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術士的眼眸中,銀色的光澤微動。
目光與之接觸的剎那,心中似乎升起了一層明悟——怪異的雲層不過是高空之中氣流的變動而已,但能夠推動如此凌亂的空氣變化的自然不會是星球本身的公轉或者自傳,而是由無所不在的魔網慢慢的顫動所延伸出來的空間的變動。
大規模的次元震,那是巨型傳送法陣的基礎,
是這個所謂遺跡的力量嗎?如果是,也不奇怪……
然而這個規模,也太大了。
雖然能夠溝通神域和主物質位面的永久性空間門確實並不多見,不過就算是要將主物質位面和世界上所有的位面連接也不可嫩需要耗費那麼大的力量吧?而且,現在尚且沒有感覺傳送門核心的空間裂縫。前置效果都如此巨大,如果真的激活,這個傳送門究竟會給這世界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那是什麼?
「走吧。」
沉默就這樣一直繼續,直到接近一個沙漏的刻度之後,心靈術士才睜開眼睛,轉向一個方向——那裡是次元震的中心,自然也就是他的目標。但腳步邁出,一眾人瞬間投過來的目光卻讓他的眉頭微動。
「就這樣離開?那麼這些人怎麼辦?」開口道。
「……嗯,不要緊。」心靈術士在心中暗自臥了個槽——對於前路的思緒讓他稍微忽略了這些細節。但這些所謂善神的聖武士當然是不可能就把這些屍體就此放置的。不要說是同伴,即使是無名的屍體他們也不可能任由其暴屍荒野,尤其是伊爾馬特的信徒,對於這種事應該更加敏感才對,他們旅行的戒條裡就有掩埋屍體這條。
「我們暫時沒有時間處理這些。必須盡早趕到神諭指示的地點報告這裡的事情,否則的話如果這是一個陷阱,主祭猊下他們可能會有危險。」他伸手點了點,說道:「至於說這些人,不用擔心。我已經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十幾個年輕人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然後注意到雪地裡不知何時亮起了一道微藍的大光圈,將所有屍體圈在中央。「一個小技巧,可以讓動物們在十幾個沙漏的時間裡都不會靠近這裡,更何況我們不可能把他們掩埋在這裡不是嗎?所以露天放置反而比較好。」心靈術士淡淡的解釋道。
能夠阻止動物靠近的神術?還有,他是什麼時候施法的?即使是低階的神術。這種沒有禱詞的施術能力也絕不遜色於一個正式的司祭了吧?幾個年輕的牧師目目相覷,但都在同伴眼裡看到了茫然和驚訝。當這些目光再次移到那一襲灰袍的時候,那些驚訝就變成了更加堅定地信賴。對於那個人的話語,也沒有人再提出什麼異議、
當然,反對的聲音,也總是有的。
「我認為。我們現在不適合再前進了。」沉默了一陣,當發覺所有人都開始默默地跟隨在那個人身後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應對這種情況,所以固守待援才是比較合理的選擇!更何況你們能確定我們這樣前進就不會遇上那個敵人嗎?這裡可是有十幾名高階聖武士和牧師被殺了!如果那個兇手還沒有走遠,就在附近遊蕩呢?他的力量至少也已經是高階騎士,不。大騎士的等級!憑我們的能力怎麼也不可能與他敵對的,如果他發現了我們的話一定會想辦法滅口的!」
「不可能吧?他應該已經早就離開這裡了……」
「誰也不能保證不是嗎?如果他是個瘋子怎麼辦,如果不是那麼說不定更加危險,你認為一個轉投邪神的黑武士,憑什麼會放過我們?」特裡大聲冷笑了一聲,盯著發出疑問的同伴:「而且,如果他是有計劃的,那麼就一定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們的計劃,我們再這樣繼續前進,只能是去送死而已!」
不得不說。這個年輕人的腦筋不錯,說出來的話語意外的有著一定的說服力,於是眾人再一次猶豫起來。
墮落的聖武士會失去他們所有的恩寵,任何神授的能力,包括聖焰和神術施法能力。從此淪為普通的戰士,但是,如果他們選擇了侍奉一個新的神祇——通常都是邪神——的話,那麼這些能力就會被完全恢復,甚至更勝從前。
或者用恢復這個說法並不正確,應該說是以邪惡的力量來替代了原本的正能量攻擊方式——比方說,聖武士擅長的破邪斬會變成破善斬,超度亡靈會變成呵斥亡靈之類的手段,而原本的一些保護性神術則成為了破壞型的,於是攻擊力更加強大。另外,失去了所謂道德的約束,黑武士往往行事卑劣,戰術極富效率,這也讓他們成為更加可怕的對手。除此之外,性格上還會變得凶暴,富有攻擊性,說是看見了正義一方就會立刻進攻也並不是什麼危言聳聽。更別說如果是早有預謀……
「這麼說來也是,那麼你們還是返回比較好,畢竟太危險了。」
心靈術士點點頭,並不反對那個質疑,但也同樣沒有停下腳步:
「至於那個人,就讓能力足夠的人去消滅吧,哦,對了,如果他能自己離開就更好了,而且,這附近還有一些城市,只要他在那些城市裡做出了什麼,自然就會有當地的城衛軍和神殿來對於他進行圍剿。啊,你們不用擔心,反正我還是會繼續前進的,會把這個發現告訴你們的主祭大人,所以你們可以放心地就此撤離。」
「這不行!」
林娜提高了聲音,跑上去拉住心靈術士的灰袍:「太危險了,怎麼可以放你一個人去做這種事?那個敵人可是還在附近遊蕩啊!我,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這位閣下說得對,我不能讓你們跟我承擔風險。」
心靈術士抬起頭。露出兜帽下溫和的笑容:「對於我來說,這是神的指引。我既然來到這裡,就一定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而且,主祭大人他們應該距離這裡不會太遠,只要小心一點兒。我想應該還是可以完成任務的。但是,我不能讓你們用你們的生命來冒險,回去吧,你們會有自己美好的未來。」
「不行,我也跟你去吧!」「還有我!」「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就不會給敵人可乘之機!」「沒錯!」
哎呀。怎麼說呢……
無需去觀察,心靈術士就能『看到』這些少男少女心中升騰的『勇氣』。
有人說,所謂的缺點,不過是用錯了地方長處而已,只要你能夠找對方法,即使是宅男也能當自衛隊來萬歲衝鋒的。當然可能喊的是些諸如『圓神至高』『炮姐板載』之類的口號。也就不用在意了,是不是?
「你……你這個……」
特裡狠狠地咬著牙,盯著那個傢伙嘴角上,那微微扭曲的笑容,心中升騰的怒火讓他的雙眼也充滿了血絲——那個傢伙,他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才故意說出那些話來!如此一來。主張離開的自己就成了一個膽小如鼠的小丑,腦中想著的只是自保,卻把危險送給了主祭大人,甚至是周圍城市中的無辜平民!現在,自己,不,任何人都根本不可能說服這裡的人離開了。而且甚至不能選擇肚子離開,否則的話就會立刻失去容身之所!
小小的鬧劇自然只能到此結束,接下來,一眾年輕人的行進速度。甚至還比之前快了幾分。
不過,越是向著丘陵地帶的中心前進,積雪便越發濃厚,三三兩兩的樹木開始在視野中那些小山崗上連成稀稀落落的林地,而雪粉也從原本的薄薄一層開始逐漸沒過腳踝。終於,當越過第七道小丘時,雪粉已經侵襲到了小腿,讓年輕的牧師們不得不開始施展一些神術來輔助所有人的行動了。
但更大的麻煩,卻不是這些可以用神術解決的小事兒……
心靈術士微微抬起頭,褐色的眸子裡,一層濛濛的白霧正在逐漸的濃厚……彷彿就在一眨眼間的,這層霧氣就從遠方的林地裡面翻捲出來,將周圍的一切全部慢慢的模糊成為一片淡淡的蒼白,所有人起先以為那是不過是山谷間的風捲起的雪粉,但隨即他們就注意到,山谷裡幾乎沒有了任何的風……
樹林間有些古怪的靜,只有戰靴踏進雪地中的吱咯腳步聲在週遭迴盪,一種種微妙的緊張讓年輕的提爾信徒們開始下意識地逐漸互相靠近,而自覺不自覺的,所有人則都在向著那位灰袍的『同伴』身周集中。
「那個人,會不會埋伏我們啊?那個……這霧氣是不是他搞的鬼?」
林娜一直緊緊抓住心靈術士的灰袍,一雙大眼睛不斷飄動,緊張地巡梭著四周,雖然周圍的樹木稀疏得幾乎無法稱之為『林地』,甚至可以一眼看到頭,但此刻在這位小姐眼中,每一棵樹木後面的陰影都好像被施過法術,隨時都有可能變成一頭張牙舞爪的飛撲過來的邪獸!
「沒有幻術,周圍也沒有腳印,它應該不至於靠的太近,放心吧。」
心靈術士回應道,不免有點兒好笑——說什麼襲擊者會埋伏之類的話本來就是危言聳聽的,那個襲擊者就算是有意要找提爾信徒的麻煩,也不會選擇眼前這一幫乳臭未乾的小鬼,除非他們運氣不好自己鑽進了對方的埋伏圈。
但就像是故意要打擊某人的自信一樣,一個透過頭盔,甕聲甕氣的聲音遠遠地從林地中傳了過來!「你們是什麼人?」
「你們又是什麼人?詢問他人之前,請先報上自己的身份!」
心靈術士眉頭大皺,但毫不客氣反問道。
他瞇起眼睛,目光中卻已經映出了對方的身影——人數不多,只有四五個,他們全副武裝的厚重鎧甲在雪霧裡發出濛濛的光輝,粗布的白色罩衣上,藍色的巨盾片天平印記清晰可辨,不過他們的面孔就隱藏在打造精緻的頭盔之中,連下巴也無法看見。那些鎧甲的式樣倒是跟剛才看到的那些埃爾伯特福德城神殿的聖武士團成員的相似,差距不過就是更加精緻一些。
但有點奇怪……
「我們是埃爾伯塔教區神殿聖武士團的!」
「抱歉,我們無法信任這一點,因為就在片刻之前,我們發現了一些特殊的情況。敵人很可能已經偽裝成了正義之神陛下的聖武士,試圖襲殺我們,所以,你們必須拿出別的證據!」
「真是可笑,如果是那樣的話,最先應該被懷疑的不是你們這些傢伙嗎?至少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一群小鬼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埃爾伯塔教區神殿聖武士團的幾個成員發出一陣嘲諷的大笑。滿不在乎的向前走近,似乎也已經看清楚了他們的對手不過是些年輕人:「不過,不管你們是誰,你們都不能再往前走了!」
「前面到底在幹什麼?」心靈術士的目光落在那個發言者臉上,眼中有銀色微動。
「好吧,其實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了。」
回話的聖武士搖了搖頭,只覺得有些無奈,但又有幾分輕鬆地感覺:「那裡正在舉行一個神聖的儀式,一道巨型的傳送門將要被建立起來,它是諸神所創造的奇跡,今天之後,我們將有幸目睹到神祇的風采!」他頓了頓。甕聲甕氣的聲音裡帶上了十足的自豪:「不久之後,世界,將和諸神的神域連通起來!」
山谷中一陣冷風吹過樹冠,森林出沙沙的響聲,但籠罩在四周的霧氣卻紋絲不動。
不,應該說,那霧靄正在翻滾著,向中間彌合。
「原來如此,所以,你們也跟著跑到這個世界來了。是嗎?」
心靈術士冷笑了一聲,指尖輕點,於是,一道白熾的火焰就從他的手中向外噴發,向那幾個聖武士席捲過去!
「你干什……」
幾乎所有的年輕人們都不由一愣。
在他們看來這幾個剛剛出現的聖武士雖然傲慢了一點兒。但是表現卻並沒有什麼異常,就是那位教區主祭派遣出來阻攔其他神殿的人的,但是那位伊爾馬特的牧師卻在交談中徑直髮動了進攻——不宣而戰等同偷襲,對於任何善神的信徒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罪。
但就在他們發出疑問之前,那火光已經擊中了目標——一個聖武士剛剛抽出的長劍。
白熾的光線打中了那長劍,頓時在一聲劇烈的轟鳴中炸裂成為一大團的火球!聖武士幾乎是瞬間就被火焰吞沒,但隨即那爆炸力讓他傳出膨脹的紅光,遠遠地撞飛了出去,整個人在半空中滾了好幾圈,然後重重第摔在地上。
但是這個時候,另外的兩個人已經衝了過來!
雪粉在他們身後蓬亂的飛起,那是強大的腳力登塔的結果,他們的身體在空中拉出了一道迅捷的殘影,剎那間已經穿過了兩組人馬之間百多呎的距離!
太快了!
「就是他們!」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年輕人們不由一個激靈,但他們總算是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慌忙接連抽出各自的武器凝神戒備,但僅僅只是這一瞬間的耽擱,第一個犧牲品就已經出現了,一個有問題的聖武士已經凌空躍至!手中長劍居高臨下劃出了一道耀眼的半月。
空氣呼地一聲被捲成了鋒銳的氣刃,一個離隊伍稍遠的年輕人下一剎那就已經殞命當場——他舉起手中的劍茫然的想要擋下那煌煌的一擊,可是平日裡研磨鋒銳的寶劍在那凌空劃過來的光刃前面彷彿一根枯枝一般脆弱,他瞪大的眼睛裡看著那金屬無聲無息的碎裂彈開,然後世界便已經分成左右兩片。
那銀色的光刃就這樣向前,分開年輕聖武士手中的長劍,然後是鎧甲,以及裡面的身體,僅僅只用了一個剎那,鮮血向著四面噴湧成大股的血霧!然後兩片軀體向著兩邊頹然倒下,血液帶著內臟在嘩啦一聲輕響裡面流向雪地,在那裡渲染出一片五顏六色的猩紅!
這是什麼力量啊?
這可怕的情景讓所有的年輕人剛剛集中的精神又忍不住一呆,在他們的印象裡劍術不過是咫尺之間的武器的交擊,至多帶上一點兒聖光的燒灼,而眼前這一幕不但殺死了他們的同伴,也打破了他們腦海中的那個世界,讓他們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自己正身處戰場!
這簡直是致命的
也確實是致命的。
一柄長劍在下一瞬間已經刺穿了一個聖武士的喉嚨,它瞻之在前,但等到所有人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一道殘影,僅僅一個呼吸之內他就已經帶走了一條生命——分別屬於兩個人的半條,他們手舞足蹈地按住脖子,試圖延緩那可怕的血液的噴湧,但那注定只能是無力的,他們最終只會倒在雪地裡,看著血液的小溪帶走他們僅餘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