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指那些在和平地區混『事由』的傢伙們。
受到文明世界的影響,他們之中有著大量的規矩——成文的不成文的約定俗成的,據說還要遵從於某些行會,公會之類的組織規定的一部分條文。
愛德華並沒有詳細的打聽過這個方面的事情,只是零星的有所瞭解——畢竟在低語之森,傭兵們呈現出的便往往是另外的模樣——極端的環境會壓搾出他們所有的真實,所謂的友愛和幫助,在價值萬金的稀有礦石,或者兇猛魔獸的致命威脅面前,遠比腐朽的麻布還要脆弱。
但這種『文明』的規矩,也造成了城市周邊傭兵團的某種難纏之處——如果不將對手完全殲滅,仇恨就很可能會無休止的延續下去,最終達到無所不用其極的程度,
「你是怎麼看出這個雌性有問題的?」
心中的聲音打斷愛德華的思考,靈晶僕從獵人的兜帽陰影中露出一小塊晶面,靈敏的觀察著四周。就像是想要把所有的景色盡收眼底——這個傢伙雖然沒有一個真正的眼睛或者類似的器官,但是卻可以感受相當於一個普通人視距之內的一切,包括聲音,圖像和氣味。不得不說,這種製作技術真的非常優秀,愛德華甚至有點想到,以後自己在這個方面有所發展的話,是不是可以製作出一群這樣的小東西來為自己服務。
「卡特澤耶克有沒有說過,你的好奇心實在是太重了?好好看著周圍!」
當然,好用歸好用,愛德華並不準備回答這傢伙的問題,反正它也可以從別人的思維之中偷取答案,不過與這傢伙心靈的聯繫倒也是個很方便的能力,雖然不能真的將靈晶僕看到的東西直接在呈現在愛德華面前,注意重點的目標倒是絕對夠用了。
因此,穿過了三條街道之後,那個女子和她同伴的身影仍舊被愛德華牢牢地鎖定在目光之中。
不是說他們的行動太過馬虎,缺乏警惕——實際上,他們對於周圍的觀察相當慎重,盡量在狹窄的街道中穿行,並且多繞一些彎路,也並不會在視野寬闊的地方停留太久。然而這種謹慎對於普通的跟蹤或者有效,但是對於愛德華來說,根本就是無謂的舉動——就像剛才在旅店的大堂後門附近佈置的,他們的兩三個眼線一樣,他們捕捉不到愛德華的身影,卻也逃不出愛德華的視野。
對於獵手來說,穿梭於都市的房舍與人群之間,是遠比遊走在步步殺機的叢林之中,簡單了十倍的輕鬆任務——可供躲避和遮掩的地方更多,有更多混淆視線的借助,更重要的是,對手沒有可以媲美魔獸那樣嗅出風中幾里之外氣味的鼻子,數清黑暗之中螞蟻的眼睛。
兜帽下,愛德華深褐色的瞳孔微微閃爍,目光盯住那兩人行動的同時,心中卻在考慮著自己的目的。
這幾個傢伙的能力並不是很強,雖然在單體戰鬥能力上能夠與白楊鎮進出的傭兵們一較高下,甚至可能比其中的精英,還要高出一兩籌不止,但是在生死搏殺方面的經驗,卻差的太多。
就像是森林之中那幾個正面跟愛德華扛上的傢伙,如果在一開始就選擇攻擊一個目標,他們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機會可以在混亂中搶先擊殺愛德華,至不濟也可以借助叢林掩護,將一眾人拖延到援軍到來,但是他們卻選擇了正面敵對,結果就是被愛德華一個人便幹掉了一半人手,即使這裡面還要加上愛德華靈能覺醒之後的諸多便利,但他們判斷方面的誤差確實是個主要的原因。
如果可以,愛德華倒是很想對於這些人置之不理。這樣的傢伙除非數量上佔據極端的優勢,否則根本就別想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給愛德華這樣行蹤不定的人造成任何的麻煩。然而現在卻確實造成了麻煩——對方找上門的速度,卻實在是令獵人暗自心驚。
這想必是對方隊伍之中那個法師的力量。
即使沒有真正的學過法術,但是愛德華對於魔法效果的種種傳聞,可是聽說過不少的。魔法之中,有關追蹤目標的法術實在太多,不管是專長預言或者附魔派系,想要盯住沒有魔法保護的人物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且如果這個法師如果有點地位或財產,用一個特製的水晶球,就能輕鬆地從遠處監視別人的一舉一動,甚至可以通過它對目標降咒,能力更高的法師,甚至可以直接用它對敵人使用法術。
這對於愛德華來說當然是不能容忍的,個人的**或者在這個世界上還只是個虛幻的詞彙,但是對於他來說,可是絕對不可退讓的神聖字眼。當然更重要的是,對方有可能在任何時候給他造成危險。
記憶中那些狗仔也有基本的人權保護,明星大腕們或者奈何不得,打一頓還要受到譴責,鬧得沸沸揚揚,但在這裡,死上個把人可不是個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越是『文明』的城市,下水道中腐爛的冤魂就越是眾多,十**具屍體,只能算是一段溝渠中最常見的附帶而已。
在這個缺乏法律道德束縛世界,可從來沒有防衛過當這個詞彙的存在,對方給自己造成威脅之前搶先下手,才是無可非議的正道。
「既然想清楚了,那麼就不要猶豫!仁慈的含義是要利用它來做為你的優勢,但去實踐它,最後就會變成它來控制你。還是說,你覺得你的後背已經堅硬到可以抵擋任何刀劍?」
靈晶僕的聲音響起,在一瞬間似乎像是一把冷硬的長劍,打斷了獵手的猶豫,遞進他思維中某個柔軟的地方:「在情感上,記住你有能力消滅任何你不想要的東西,或是一切使你感覺不舒服的東西,只要你真正有這樣的意願即可!這才是真正的強者。」|
「討厭的邏輯。」
愛德華搖了搖頭,眼神收縮起來。
街巷在視線中已經變得雜亂不堪,昭示著這裡已經離開了城市那些「上等人」們習慣的圈子,奇特的食物香味到擁擠的惡臭飄蕩在街道上空,而狹窄泥濘的小路也代替了原本整潔的甬道四通八達散佈在建築之間。胡亂搭蓋的房舍遮蓋出大片的陰影,即使是在這黃昏之中,也呈現出一種莫名的灰冷的色調。
但嘈雜而冷漠的環境,無疑最適合於不宜見光的舉動。
更重要的是,遠處那兩個人已經互相分開。
微一猶豫,愛德華跟上了那個高大的影子——那個女人看上去應該知道的最多,但大多應該都是愛德華並不需要知道的事情,更何況從對於那兩個人頤指氣使的態度看,她很有可能是對方的一個小首領,如果對她下手,會引來對方全線的反擊。
剛剛離開的那個矮個子或者更弱一些,不過也更加油滑,相較之下,這個明顯對於自己武力有著一定自信,卻看上去並不聰明的傢伙,應該是個不錯的目標。
這個傭兵個頭高大,手腳粗壯,不過當離開了同伴之後,他顯然就有些喪失了那種必要的警惕性。
無所事事溜過了街邊的小攤,用六個銅幣換來一塊夾著萵苣和油脂的麵包,滿意的咬了一口,他轉過一條僻靜的街巷,不過就在巷口已經不遠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一個輕微的腳步聲。
傭兵警惕的回過頭,便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不遠,正無聲的靜立著一個人影。
並不高大,包裹在一件灰色的罩袍之中,那並不是非常深沉的顏色,卻將他隱藏在一片幽深的陰霾之中……或者,那陰影又像是他自己製造出的一般。
高個子的眼神一瞬間不由得繃緊。
對方的面孔,深深隱藏在垂落兜帽陰影裡,但不知道為何,傭兵在那一瞬間似乎看見了他的眼睛——沒有瞳孔的眼眸,不,應該說是銀白色的。放置在眼眶之中,微微發光的寶石。
這古怪的認知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然而下一刻就變成了一片空白——目光交匯的瞬間,可怕的劇痛便在他的腦海之中砸裂了!
那是一種劇烈的抽痛壓痛撕裂痛摩擦痛……說不清楚的感覺從腦袋的深處向著四周擴展開來,不同於任何一種疼痛的感覺,簡直像是將腦袋放進了石碾之中壓搾一般,即使他也是數度嘗試過瀕死滋味的老手,但那可怕的感覺還是讓他忍不住張口慘叫!
但他沒能叫出聲音——停在嘴邊的半截麵包被一隻手推動,塞住了大張著的嘴巴,將慘叫變成低聲的午夜,然後就是一陣奇怪的撞擊從下巴上散開,將他帶進了一片黑暗。
黑暗持續了一會兒。才被一個低微的聲音打破了。
「你們的法師在什麼地方?」聲音扭曲著,聽上去怪異非常,傭兵微微張開眼睛,便注意到那近在咫尺的,盯著他的眼睛。
傭兵搖了搖頭,本能的保持了沉默,但下一瞬,另一種,可怕的刺痛就從他的手指上竄進了他的腦海!他忍不住又一次地狂叫起來!可是發出的仍舊只有無助的嗚嗚悶響,他的瞳孔收縮,看著眼前,晃動的一片薄薄的,帶著幾滴血液的灰色小東西……而耳邊只有那個聲音,不緊不慢地在那疼痛之後,敘述者可怕的事實:
「你有十片指甲,我有很多時間,那麼,我們來看看,到底你能挺到什麼時候?當然,乖乖的配合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現在,自己選擇吧……」
……
「維吉爾……跟著團長駐紮在城外,我們這邊有十二個人,歸屬蕾雅大姐指揮……」第三片指甲離開了身體時,這個健壯的傭兵終於崩潰了,然後迎接他的,便是頸間一片冰冷,和徹底的黑暗。
只是隨著那血液的噴湧,原本放置在懷中的一件東西碰地一聲炸裂了。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那聲音不大,然而在愛德華的視野之中,卻有一道明顯的光環從那個傭兵身上擴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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