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碰上了那個人類,」
走近那張王座,兩位神祇單膝跪地,海洋女神規規矩地看著自己豐滿的胸口,語聲平靜:「然後我們逃回來了。為了作為掩護,歐呂爾損耗了一些神力。」
「嗯,這樣嗎?」
預想中的疾風驟雨似乎沒有到來。那輕鬆的語氣讓海洋女神也不由有些愕然,她偷偷抬起頭,似乎想要從風暴之主的化身臉上窺瞰到一點兒秘密,但後者沉眠般的神色,卻讓她無從揣測。
「他使用了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而且那附近剛好有一個惡魔們構築的傳送法陣的出口,這些下層界的雜碎給我們增添了很多麻煩……」歐呂爾的語聲有些不甘,也想要盡力為自己開脫,不過一道細小的霹靂卻在此時炸響,將她的話語打斷。
「夠了。」風暴之主開口道,語聲裡帶著壓抑的閃電摩擦。「我對你的失敗不感興趣,如果你只是來說這種無聊的事情的話,那就給我滾吧。」
「這……是。」兩位女神應聲道,但卻不約而同的放滿了動作。
「是不是很驚訝?」
塔烙斯終於睜開眼睛,瞳仁中一片虛空混沌,看著仍舊伏跪於地的兩個女神:「你認為我應該為此憤怒,然後給你懲罰?」
「陛下的聰慧,我們無從企及。更不應揣測。」安博裡連忙再次垂下頭,語聲中充滿恭謹。
「揣測……哼,揣測!我的計劃即將實現,我很快就會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你們的小小失敗,我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好了,現在滾吧,去找你們的玩具,不過記住,如果你們再因此而浪費寶貴的神力,那麼我就不會再縱容你們了。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
暴怒的吼聲裡,兩位女神的身影搖動,瞬間便消散了。
於是沉寂再一次降臨,巨大的空間裡只剩下伏跪在地,彷彿被遺忘的托馬斯發出壓抑的呼吸聲。
「我的陛下。」
一個乾澀的聲音響起,傳送的光澤勾勒出一個紅色的枯瘦身影。向著那張寶座深施一禮,他開口道:「我有重要的情況,向您匯報。」
塔烙斯的化身稍微抬了抬視線,並不掩飾自己語調裡的厭惡:「維沙倫?你的任務完成了?」
「是的。我的陛下。而在歸途中。我發現了歐呂爾和安博裡的特異舉動。」
「她們已經向我報告了與那個人類見面的事情,你不必贅述。」
「陛下,她們確實是與那個人見面,但是似乎並不只是那樣……至少那場所謂的戰鬥。並不是什麼戰鬥,只是歐呂爾被那個人類抓住了而已。」巫妖之神抬起只剩下乾枯脯肉的臉,冰冷的聲音在空曠中蕩起細微的回音:「她們不知為了什麼而離開了您規定的範圍,然後在一座惡魔的傳送門面前碰到了那個人類,但是那個人類卻隨即就把她放走了。所以,而安博裡自始至終就沒有與那個人類進行任何形式的戰鬥。」
「他們說了什麼」
「我不清楚……我的力量太過卑微,無法靠得太近。」
「廢物!」
在主神的咆哮聲中垂下頭,但巫妖之神空曠的眼眶中,兩點橘紅的光澤卻在興奮的跳躍。
在目前這個敏感的時刻。任何的一點兒懷疑都會被憤怒發酵成為萬鈞雷霆,降臨在那些背叛者頭頂——仰仗著主神的恩寵,她們已經在不相稱的地位上囂張跋扈了太久的時間,而如今,就是結束這種荒謬的境況的時刻了。
或許僅僅是這樣的一些情況還無法徹底擊敗他們。但只要動搖了風暴之主對於她們的信任……
「我的陛下……」
「說!」
「……是的。我的陛下,關於安博裡和歐呂爾兩位陛下……就在剛才,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那個……安博裡陛下在此之後,似乎還……與那個人類見過面。」
就在巫妖之神心中盤算著某些計劃時,現實卻被向前猛地推動了一步——托馬斯依舊伏跪於地,卻語出驚人。
「我的陛下,為了更好的完成您交託的任務,我一直在關注著那個人類的動向,而就在剛才,我得到消息,對於他的監視發現了安博裡陛下的行蹤,他們並沒有進行戰鬥,但……」
「兩個蠢貨!」
呼嘯的暴風轟鳴席捲,暴風之主怒不可遏的能量化作道道紫色、黑色或是血色的閃電,整個空間頓時劇烈的震動起來,岩石悄無聲息地粉碎無形,露出其後七色相混,閃爍不休的異界空間!
電光閃耀,流轉不休。但主神的憤怒,卻似乎很快就平息了。
不,並非平息,而是被壓抑。
「該死的上古邪物的力量,確實能夠阻擋我的感知,但是她們以為這樣就可以玩弄自己的計劃,那就來試試看吧!」
無數的電芒向下延伸,滲入地面,將每一條符文的法陣都清晰勾勒,於是,空間中的能量環繞扭曲,無法形容的沛然之力,從另一個世界被牽扯而來,在那張巨椅面前,凝聚成為逐漸清晰的身影。
六個塔烙斯在電光中凝立。
毀滅吧,破壞吧,撕裂每一個存在,砸爛每一個形體,一切有形之物歸屬於虛無,惡魔,天使,魔鬼,人類,所有的生物都盡情地毀滅對方吧!牧師,戰士,法師,平民百姓,每一個人,每一個生物,都盡力的去破壞吧……唯有如此,方能提升風暴之主,破壞之王的力量,最終,他將會成為多元宇宙之中的唯一!
極北之地天空的灰色的濃雲,在這一刻迸發出無數雷電,雲層被被激烈的能量撕扯出巨大的缺口,露出其後如血一般的無盡虛空!暴風挾裹著濃雲向著千里之外蕩滌而去,轟鳴的雷聲,化作無形的絮語在千里之內,每一個凡俗存在的耳邊迴盪……
這聲音,彷彿驚醒了整個大陸。
「為了我主的榮耀!」
千里之外一座小鎮裡,一個嘶啞的咆哮聲響起。
這個鎮子擁有著六百餘戶農家,雖然規模較大。但不過是個普通的聚集地,冬日裡的農人們正在享受著他們一年中難得的閒暇,天空中密佈的濃雲讓人們關緊了門窗,但對於它們來說,一場風雪多少是明年春耕順利的吉兆,算不上令人驚訝的事。
然而,那一聲咆哮,似乎將一切盡皆改變。
發出聲音的,是一個不知道來自何地的流浪者,他蓬頭赤足地站在鎮子和中心的廣場上。指著天空。瘋狂呼喊。這嘶啞的吼叫聲引來了週遭幾戶人家的不滿。有人衝出家門,試圖教訓這個該死的瘋子,但是卻隨即發現。而隨著他的聲音,整個世界似乎都暗了下去天空之中的濃雲裡。開始閃爍起道道電光!只不過剎那之間,巨雷在低低的雲層中滾過,滾滾的暴風,就彷彿鋪天蓋地一般,從頂上壓了下來!
狂風席捲起週遭的一切,北方堅固的岩石房屋在這暴風之中也發出了吱吱咯咯的呻吟聲,那些原木搭建的粗糙馬棚,在這樣的暴風裡僅僅只支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像是海浪裡的沙雕一樣四散紛飛!而那些離開了房子的倒霉的人。則在一瞬間就被那暴風捲到空中,然後被狂風之中的原木和沙礫翻攪摩擦,撕裂成了一片片的暗紅,尖銳的慘嗥聲剎那就被暴風的怒吼覆蓋!
空氣旋轉著,成為了烏黑扭曲的的一團圓柱。彷彿一條巨蛇從天空之中伸下他的脖頸,將整個小鎮一點點的吞噬進他的嘴裡,道道電光沿著這烏黑的巨大圓柱上向外噴湧,所過之處,只剩下一片寸物不存的白地!於是不過片刻,這座小鎮已經被暴風摧毀!
片刻之後,曾經的村鎮已經不復存在,只留下一片荒蕪的巖地,唯有天空之中,瘋狂地呼號在陣陣雷鳴懷中越發清晰!
小小的村落,不過是整個大陸亂局之中的一點,幾乎就在那道暴風捲起的同時。大陸上已經有百多個不同的城鎮或者鄉村,迎來了相似的結局,挾裹著暴風的烏雲從北地延展,綿延萬里,幾乎將六分之一個大陸直接覆蓋,雷電,火焰,暴風,地震,自然的所有災害,都在這一刻從天而降,將無辜的人們,吞噬進毀滅的陰影裡!
但這一切,並非結束。
它只是開始。
一支兩百多人組成的隊伍,此刻正行走在伊利裡亞北方幾十里的道路上,向著這座帝國的首都前進。
這只隊伍看上去有些像是一支普通的商隊,但實際上卻又有著太多的不同,馬車,平板大車,駑馬或者旅馬上,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的像是商人,有的是傭兵,有的則兇惡得彷彿盜匪,但無一例外的,他們身上的鎧甲,罩袍,或者車輛的旗幟上,都帶著那個由三道雷霆組成的徽記!
毀滅吧,破壞吧,沒有人能夠抵擋這無限的威能,唯有在塔烙斯的護佑之下,凡人才能逃避毀滅的結局!
低沉的禱文,就在這些人口中被稱頌,而從高空俯瞰,整個伊利裡亞的北方百里之內,已經有七八支這樣的隊伍,正在匯聚!
「牠的瘋狂真是一如既往……」
艾瑞埃爾抬起頭,目光落在遠方,那被晦暗雲層匆匆覆蓋的天空中,翻滾的雷電正在其中蜿蜒蛇行,在極遠處留下一道道明亮的明黃或者藍紫色的痕跡。風聲裡那隱隱的呼號讓熾天神侍皺起黛眉,輕聲自語,可是卻出奇地並沒有表現出極端的憤怒。
「已經開始了?真是迫不及待。而且……真是捨得下本兒啊。」
愛德華瞇起眼睛,但顯然,與熾天神侍的觀察不同——目光雖然同樣落在遠處的天際,但那雙銀色的眼眸深邃而明亮,映照出那被風暴包裹的遠方天穹,神力之間的呼應已經近乎於直接,讓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其中澎湃的,暴風之主的力量。
或者在艾瑞埃爾的眼中,暴風之主不過是在單純地增加這自己的力量,但對於愛德華而言,這位主神實際上是正在送出自己的能量。
龐大有序。
愛德華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力量的終點……散亂地分佈在幾千里方圓的範圍內,但無一例外的引發了一些強大的能量的撞擊——暴風。閃電,甚至是地震,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那像是神術,卻又不完全是……但他們唯一與神術不同的地方,或者就是那種令人驚訝的龐然威力。
這樣的做法,顯然已經超出了神對於神術的管理,而更加接近於無差別的釋放恩寵。
不過,愛德華大概能夠理解,這位暴風之主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就像是他流傳在人間的教義所說的一樣。『召喚只有暴風之主才能使用的。自然地力量。去毀滅你的仇敵,』。就如同戰爭對於戰神的意義,商業對於財富女神的意義一樣,讓風暴毀滅一切。這才是這位暴風之神最快,也最為直接強大的,增強自己力量的方式。
「瘋狂?哼,實際上若論瘋狂,我倒是覺得沒有多少人能比你這個小傢伙更勝一籌,甚至相比於多元宇宙裡幾個著名的瘋子,你這個小鬼也不遑多讓呢。」
阿爾伯特**師尖細的冷笑了一聲。
同樣站在甲板上,觀察著那一幕奇景,但他看起來顯然沒有其他人那樣的認真:「如果你這一次的計劃。就是讓我們直接開著這一艘還沒完工的破舊浮空城改造品,從外界進攻天霆之塔的話,我只能說我會提前結束與你的約定,我不會用自己還有那些學徒們的生命開玩笑的。」
「這個……阿爾伯特導師,如果您覺得計劃不大合適。我們不是還可以修改嗎?」
愛德華苦笑著搖了搖頭——片刻之前,當他提出了攻擊法師塔的念頭之後,立刻就遭到了這位導師閣下的拒絕。
當然,老法師也並不是反對進攻,只是反對他認為冒進的計劃而已。
「現在就去?徹頭徹尾的異想天開!你以為天霆之塔是什麼地方?你以為找到了它的本體,就已經有機會佔領它?實際上如果你只是想這樣做,我覺得從伊利裡亞的那座傳送門進去的難度,與這裡也相差不多。我之前說的那些東西,就算你們全都能解決好了,但是你以為極北之地的冰川只是簡單的寒冰?它是魔網的能量空前集中之後製造出來的,你知道環繞天霆之塔,到底有多少「狂亂魔法區域」和「死魔法區域」?」
心靈術士繼續苦笑。
老法師這種講解方式顯然不怎麼,對於後者他倒是有點印象——簡單點說,就是觸摸不到魔網的區域。
理論上說,魔網,這個魔法的源泉和根本,在主物質位面是無所不在的,但理論與實際之間,往往存在著差距,而魔網也是如此,它的布展從來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平整穩定的,在某些特殊的地方,它存在一些「空白點」,在此區域內一切魔法效果均歸無效。無論是法師的奧術還是牧師的神術統統都不能用,乃是施法者的禁地,在那裡,就連魔法物品也會同樣失去效果,即使是最簡單的法儲類的東西也不行。
至於說狂亂魔法區嘛……可能是指魔法的效果會隨機錯亂什麼的?難道不施法穿過也不行?
「增強不是很好嗎?」
某個半調子的施法者隨口問道,於是立刻換來了兩個鄙視的大個兒白眼兒,「問題是,沒有人能夠預測這種增強的幅度,也就不可能有人將之輕易加以利用,在這個區域內魔法的能量被分解成了無數個不同的」
那麼豈不是進不去了?當初
「倒也不至於進不去,」**師哼了一聲:「就是稍微麻煩了一點,一般的情況下,是依靠前人探索出來的道路走進去,那些都是互相聯通的魔法」
「除非是有一個浮空城核心這樣,直接聯繫到魔網中心的強大造物,方能保證魔法的能源平穩供給……」
「浮空城核心?那玩意兒這船上不是有一個麼?」
愛德華不由下意識磨了磨牙齒——既然那浮空城核心就能解決問題,你說出這麼一大串兒來還有啥用?難道只是為了再炫耀一下你那些魔法知識?替人上課有癮是麼?
「蠢貨!給我聽清楚!」
心靈術士臉上的輕蔑,讓侏儒**師頓時火冒三丈:「」——
當然,這種程度的難題,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意外……一座法師塔最害怕什麼?當然不是什麼天災**,也不是什麼魔物和戰爭,真正能夠對於一座魔法造物產生威脅的,只有敵對的施法者而已,所以天霆之塔如果僅僅只是依靠那些常規的手段你防禦,它大概也不會成為大陸上屈指可數的法師塔之一了。
實際上,唯一不怎麼受到影響的,只有你發明的那些炮台,但你不會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