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城外那被牆壁分割的地平線上停留了一會兒,安娜蘇微微搖頭。
實戰的危險性有些不可預測——在這個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的地區,一個消息失誤就有可能造成隊伍的重大損失,還有可能會被視為對於某些勢力的危險挑釁,數量太多會找不到合適的對手,而太少則很有可能被各地警戒著的各種勢力包圍殲滅掉。
雖然有著不少的這種叫做火炮的,與法師相比也毫不遜色的新式武器。但是現在的勃艮第卻非常缺乏使用,以及製造這些東西的人手——
如果可以的話,安娜蘇也希望他們能夠帶著火炮出行。可是火炮這種武器也並非完美……最大的問題是,那些炮彈的製作是非常耗費時間的,一個高等法師每天最多也不過能夠製造十幾發而已,而法師們還需要修築完善主防禦法陣,以及新城區的反傳送法陣等等,所以我們目前的存儲量大約是兩千多發,而這些用在二百多門火炮上,只能最多支持大約兩次戰鬥。」
所以將那些火炮的威力展現給圖米尼斯一方,意圖也仍舊不過是嚇唬人而已……
另外,還有糧食……
糧食大部分都是用鎧甲向新帝國方面購買的,但是價格上完全不成比例,一套鎧甲目前只能換取大約三百磅左右的糧食,而且新帝國方面還在不斷壓低價格。由於戰爭,帝國的幾個主要糧食產區今年的收穫量都已經大幅度縮減,所以現在能夠換取的糧食也非常有限。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只能出動由他製作的那些『秘密武器』了,不過,那東西比火炮更加缺乏操作的人,而且對於能力高強的法師編隊是不合適的,除非有一個足夠強大的法師可以隨同,否則的話,一旦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就很容易成為對方的目標。
簡單的說,這等於是一種非常強大的騎兵,機動性強大,裝甲厚重,還有一定的魔法,但是也有著和騎兵相差彷彿的缺點,對於地面有一定要求,如果碰上了魔法師的編隊,就會陷入一定的被動。
而且,這東西生產不易,所以幾個老法師的建議裡,都將之作為一種最後的殺手……
更何況那些金屬的戰車,圖米尼斯也是有的——在數量上還有著很大的優勢。當然,自己也可以讓他們帶著土元素生物去,可是這樣大張旗鼓的方式同樣會引發不必要的關注。
當然,戰爭並不一定會立刻到來。
在這樣的對峙之中,不管是哪個方面的敵人,多少都要考慮一下貿然出兵的風險,只要讓他們知道,即使能夠打下勃艮第,他們也必然也會得不償失,損兵折將,這就已經夠了吧?然而令人頭痛的是,勃艮第城跟圖米尼斯的關係實在是太過於緊密了,隨著圖米尼斯的突進,帝國一方對於勃艮第城的緊張情緒也與日俱增,他們會如何反應?會不會搶先攻擊?
如果他們發動進攻,那麼想必就不會是小規模的……勃艮第如今擁有五十名高階法師,以及一批法師學徒,加上黑暗女士的牧師團,以及德魯伊的團體,在施法者的數量方面來說,也算是大陸上少有匹敵的強大城邦。
可是僅僅新帝國一方能夠拿出的法師數量至少就是這個數值的三倍,而最重要的是,它擁有著凋零白鳳和緋焱這兩個帝選侯軍團,那些精英的魔法騎士每一個都幾乎可以與一個法師抗衡,甚至猶有過之,在殺人這個方面,法師們是無法與那些騎士們相比的,雖然自己的一方也擁有著一位大騎士,而且還是龍裔,可對方卻有兩名騎士團長,其中一位還是施法者……
「要是沒有這些難民的話就好了。」
半精靈的目光中映出,不過她顯然只是牢騷——難民是最容易得到的信仰來源,保障衣食之後他們很容易就會將信仰固定,黑暗女神的牧師在城市之中佔據的地位正在越來越重要,治療傷患,安撫民心……作為這些工作的代價,向蓓爾萊娜陛下示好也是極端必要的。
可是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過了呢?
如果是那位城主大人,大概是可以說一不二地直接拒絕麗莎小姐的請托的吧,他對於神向來沒有好感的……
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大體上都是按照他留下來的東西在運行的,自己不過是在疏通和管理著運行中的細節罷了,可是即使這樣還是非常辛苦,大量原本不曾想過的問題接二連三的出現在面前,讓她疲於應付,而每一次,事情偏離了他原本定下的基調,帶來的往往就是麻煩,看似不難解決,但最終卻終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積聚。
這座城市真的是屬於他的……卻少了他,就像是缺少了心臟的和頭腦的軀體。
或者準確的說,應該是缺少了所有重要的器官的軀體吧,這座城市,從頭至尾,都不過只是他的一個附屬品罷了。
安娜蘇不由伸手按了按胸口。在那裡,一小片精緻的水晶正在服裝之下靜靜地垂墜著。
細微的震顫之中,土元素生物已經走上了城牆,將艷陽之下一大片瑩藍的天空送進了視野,安娜蘇輕輕吐氣,然後抬起目光……
她忽然怔住。
就在視野的中央,很近的地方,寬闊的城牆上站立的一個男子的身影。午後的陽光在那一身黑色的服裝週遭勾勒出一圈朦朧的金色邊沿,但卻彷彿讓那黑色更加沉鬱,他站在那裡,微微垂頭,似乎在俯瞰著整座城市……
愛德華?
那一瞬間幕僚小姐幾乎要驚叫起來,不過她隨即就將自己的聲音壓在了心底。
那個人當然不是愛德華,雖然確實有那麼一點兒像……
這是個很高的人,很寬的肩膀和健壯的腰讓他看上去甚至比
實際還要高了一點兒,穿著黑色的長衣,但垂到膝蓋,露出了下面的靴子,而且頭髮是黑色的,有點兒像是愛德華曾經的髮色……但與那個喜歡沉鬱,冷漠,看起來永遠不起眼的獵人?心靈術士不同。他更高大,也更健碩,甚至還佩戴者一柄長劍。
不,根本是完全不同啊……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為何會忽然反射性的認為那是他呢?不過是一件同樣顏色的衣服罷了,難道自己真的有那麼希望見到他?那個可惡的,狡猾的,又冷酷的混蛋傢伙?
幕僚小姐微微搖頭,像是要將那荒謬的想法甩出自己的腦海。而這個時候,那個人轉過了頭,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你好,這位美麗的小姐。」他微微的點了點下頜,然後,似乎是注意到安娜蘇的與眾不同般,露出溫和的笑容,他稜角分明的五官,讓這個笑容帶著相當的魅力:「請原諒,我被這美麗的景色吸引了,所以不知覺地走了上來。然後發現,實際上在這裡看起來更好……」
這當然不過是個謊言。
勃艮第的內城城牆雖然如今已經不承擔第一層的防衛任務,但是也不是可以讓人隨意遊蕩的場所。畢竟來到了這裡,至少就有很多種方法威脅到內城的安全,所以側方的碉樓裡面一般是有兩三個士兵在照看的,通過唯一的通路上來的,除了自己這樣身份特殊人人認識的少數幾人,無論誰都是要受到一定的盤查,即使是同樣的城市管理的士兵也不例外。
這傢伙是個探子嗎?
如果是的話,那恐怕是個身手相當出色的探子,同時也是最為愚蠢的一個——這種毫無遮蔽物的城牆走道上雖然可以一覽無餘觀察到周圍所有的情況,可是也同樣會被其他人看見……
那麼,他為何沒有被發現?
土元素生物波動了一下,將安娜蘇放在地面,而剎那間已經從一匹馬收束成為了一團小小的球體,蜷曲在她的手中——只要幕僚小姐心神一動,它就可以化為堅盾或者利刃,甚至直接從對方腳下凸出一排將人攪碎的石稜。
「這裡是不允許平民隨意上來的。」
安娜蘇冷冷地開口道,但並沒有直接命令石元素生物將他抓起來。或者是對方沉穩的態度,讓她有一點兒猶豫。
那個人的微笑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做作的偽裝,就像他完全不知道來到這座城牆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在這個大陸上,恐怕還沒有什麼城市的城牆也能容許陌生人隨意攀登,除非是擁有鮮明的身份的。
「啊,是啊,不過我大概也不能算是個平民吧。」年輕人愣了愣,隨即表情變得有幾分尷尬,似乎幕僚小姐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頭一回失敗呢……」他低聲嘀咕道,搖了搖頭,又正了正神情:「我是要找你們的城主,愛德華閣下的。」
「城主大人外出未歸。」
「我猜,你大概就是那位代理城主的安娜?蘇珊娜?佐爾根?小姐了?久聞大名啊。」這個人笑了笑。
但安娜蘇的心中卻猛然一驚!
自己的名字,那個行於帝國的,帶著兩個顯赫家族頭銜的全名,即使是在帝國也已經很少有人提起,甚至連她自己都已經有些生疏了……但這個人卻說了出來,他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
她將手向上一抬。
一陣刺耳的嘩啦啦啦的轟鳴聲中,地面上猛然凸起了無數的巖刺!記憶中上一次那些帝國的間諜的事情與晨曦之主的化身降臨互相糾纏,給安娜蘇留下了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象,所以她此刻幾乎毫不猶豫的便動用了土元素的攻擊力,那些從城牆上凸起的岩石恍若利刃般籠罩了接近二十呎的方圓,足有十尺的高下,將那個人直接亂刃攢刺!
糟糕!
幕僚小姐的眼神收縮了一下,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剛剛傳遞給土元素的殺意是如此的強烈,不過就在她的眼中,那個被刺穿的身影卻猛地鍍上了一層明亮色的銀色,繼而怕砰然炸裂,化為了無數紛飛的水晶碎片!
「真是好凶悍可怕的一位小姐啊……」那個人的聲音,從一片岩石的稜刺之後悠然傳來,而隨著聲音,他已經緩緩地從那一片石劍之後騰起,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安娜蘇:「我不過是叫了一聲您的名字,也不至於就要將我戳死吧?」
「您違反了城市……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按照城主大人訂立的法律,我有權對你做出任何的處置!」
安娜蘇緩緩地後退了幾步,伸手從腰間拿出了幾枚棋子,隨手甩出——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現在尚不清楚,但是能夠在那毫無徵兆的突石劍下毫髮無傷的存在,絕對不會是無害的。
細微的咯咯聲中,幾枚棋子已經分別膨脹,佔據四方,白銀的女皇舉起手中的法杖,黑鐵的城堡展開刀刃般的臂膀,主教手中的權杖閃爍,騎士的坐騎在地面的岩石上踏出一串火光!
「哎呀哎呀,這真是……好吧,我失禮了,晚了自我介紹……嗯,我是斯特蘭?西沃爾?萊恩?費爾南迪斯。」目光掠過那殺氣騰騰的構裝生物們,浮在空中的年輕人搖了搖頭,似乎感覺什麼東西有些荒唐:「我要見愛德華?森特,我的訓導者,那麼這樣的理由,是不是足夠讓你撤銷對於我的指控了?安娜蘇女士?」
「什麼?」
「啊,這一次我可沒撒謊哦?我是斯特蘭?西沃爾?萊恩?費爾南迪斯。我想,可能還沒有多少人願意假冒這個名字吧?」
安娜蘇仰起頭,淡灰色的眼瞳大睜著,為那個名字而驚訝——無論如何,所謂斯特蘭?西沃爾?萊恩?費爾南迪斯。這個名字恐怕不可能出現重複,也很難
被假冒……因為它代表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家族,一個國家!
那位費爾南迪斯的四世陛下,年輕有為的君主,掀起了大陸上戰火的男人,以及攻陷了帝國三分之一以上的疆土,殺死了數以萬計的帝國平民的屠夫,儈子手的……國王?
是假冒的?還是真實的?
安娜蘇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下自己心中的泛起的波瀾。
「有什麼可以證實您身份的東西嗎?」
她這樣問道,同時仔細的打量著這個人的外表——完全與一位國王的既定印象無關,沒有絲毫的奢侈與華麗:一件樸質的黑色長衣帶著些許手工刺繡的花紋,但在午後的陽光之中卻模糊不清,腰畔的那柄佩劍不過是普通的騎士式樣,沒有籠柄,黃銅雕飾的花紋甚至有些發烏了。看就像是帝國鄉下地方有一定資產的小貴族常用的東西。
可是在他的身上,這些東西似乎卻又有些不同的意味。沒有了那些小貴族們的狹隘和庸俗,感覺上,彷彿完全合適他自己……
安娜蘇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念頭——他與愛德華相似的並不是外表,而是內在的某些東西。擁有的是一種堂堂的氣度,彷彿睥睨萬物,世界為己。
應該說是自信,或者是傲慢呢?
「我就算拿得出來,你又要怎麼驗證?」年輕人冷笑了一聲:「算了吧,如果愛德華不在的話,那麼,我也只好請你轉告他,我要借用他的城市傳送法陣,轉移一批士兵和資源。」
「這……」
安娜蘇沉默了一瞬……是的,名義上,這裡還是圖米尼斯的城市,他當然有這個權利來下達命令,無可厚非。但是這個理由在這裡當然是荒謬之極,要知道此刻的勃艮第早就已經離開了圖米尼斯的領土,在實質上,愛德華已經完全不再是這位國王的下屬了,
「你的猶豫,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因為這裡已經不是圖米尼斯,還是因為想要從我這裡得到合適的好處?」年輕的國王沉默了一瞬,然後問道。「真有趣,我應該說,你確實不愧是他的人呢?」
安娜蘇微微一笑。
當然,她在心理上確實是偏向於帝國的,但是她也同樣很清楚,這座城市並不是她的……雖然現在,帝國人的比率已經大大超出了原本城市中居住的圖米尼斯人和半精靈,但是他們畢竟掌握著城市的管理層,在心理上是否能夠接受帝國,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帝國是不會給你們多少需要的東西的,尤其是糧食。」
那位年輕國王的話讓安娜蘇微微瞇起眼睛——在糧食的產量上,帝國的土地雖然收穫也算豐饒,但是畢竟無法與糧食普遍能夠一年兩熟的圖米尼斯想必,更何況還有法師對於天氣的操控以及農作物的催生問題。另外,帝國的糧食儲集和徵收是一個曠日持久的活動——雖然各地的領主們隨時可以打著募集的旗號到處搜刮,但他們的成果卻並不會很快的匯聚到上層的手裡,只有在秋後
他們在征服的過程中,對於糧食的收繳力度,顯然是要高於帝國本土的
作為征服者,他們可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