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一支車隊出現在了拜占庭邊境的軍部大營外。
溫德索爾公爵親自出現並迎接了這支隊伍——沒有人會想到這種蠻荒之地為何會出現一支像是商隊的車隊,但是當馬車上走下一位位拜占庭貴族時,所有人才恍然大悟——這些被判定為陣亡的傢伙們原來沒有死。
莉莉絲和墨菲斯等人一同從這支車隊上走下,面對溫德索爾公爵時她有些不敢抬起頭,而旁邊的米諾斯則是一臉輕鬆自然道:「信條別的不說,搞個車隊給你送回來還是能做到的。」
墨菲斯倒是在一路的旅途之中對這個傢伙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嫉惡如仇卻有些神經質的古怪,天資罕見而領悟能力極強,一路下來纏著和墨菲斯「切磋」幾次的他相較於上一次在西塞林城的較量,已經有了明顯而長足的進步——而對於康薩納斯家族,墨菲斯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發展關係,誰能想像這個龐大家族背後還有什麼更為恐怖的能量呢?
「父親。」
此刻,他邁步走到了父親面前,身為軍部重臣的阿卡爾公爵此刻面色複雜,畢竟這一次行動墨菲斯立了大功,但是連帶著莉莉絲的「瀆職」、甚至「叛國」重罪,都再一次被他一個人抗下——因為現在的墨菲斯是游離於拜占庭外的一個存在,他的罪責基本不會、也沒有人會去追究。
「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做」阿卡爾公爵點點頭,聲音有著一絲波瀾,不過最終沒有在眾人面前失態,「但這就夠了,你的所作所為,我引以為豪。」
墨菲斯身後的莉莉絲低著頭,有些羞赧,她不知為什麼,在經歷了這一系列事件後突然產生了一種衝動那種源於感性女人內心的一點點小衝動——手指抬了抬,她似乎是想要拉住墨菲斯的手可是鼓起勇氣伸出的手掌卻抓了個空,因為墨菲斯正巧轉身對米諾斯表達了謝意,沒有注意到這個微小的細節。
但這不代表溫德索爾公爵沒有看到,他眉毛揚了揚,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莉莉絲笑了笑,察覺到這一點的莉莉絲臉一下紅了個通透,不過這點插曲立刻被倖存的十七名騎士的授勳禮掩蓋。
拜占庭歷史上從未有過戰士從戰場上剛剛返回便接受勳章的先例,但是溫德索爾公爵卻在此一手打破,在十七位騎士走下馬車後,他親自站在了這些騎士面前,為這個編製已經徹底消失的中隊授予象徵榮譽的勳章。
長長的隊伍不單單只有十七位騎士,後方還有一百多個收斂著陣亡騎士的棺槨,公爵大人沒有落下一個,親自將一個個勳章放在了長眠在戰場上的戰士的棺木之上。
墨菲斯沉默的望著父親略顯年邁的背影,聽著這位帝國公爵一個一個嚴肅念出的陣亡騎士姓名及他們的功勳,他卻是想起了自己在巴裡切面臨的類似情景,內心五味陳雜。
而莉莉絲則站在了距離墨菲斯幾米的位置上,經歷數次死裡逃生的她出神地望著那個沉默的傢伙,心中的之前的衝動一點點褪去——她明白,自己和墨菲斯一樣,已經再也回不到當初那個未曾經歷過戰爭而對世界充滿幻想的時候了
就在剛剛,她拒絕了公爵的授勳,並親手將那枚榮譽勳章輕輕別在了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帶上拜占庭勳章的墨菲斯胸口,墨菲斯對此沒有拒絕,只是低著頭沉默的接受了一切——包括莉莉絲最後突然張開雙臂的那個擁抱。
儀式簡短,墨菲斯卻明白自己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看望了希丁克、科文和布澤爾的傷勢之後,幾位好友雖然笑臉相對,卻掩蓋不了騎士團損失慘重帶來的悲傷,而在希丁克說出了騎兵團如此遭遇的具體緣由之後,墨菲斯二話沒說直接找上了直到現在仍舊沒有承認過自己錯誤的德科,以及那個曾經和自己打過一架的薩拉。
兩位貴族騎士團的首領根本沒有想到深入敵軍陣地並救出這些騎士的竟然會是墨菲斯,他們和墨菲斯的會面極其簡單——簡單到甚至連五分鐘都沒有到。
總之沒有人知道那五分鐘發生了什麼,只是當軍營內的醫療隊伍趕到現場時,兩名自恃實力高強的家族天才已經被打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問及原因得到的回復卻完全是搖頭。
本不可能嚥下這口氣的薩拉與德科從墨菲斯口中得到了一個很簡單的訊息——拿勒國邊境四個軍事要塞的城牆在一夜之間被徹底拆毀,那個出謀劃策襲擊拜占庭騎兵團的領主則被扔進了他自己製造的死牢中,生生被那些他曾經折磨過的犯人撕成了碎片。
雖然沒有拜占庭的任何軍銜,甚至連爵位都不再被人重視,但墨菲斯的這一次突然出現,已經無形中讓他在這群拜占庭新貴們的眼中佔據了極為恐怖的位置。
自此之後,再無人敢隨意詆毀紫鳶尾家族的那位繼承人。
這一切過後,墨菲斯明白自己不會停留太久,因為幫了大忙的米諾斯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接到了瓦裡安的新指令——與墨菲斯就西塞林城的情況進行考察並達成一些可能的「合作」。所以在第二天的上午,墨菲斯便收拾行裝,準備踏上返程的路途。
不過顯然,他的匆忙讓某些人並不理解。
「你要走了麼?」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在軍隊中從來都是穿著軍裝的莉莉絲在第二天找上墨菲斯時換上了一身長裙——這確實讓墨菲斯眼前一亮,但是他並沒有更深刻的去理解莉莉絲為什麼這麼做,只是對她的問題做出了簡單的回答:「巴裡切還會有戰爭,『守夜人』需要站穩。」
「什麼時候回來?」
莉莉絲的長髮隨著漸暖的春風輕輕飄蕩,她的目光偏轉——不想讓墨菲斯看到自己眼中的失落。
「我想說的是」墨菲斯似乎也是思考了許久,最終給出了一個讓莉莉絲意外的回答:「有時間的話,我會歡迎你來做客。」
他笑了笑,卻也是有些無奈的繼續道:「宗教裁判所對我還是有些敏感,現在回去,不合適。」
「你要當一位其他帝國的領主麼?」
莉莉絲向前幾步,站在了他的身前,「永遠征戰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
「不,我不會是領主。」墨菲斯低頭,輕歎,望著莉莉絲清澈的眼睛,恍然間竟是有些出神——幾秒鐘後,他挪開了目光,道:「我只是個在尋找安穩回家辦法的繼承人罷了。」
莉莉絲沉默著,沒有答話。
「如果可以的話,遠離這些戰爭吧。」
墨菲斯最終沒有在說其他話語,轉身走向遠處海德拉,低聲道:「我真的不希望下一次營救的是你而我更怕的是——自己來晚一步。」
「嗯。」
莉莉絲用這個簡短的字眼結束了談話,揮手告別,朝那個幾步跳到龍頭上的傢伙點點頭,隨即便看著他在巨龍騰飛的煙霧之中徹底杳無蹤影。
「我做到了的話,你會回來麼?」
年輕的騎士少校望著天空,輕聲呢喃。
返程趕向西塞林城的墨菲斯百感交集,坐在海德拉頭上的他時不時望著身下的雲海發呆,而一同受邀的米諾斯則仰望天空,突然問道:「你的武技和當初不一樣了——我是說,它有野蠻人的影子,沒錯吧?」
墨菲斯這才意識到自己當初和米諾斯戰鬥時,這個康薩納斯家族的天才就是使用的純粹的物理攻擊方式打的第一回合——現在想來,他曾經使用的竟然和自己現在學習的野蠻人招數如出一轍。
「是的,和一個北方的貴族學習的。」
「北方貴族?不是野蠻人?」
米諾斯突然間表情變得似笑非笑,伸手捋了捋糾結在一起的頭髮,道:「讓我猜猜,是不是一個一臉鬍子、體型比我大三倍,天天傻呵呵的傢伙?」
墨菲斯回過頭,並不意外的回答:「你認識海賽爾?」
「奎因家族最近很強勢嘛,格拉斯家族退出一線之後,他們憑借那幾個野蠻人兵團統一了北方,同時大有向南邊擴張的架勢。」米諾斯指了指雲海中的北方,「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野蠻人的武技雖說外傳了不少,但真正那些精髓東西,偌大的北方貴族可就只有兩個人學到了。」
「你和海賽爾?」墨菲斯不難猜出他話中的意思。
米諾斯做了個鬼臉,很率真的抱怨道:「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我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顯然,這確實是事實,不過野蠻人的戰技可不是你學到的那些皮毛,真正有內容的東西,現在的你還沒辦法接觸呢。」
「什麼內容?」墨菲斯想起了海賽爾身形暴漲時那種恐怖的爆發力,「對**的極限使用方式?」
「那太淺顯了,如果野蠻人真的只是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到的武夫,北方貴族們又怎麼能在入不敷出的惡劣環境中找到向南侵襲的方法?」
米諾斯搖了搖手指,「那句話怎麼說的——『條條大路通古西迦』,那些強者們可能會有不同的職業,但是他們卻會在走到最終的道路上時相差無幾,你的a等級確實很高,但是你可能不會知道,曾經的野蠻人部族中,超過a級的人物可能佔了整個大陸的一半。」
「當然,那是幾百年前,現在也就只有那個老傢伙有這種強大的實力了。」
米諾斯感歎唏噓,墨菲斯在一旁皺著眉頭思考著他的話語——安達利爾即便沒有了駭人等級卻依舊能發揮遠超本身水平的實力,這一點就足以肯定米諾斯的話語沒有錯,可是他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
「關於『信條』和西塞林城的合作,你想談些什麼?」他突然問道:「經濟?人力?情報?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信條可不全權代表康薩納斯家族的實力,所以首先要明白合作的並非『康薩納斯家族』——這是對外的說辭,懂了麼?」米諾斯從仰躺改為坐姿,手扶著龍角繼續道:「我爺爺似乎很看重你,『信條』不需要在你的勢力內獲取什麼,所謂的合作,在我看來只是我爺爺的單方面示好罷了真想不通為什麼。」
他做了個鬼臉,「不過順著剛才的話題來講——如果你想繼續學習野蠻人的武技,那麼我可以給你引薦那位我說的強大傢伙。」
「那位野蠻人?」
「不過需要你先能得到我的認可——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是對於力量的運用,你可遠遠沒有達到那個老傢伙能入眼的級別。」
米諾斯突然拋出的這個條件讓墨菲斯有些心動,這是實力變強的一個契機,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永遠是靠著對練或自悟,進階速度遠遠比不上一個有著強大實力的導師指導來得快,這一點從黛拉與唐吉可德的指導過程就足以看出。
「我會考慮一下。」
但是面對這些可能獨一無二的契機,墨菲斯仍然選擇了暫時放棄,他的回答讓米諾斯目瞪口呆,這個傢伙伸手在墨菲斯眼前晃了晃,問道:「不會是因為高空而腦子糊塗了?你是不是聽清了我剛才在說什麼?」
「我聽得很清楚,而且也給了答案。」
墨菲斯歎了口氣,目光轉向海德拉身下雲海中依稀可見的那座城市,「我不是自負,也不是愚蠢,而是明白自己現在最需要做什麼。」
傳送門的事情剛有了些眉目,墨菲斯必須順籐摸瓜去探尋一番——亞蘭蒂斯內是否還有另外的傳送門存在,是否又能夠找到關於阿什坎迪的線索?這一切在墨菲斯心中超過了「盡快變強」的期待,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強大不是目的,而是達到目的條件,盲目追求強大的結果並不值得,這是墨菲斯經歷實力「大起大落」後的真實感受。
米諾斯聞言陷入了思考,認真回憶他和墨菲斯的差異後,卻也是內心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