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的專機幾乎踩著老蔣安排的鼓點兒準時降落,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會被拒絕接見,不過當他昂首挺胸的從舷梯上下來時,以最快速度趕來的陳誠早已把迎接國賓才使用的禮賓樂隊佈置好了,紅地毯一直鋪到腳底下。
效率之高,讓朱斌頗為驚訝,心中暗想:「不錯啊!看來老蔣的腦袋還沒有迷糊掉。不過想看我的笑話麼?未免太小瞧人!」
果然,當他魁梧昂藏的身影出現在機艙門口時,軍樂隊立刻奏響海軍進行曲,激揚的軍樂把空蕩蕩的機場霎時間填的滿滿當當,兩排目不斜視一般高大英俊的衛士組成的陣勢,更是體現出世界第一流大國應有的禮儀風範。只不過,用來接待一個名義上是分疆裂土的軍閥頭子……這是不是有點滑稽?
朱斌可以確定一點,起碼被新聞界知道了的話,一定會各種物議沸騰,一邊倒的批評自己基本是跑不了的。誰能說老蔣不懂規矩?用國賓之禮招待一方諸侯?更多可能認為是被朱斌強勢的姿態給逼出來的無奈。
只不過,作為名義上的一國元首,就算你心中再怎麼不爽,居然用這種手段來給下馬威,心胸不嫌太狹窄了一些嗎?
鄙夷的抽了抽嘴角,朱斌臉上湧起淡淡的微笑,坦然在各種異樣目光的注視下緩緩下了舷梯,先跟陳誠一本正經的互敬軍禮,而後蒲扇大小的手張開,一把攥住對方那小了三圈的小手用力一握,再使勁搖了三下,咧著嘴嘿嘿笑道:「勞動辭修兄親自迎接,朱某何以克當啊!」
陳誠又一次痛恨自己的身材實在太矮小了些,比一般人已經不足,比起狗熊一般健壯高大的朱斌,更顯得他短小精悍……。偏偏朱斌渾身往外釋放的王八之氣橫七豎八,怎麼看都像這廝的陪襯,這讓身為堂堂政治部長、廬山軍官訓練團教育長、軍政部常務次長的他情何以堪啊!
當然。朱斌保持本有的姿態那是理所當然,這廝要是故意的彎腰下來遷就自己,那才真正是上桿子打臉欺負人了。
陳誠也知道委員長弄出這一手來給朱斌不爽,自己一定得頂包,朱斌發飆他也得接著。不過看起來。似乎還算穩妥?
從熊掌中抽出差點給捏碎的右手,陳誠強忍著罵娘的衝動,腮幫子生硬的聚起笑容,道:「朱參謀總長難得有機會來廬山面見委員長。不隆重一些怎麼行?倉促之間也無其他安排,還請漢臣兄不要介懷。」
一句話裡幾個稱呼來回變,果然不是肯吃虧的主兒。
朱斌抬眼隨意一掃軍樂隊和整齊如林的帥小伙們,特別在他們白手套裡把持的自家產半自動步槍上稍作停留,微笑著點點頭:「這就蠻好!我這人不怎麼講究表面文章。辭修兄有心了。咱們還是不要讓委員長久等的好,時間那麼寶貴,一秒鐘就有幾十萬國民生死存亡的大事要決定呢。」
「好!漢臣兄果然爽快!來來,這邊請!」
陳誠樂得不跟他扯淡,果斷離得遠遠地頭前一讓,兩人順著紅地毯大步走到盡頭,拉開一輛國產的長城牌加長防彈轎車坐進去,前呼後擁的在警衛隊保護下,風塵僕僕直奔廬山官邸。
這段道路足有幾十公里。勻速行駛下要半個小時,好在不用停車檢查,長驅直入的上了老蔣的專屬別墅。
一路上,陳誠有意無意的跟朱斌套話,卻都給這廝打哈哈給應付過去。具體要談什麼內容,一概不透露,直到目的地就在眼前了也沒有一個準頭,這讓身負重責的陳誠不由急出一頭細細的汗水。可不能這麼跟委員長交代啊!
下了車,夏初之際略帶一絲清涼舒適的空氣讓朱斌心懷大暢。滿滿的長吸一口後讚歎道:「果然是風水寶地啊!整天住在這裡估計都能多活幾年的吧?委員長真會享福。」
陳誠心中一沉,臉色當即就是一變,難道這廝也想常駐這裡不成?誰不知道,這裡幾乎就是天下第一人的行宮別院啊……他額頭的汗水立馬變成豆粒大。
朱斌有意無意笑瞇瞇的一眼瞥過來,便跟迎出來的鄧文儀寒暄兩句,然後在其引領下朝老蔣安排下的地方行去。其姿態並非機場迎接一般公事公辦,處處體現一副上官接見屬下的流程。說到底,老蔣不肯承認朱斌跟閻老西和下野的馮玉祥一般能跟他平起平坐。
還是試探……。朱斌覺得挺無趣,但沒興趣在這種小節上浪費精神,直到進了會場後,赫然發現等著自己的是整整一個團隊!
何應欽,宋子文,孔祥熙,戴笠,陳佈雷,陳果夫,加上陳誠,一大套核心班子湊差不多,分明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格局,這讓只帶了張逸一個秘書單刀赴會的朱斌顯得格外勢單力孤。但同樣也凸顯出他的威脅性,老蔣為了應對一切可能的變數,把所有的人手都準備好了!這麼短的時間裡,相當不容易。
「我有那麼咄咄逼人麼?」朱斌自覺沒啥啊,看把人老蔣給嚇得,擺出這麼隆重的陣勢來,怪不好意思的。
老蔣的氣度還是有的,主動上來握著朱斌的手輕輕一搖,笑容滿面的道:「漢臣一路遠來辛苦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主動宣這廝來覲見的呢。
旁邊早有攝影師恰到好處的「卡嚓卡嚓」拍下君臣和睦的照片,至於後期怎麼處理就見人見智了。
朱斌面不改色心不跳,從容道:「得委員長拔冗接見,朱斌不勝榮幸!莽撞之處,還請委員長不要見怪!」
「好!好!」老蔣笑的煞是慈祥,可旁邊一群心腹誰都看得出來那嘴角笑容的僵硬勉強,暗地裡估計殺了朱斌的心思一直在翻騰呢吧?這是不是直接叫人一槍崩了這廝好呢?
也只是想想而已,朱斌那麼好殺,日本人早得手了。幾年來,明裡暗裡死在朱斌警衛手裡的間諜刺客以百計,軍統中統使出渾身解數都不能靠近半步,可想而知防範之森嚴。
而且朱斌還經常的赤膊上陣,冒著猛烈炮火殺人作戰,那不是一般的愣頭青不知道趨利避害,他分明有足夠的依仗死不了。對於這種亡命徒,老蔣自覺還是不要冒險的好,革命黨那一套或者對付一般人有效,對付這樣的凶神惡煞,不見得好使!
分賓主落座,馬上濟濟一堂黨國精英,朱斌的位置很自然的跟老蔣分了個上下,而力壓所有人排在第二位。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卻讓一干手握重權的大員們心生不忿。
這半公半私的場合頗為微妙,貌似會議室,人人面前擺著瓜果甜點,茶水毛巾,顯得非常隨意,更有打算長期扯皮的跡象。幾句不要錢的誇讚之後,老蔣目光灼灼的盯著朱斌問:「漢臣此番可是打了我個措手不及啊!不知你匆忙前來,有何緊要軍務要與我商談?」
還好,沒說匯報。朱斌先在全場人貌似矜持,隱隱露出警惕的臉上掃了一遍,揚起眉頭呲牙一笑:「還請委員長和諸位放心,我這個人,對於管理一個國家那種勞碌事兒沒什麼興趣!殺伐征戰才是此生最大的樂趣!」
「你……!」老蔣差點按捺不住蹦起來,這也太直接了點兒吧,但結果更是讓他吃驚,千算萬算,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人已經快要走到巔峰了,一步之遙就能登上億萬人之上的寶座,這麼簡單就說不稀罕?誰信啊!
陳佈雷不愧為智囊急才,立刻接茬喝問:「既然如此,朱總長何不專心軍務,放手地方那些商政俗務,使國家政令上下一統,也好給其他各方做一個表率?」
老蔣百萬精兵在手,佔據半壁江山,如果不是有朱斌這塊大石頭在前面擋著,他早都揮師四方,平了李宗仁白崇禧,降了龍雲,收攏商震宋哲元,逼著閻老西傅作義妥協並軌,再一舉掃平陝北勢力,幹掉西北三馬,真正統一全國了。可現如今,各方諸侯要麼跟朱斌抱成團,要麼結成聯盟共進退,老蔣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啊!
「把地方政務交給你們?」朱斌毫不掩飾嘲諷的眼神,冷冷的掃過他們,輕哼一聲,「老子不放心!若不是我兵強馬壯的就近看著,有多少家當夠你們這幫人敗壞的?!好好的長江鋼鐵走廊,現在他娘成什麼德行了,你也好意思跟老子要治權?!」
「你……委員長面前污言穢語,簡直太放肆了!」陳佈雷當堂鬧了個大紅臉,陳果夫和孔祥熙更是目光陰沉的快要結冰,恨不能化成刀子千刀萬剮了朱斌!
沒有這麼打臉的,當著委員長的面兒直接揭老底,這是混官場的態度麼?裡子還要不要了?
老蔣眼皮耷拉著猶如老僧入定,心裡卻是暗暗的鬆了口氣,還好,朱斌還是那個朱斌,一副狗熊脾氣的二愣子,蠻橫霸道不講理不要緊,關鍵這廝政治頭腦始終沒啥長進,如此撕破臉皮,對於需要和光同塵的政治來說很不合適,他,注定是坐不了自己這個位置。
老蔣壓根就猜不到,朱斌的眼睛打從開始都盯著整個地球了,小小的民國不過是可供驅使的龐大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