。
而且一千多年前貝奧武夫部落血脈的徹底斷絕，讓草原聯盟更加名正言順，帶領著所有大草原人民，在那達慕大會這一天，祭奠貝奧武夫。
由於大草原生活得越來越富足，人口也越來越多，在大草原上活動的範圍也越來越廣，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大草原人民，現在都自成部落，在大草原的各個角落中繁衍生息，原本一年一度的那達慕大會，也被草原聯盟改為了五年一次。
多年的發展，那達慕大會不但在形式上變化了很多，就在功能上，也增加了不少。
那達慕大會再不是單純的一種祭祀活動，它同時也是草原聯盟的一次聚會。
在那達慕大會上，草原聯盟的所有部落都會聚集在一起，商量大草原以後五年的發展，重新選舉草原聯盟的執行官，再次確定各個部落在草原聯盟中的席位和話語權，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功能，比如部落聯姻，少族長吉爾伯特的未婚妻，就是雅爾弗裡德在上一次那達慕大會上給他物色的。
「對現在的奧布裡奇來說，最重要的功能，是確定族長繼承人……」
雅爾弗裡德的一句話，讓自己的大兒子吉爾伯特，小兒子艾倫，全都愣住了。
艾倫更是一愣之後，對著雅爾弗裡德大喊：「父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當什麼族長，我不會跟吉爾伯特去搶什麼族長的位置的，這個你根本不用擔心！」
雅爾弗裡德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眼神中全是溺愛，苦澀一笑，對著艾倫說道：「好了，艾倫，我知道你的想法，同時我也相信你的說法，但是，現在你需要安靜下來，讓我和客人把話說完……」
轉向羅蘭，手指著吉爾伯特，為羅蘭介紹道：「吉爾伯特，我的大兒子，生性沉穩，十五歲成人禮的時候，獨自獵殺了草原白狼，在大草原傳為美談……」
「輔助我管理部落，已經有很多年了，豪爽熱情，樂於助人，在奧德裡奇以及奧德裡奇的附屬部落裡面，口碑極好。」
羅蘭輕輕點了點頭。
雅爾弗裡德不等羅蘭說話，又指向了自己的小兒子。
「艾倫，我的小兒子，生性活潑熱情，天生就具有領袖的氣質，在奧德裡奇年輕一代中，相當受尊重……十五歲的時候，獨自面對草原狼群，手刃狼王，在勇武方面，和吉爾伯特不相上下……」
說完之後，雅爾弗裡德的目光從自己的兩個孩子臉上掠過，又深深地看了帳篷中所有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停留在羅蘭的臉上。
「如果說大草原上，所有的部落族長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沒有一個優秀的孩子，在繼承他的部落……那麼，奧德裡奇部落頭疼的問題，就是我擁有兩個優秀的兒子……」
雅爾弗裡德搖頭歎氣，閉口不言，帳篷中又恢復了沉默。
謝裡爾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發現原本年富力強的雅爾弗裡德，在這一刻老態盡顯，一頭花白的頭髮，帶給人的感覺不是魅力無限，而是英雄遲暮。
謝裡爾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把握到了雅爾弗裡德內心的想法。
他怕兄弟兩個自相殘殺！
大草原上的人，豪邁熱情，但是這個以狼為圖騰的群體，同樣也具有野狼一樣的殘忍。
別的方面就不說了，起碼在爭奪部落繼承權的時候，大草原的人們表現得都很殘忍。
謝裡爾來過大草原幾趟，也聽說過不少自相殘殺的事情。
很多曾經強大的部落，就是在這中無休無止的內耗中衰落下來的。
謝裡爾甚至還聽說過，一個部落的旁支，本來沒有部落繼承權的人，利用別人的名號，不斷和部落新的繼承人進行戰鬥的事情。
雖然他最後戰敗被殺，但是那個曾經不想搶奪部落繼承權只想安安靜靜過日子的部落繼承人，就是因為自己的名號被借用，也一切和他走向了斷頭台！
所以，為了部族的延續，為了部族的強大，大草原上的族長們，不惜骨肉相殘，甚至有的部落在生下第一個兒子之後，都會把再出生的嬰兒扔到大草原上，讓他自生自滅。
在這種嚴酷的大環境下，雅爾弗裡德的選擇就很好解釋了。
無論吉爾伯特還是艾倫，無論他們誰成功地成為奧德裡奇部落新的族長，等待著另一個的，絕對是最殘酷的結果。
即使吉爾伯特和艾倫，誰都不想向對方舉起刀劍，但是在大環境的壓迫下，在整個部落利益的裹挾下，誰都不能保證兄弟相偕的情況一直保持到他們生命的終點。
就算是他們能夠平和地走完自己的人生，他們的兒子呢，他們的孫子呢？誰又來保證！？
謝裡爾也為自己的老朋友感到無奈，正如雅爾弗裡德自己說的，同時擁有兩個優秀的兒子，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痛苦。
「這些事情……」羅蘭開口，打破了整個帳篷中的沉默，估計羅蘭也體會到老族長的用心良苦，很是罕見地斟酌了半天，才對老族長雅爾弗裡德說道：「……我能幫助你什麼？」
「謝裡爾帶來的食鹽和茶葉，我用八百匹戰馬來換，同時我再送給你二百匹戰馬和二百名最優秀的戰士……」
雅爾弗裡德在提出自己的請求之前，又一次增加了自己的籌碼。
「我的要求就是……讓艾倫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