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是打算背靠朝鮮,嚴防死守了!」
余報國把方面軍指揮中心前移到了比較完好的錦州,隔著前線戰場不到兩百公里,可謂膽大之極。不過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夠直接激勵前方戰士的積極性,想想看,一個集團軍司令就在身後站著,前邊兒有什麼事馬上就知道,調動靈活機動迅速,保證衝鋒在前的人有堅強的支援後盾,這種心理上的影響可直接轉化為軍心士氣,相當之重要!
他貌似危險,實則安全的很。朱斌豈能讓自己的頭號大將身處不測之地?不要說日軍根本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想要偷襲,也是千難萬難,反而會因為一次次的失敗極大的挫傷銳氣。
其他的司令官們也不例外。除了閻老西自己坐鎮大後方以外,北方戰區此刻正與毛子展開對峙的,便是傅作義本人!本已經是一方諸侯的他,這輩子難得有機會為國征戰,甚至可能開疆拓土,那積極性沒的說,身邊又有十萬雄師,當然不擔心出什麼茬子。他親自在庫倫坐鎮,前方具體幹活的,便是猛將陳長捷!
中路原本是中央教導總隊的地盤,老蔣一步棋下錯提前抽腿了,結果讓商震揀到了便宜,而今他同樣沒在北平踏踏實實當富家翁,硬是厚著臉皮擠進宋哲元的戰區,令精銳手下跟原二十九軍的精兵悍將一起衝鋒陷陣!
這樣的好處很容易體現出來,各路精兵本都是從他們大隊伍裡選出來的,帶兵的將校大多數來自各位大佬的親信,做事前後呼應用得放心,就算大家都知道部隊主力被朱斌侵吞已經成為定局了,起碼現在有人聽自己使喚。感覺還不錯。
如此,前線戰場的變化立刻就讓他們第一時間察覺。余報國幾乎總覽對遼東作戰的指揮,一看日軍的動向就明白過來。不過只是皺了皺眉頭,顯然沒有特別的擔心。
參謀長胡一波卻忍不住喜笑顏開,呵呵樂道:「好啊!好啊!小鬼子倘若硬頂死扛,我們還真要費一番手腳。現在自退山中,卻正給了我們從容收拾大局的時機。真不知道是什麼人想出來的昏招。莫非他們以為,把那千百萬的平民負擔一下子推倒我們這裡,就能拖住我們的手腳麼?」
不錯,日軍的目的一目瞭然。不僅僅是營口和海城,甚至最不應該放棄的奉天周圍,大批死扛的日軍忽然後撤,同時將數以百萬計的平民從原本的軍管控制下突然的放走,其中不光是中國人。大量的日本平民也夾雜在裡面!
戰爭開始之前,整個東北三省有三千多萬人口,其中五百萬日本人,開打之後,平民開始瘋狂逃散,半年中入關的不下數百萬,但留下的仍然極多,且大多數都聚集在遼寧。
猛烈地攻擊展開後。日軍一開始瘋狂堅壁清野,引起巨大的混亂和災難。死傷平民無數,到了現在,被切割的情況下,奉天周圍仍然有上千萬的人口滯留。這些人,原本是日軍最大的助力,現在卻成了巨大的負擔!
鴨綠江交通要道被連續轟炸兩個月。朝鮮過來的補給就跟不上了,又因為去年秋天的收成被戰爭影響只得了一半,而從本土調來的部隊卻多了兩倍,此消彼長之下,日軍佔領區內立即出現大饑荒!
扛了兩個月。關東軍受不了了!眼瞅著地盤被死死的擠壓到快喘不過氣來,後路都要被切斷了,不知道是誰出了個主意,當機立斷,索性把千萬平民一股腦的推出去!看看被炸成廢墟的東北大地上,春荒夏收無望的情況下,他們怎麼養活這麼多難民!
不得不說,這一手,非常黑!
上千萬的災民啊!光張著嘴吃飯,一直到秋收起碼半年時間,這得是多大的窟窿!一個好好的國家都可能被拖垮,更不要說一片貧瘠的中國,又經過連續的戰爭!
換做是其他國家,恐怕一下子歇菜了!老蔣這樣的聽到了能暈過去---幾次大水造成的災難大都如此,包括1930年前後的西北大旱災,死亡人數那是以百萬計算的!一旦被這樣的災難抹黑,一輩子別想洗乾淨!
日軍的行動統一、迅速、瘋狂!所有的包圍圈內,數不清的難民忽然間湧出城市鄉村,在日本大兵的槍炮驅趕之下,只帶著簡單的行禮跌跌撞撞的迎向前方被炸爛了的戰場!
晝夜飛翔在天空的偵察機,紛紛拍到近乎相同的畫面,但見濛濛春雨之中,烏沉沉的大地上,一條條不見首尾的人龍慢騰騰的出現,從成千上萬的小道上百川匯海一般擁擠到公路上,鐵路邊,在一些隱藏在裡面的人號召下,茫然的挪動沉重的腳步,向著前方據說有食物和房屋的地方前進!
四月的天氣並不溫暖,細雨斜風照樣凍入骨髓,衣衫單薄的平民肚子裡沒有食物,哆裡哆嗦的渾身顫抖,更沒有什麼力氣,也就走不遠。區區一兩百里,在正常人看來汽車一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可能要走好幾天!
沒有食物,沒有潔淨的飲水,沒法休息,凍、餓、勞累之下,會有無數的人生病,不定什麼時候就栽倒在地,想要救助他們可謂千難萬難!
余報國和胡一波嘴上說的輕鬆,心裡頭卻好似千斤重擔壓在上面,沉甸甸的,他們都明白,這個麻煩,很不小!
成百萬的難民漫山遍野的堵住前進的道路,所有的部隊攻擊都要暫停,隨便開一炮都能炸死不少人,更不要說機械化部隊前進的道路全部被堵死。這種情況下,朱家軍想要速戰速決是不可能了,反過來還得想辦法解決難民的問題。
而日軍卻能一下子解決掉大部分的負擔,反正這些人幫不上太多忙光能吃了,趕出去堵著路,正好替他們爭取到寶貴的緩衝時間。不管是重新部署,還是最小的部隊修整。都難能可貴。如果趁機得到後方部隊的支援就更好了!
朱斌幾乎是現場直播的看著整個事情發生,這一出卻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當時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操他姥姥的,誠心給老子添麻煩是吧!小鬼子,該死!」
沒這事兒他都想弄死人家所有的男人,本來蔣百里閻老西他們還覺得殘忍。現在,啥也不說了。你大爺的敢幹出這樣的事兒來,老子們都沒法不落忍。
蔣百里宅心仁厚,忍不住擔心:「如此多的災民,怎麼辦?我們往東北的運力有點不足,恐怕後勤物資要暫停了!」
朱斌卻森然一笑:「幸虧我們有點兒準備啊!立即把救災委員會儲備的帳篷、板房、淨水和壓縮餅乾、罐頭什麼的都調集起來,用運輸機和軍艦暈過去!另外所有的飛艇也一起行動,鐵路公路方面加大動作。那些剛畢業的學生不是閒著沒事幹麼?把他們全都發過去,就當實習了!能夠安排好這些難民。他們才有資格正式上任當官!」
戰爭中最容易產生難民,這一點朱斌早都想到。他還不是跟一般軍閥似的,部隊都管不過來,更不管平民那樣的作風。用老話說,「得民心者的天下」。老百姓支持誰?誰心裡想著他們就支持誰!他可以不要煩人的領袖工作,但有基礎民心,他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這就是朱斌跟老蔣等人不一樣的地方。
關鍵時刻,就能看出朱斌有瑟琳娜和智腦輔助。從而可以宏觀調控全國工商業生產,建立一個國家龐大複雜到極點的數據庫的能力。有多麼的重要!
隨著他的命令下達,大半個國家的各界人士立即動員起來,一天之內,相關工作分派給了每一個階層和部門。
所有生產軍用物資的工廠立即調整簡化生產線,將耗費較大的軍品全部改為簡單便宜的民品,哪怕一次性的都可以。關鍵就是快!試想,能夠為全國五六百萬大軍提供裝備生產的龐大工業體系,搞民品轉產有多難?還都是生產線設計之初都做過預留準備的!
糧食問題朱斌根本不擔心,他帶來的高產作物搞得全國糧價持續低迷,都賣不出去。隨便開幾個戰備糧庫就能解決掉。帳篷、藥品、水什麼的前線就有,本來是支持百萬大軍的,臨時調動足可支撐百萬平民。直接在平川沃野之間就地開建臨時聚居地,有數十萬工程兵為骨幹,數以萬計的工程機械為主力,臨時徵調吃飽了飯的難民以工代賑自力更生,東北遍地的森林更是方便至極。
國內各界同時展開捐款救災行動,能弄多少錢再其次,關鍵是讓所有國民看到了朱家軍的行動和朱斌的號召力,增加凝聚力和人望,一舉數得。同時也讓民眾中親日的情緒再次遭到沉重打擊,那些說風涼話的老老實實閉嘴,要不然隨時可能被人找上門去打破頭。
疏導難民防止激起大變的工作相當重要,這需要大量有管理經驗的人。而朱斌從數年前建設的大學城,而今一年畢業的大學生超過以往全國總數的好幾倍!驟然間出來數以萬計的高等知識分子,其中八成理工科的直接進了科研和生產機構,剩下那些管理、人文的多年得不到施展機會,現在機會來了,於是乎數以萬計的大學生臨危受命,乘坐各種載具奔赴東北!
當然不可能讓這些愣頭青生瓜蛋子去跟千百萬被日軍特務摻雜在其中搗亂的難民折騰,那搞不好一下子得死光。大量的退伍兵和傷殘士兵臨時徵兆進去,連同被遴選後不合格的數十萬部隊一起,分成無數小股或空投或其他方式,搶先落地!
這時候,就看出朱斌瘋狂擴充空軍的好處了,數以百計的大型運輸機和中型運輸機、大半個國家的客機紛紛起飛,一次性投下去上萬的人,作用立竿見影!
十幾艘超級飛艇得益於隨時起降的優勢,每一艘運載數百噸的物資下去,就地建立臨時居住點,然後接上去數以千計的難民直接運到後方,一舉數得。
最給力的還要數海軍的登陸艦和補給艦,一艘四千噸級的坦克登陸艦可以塞滿兩三千的難民拉回來。一艘小型補給艦也能拉幾千人;平底的滾裝船貨輪可以在淺水的渤海灣慢慢轉悠,成千上萬的漁船也跟著前去支應……從營口到奉天方向放出來的難民,赫然竟少有聚集成過萬人滯留的,隨到隨運走,那叫一個麻利!
所有往前線去的車輛拉去物資拉回來人,千里北方大地上到處是人潮滾滾。湧動不盡,如同浩瀚非洲的生命大遷徙,看上去無比的震撼和悲壯!
朱斌當然不會讓這種事兒默默無聞的就做了,一下子派出上百支戰地攝影隊,從地面和空中展開拍攝,成百上千的記者帶著任務深入難民之中採訪有價值的內容,回來精心編排後,迅速佔領了報紙、電台、電視等所有的媒體刊物!
這簡直是史無前例的浩大宣傳啊!全國一半的人通過不同的方式瞭解了正在發生的事情,隨後民間小喇叭和走街串巷的貨郎又把各種大雜燴的情況傳播到田間地頭。除了人都進不去的地方外,越來越的國民知道了朱大老闆的名聲,那簡直萬家生佛一個級別的!
北方親身見證整個事情的大佬們紛紛搖頭苦笑,他們這輩子別想跟朱斌搶民心了,跟著這麼一位財神爺、戰神和活菩薩合體的當世神仙,是人都知道能過上好日子,受災了也不怕的,大概活著的人一輩子就碰上這麼一遭!
尤其是朱斌的手下那些宣傳干將。把事情足尺加三的一陣扇呼,民間什麼調調都出來了。天神下凡啥的層出不窮,街頭巷尾到處是噴著唾沫星子演說「朱大老闆」一揮手,整個天下都顫抖,小鼻子東洋夾著尾巴逃竄,千萬同胞獲救於水火之中……。
什麼叫蓋世英雄?這就是!
中國文化自古有種「明主」情節,別看皇帝打倒了。民國政府了,骨子裡絕大多數人看第一老大的眼神跟皇帝沒區別。老蔣前兩年纍纍巴巴爬上去,才招搖了沒幾天,就給朱斌連番踹的搖搖欲墜。現如今,對日政策的連番失誤。他的聲望一路下跌,面對朱斌如日中天的輝煌身影,越來越沒有抗爭的力氣。
無數膽大的媒體和名流們甚至喊出來讓朱斌當老大的聲音,效仿列強弄個總統或者總理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
老蔣一系的人僅僅高興了一天,原準備等著看朱斌笑話的,結果卻被他果決迅速的處置應對震驚的無言以對,甚至沮喪的徹底沒話可說。耳聞目睹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一個個戰戰兢兢他們都怕老蔣倒台,一朝天子一朝臣,秋後算賬,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想找主心骨問問吧,老蔣自己躲到廬山去誰都不見,也不知道是在生悶氣還是在密謀部署反擊,平時格外囂張的一些人物也都暫時偃旗息鼓,這時候出來觸霉頭,那是找死!
老蔣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認輸!他坐鎮廬山,外邊發生的情況打聽的一清二楚,當各種呼籲力挺朱斌上位的說法甚囂塵上,親信們都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他卻異常沉穩的呵斥:「都不要著慌!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朱漢臣當不了國家元首,我們的底牌還沒有動!」
什麼底牌?看樣子都快山窮水盡了吧?
陳誠在前面帶兵,可是知道現在的軍心如何的浮動渙散,中下級軍官們雖然都是各高官提拔的體己人,可多半讀過書明道理,再這麼忠誠,也都知道跟朱斌那樣的主兒對抗,下邊的大兵根本提不起鬥志。就算他們自己,也過不了心裡那一關他們可都是被教育的要抗擊外敵,報效國家的!
效忠校長和黨國是小節,民族大義才是大節!這年頭的教育,就是這麼一套路子。更不要說,裡面還有許多人是去過朱斌下屬軍事院校交流過的。
老蔣對手下的懷疑非常不爽,乾癟枯瘦的手指點著北方異常自信的說:「休要小看了日本人的這次圖謀!千萬災民足以耗盡朱某的所有準備!更會將戰爭無線拖延下去!到時候他們一定無力徹底趕走日軍,膠著之下,必將心無旁騖。再加上到時候,我們的盟友突然出手,大局將天翻地覆,諸位盡可拭目以待!」
有一點老蔣是說對了,救災真不是那麼容易得。
現在的民國不是一個大一統多少年的大國,半數人在貧困線以下,交通都不便利,整個戰爭其實都是朱家軍在主導,以半壁江山之力跟美國支持的日本對抗,本就夠累的。上千萬災民的安置,起碼要花費數十億資財!就算他出得起這筆錢,人力消耗和時間拖延,卻是無價的!整個戰爭部署,全部被打亂!
時間一晃就是十幾天過去,北方戰場的大多數一線部隊除了警戒的之外,其餘暫時轉為救災主力,數不清的帳篷和臨時房屋在東北大地上形成成百上千的整齊陣列,數以萬計的民兵臨時配合大學生們進行初級管理,難民,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入!
就在此時,關東軍卻秘密接到來自大本營的命令:「借助機會給支那製造一批特別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