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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州,向來有晉北鑰匙之稱,南毗太原,西望黃河,東依太行,北靠代州雁門關,下轄定襄、秀容等縣;
這座晉中大城,幾天前一場大地震,卻幾乎被夷為平地,四面城牆大部分倒塌,城中儘是斷壁殘垣,幾乎找不到一棟完好無損的房子;
大雪將廢墟掩蓋住了,又被劫後餘生的百姓挖出來,隨處可見無人掩埋的屍體;
在這種毀滅性的大地震之下,無貴無賤,不分官民,都是死傷纍纍,忻州知州及通判以下大部分官員都已遇難,行政已經全部癱瘓,駐守忻州的兩千軍隊也死傷慘重,不成編製;
失去了官府的組織引導,劫後餘生的百姓如同一盤散沙,各自絕望地在廢墟間尋找著親人的屍體,淒慘的哭聲讓忻州如同鬼域。
更加可怕的是天災之後,緊接著又來**,蒙奇甲親自頂在石嶺關,二當家劉二虎帶著餘下的賊眾四處燒殺搶掠,拉人入伙,凡有抗拒者往往被一刀砍死;
沂州地面上,到處是被賊匪放火焚燬的房子,滾滾的濃煙瀰漫不去,賊匪呼嘯而過後,房前屋後,田邊地頭,隨處可見慘死刀下的百姓,倖存的孩子伏在父母的屍體上放聲哭喊,不久之後也被凍僵在的寒風中。
這種無序的暴亂,讓忻州的災情加重了十倍,人們剛剛從倒塌的瓦礫間爬起來,還沒有抹乾臉上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掩埋親人的屍體,又要面對賊匪刀槍相逼;
剛扒出來的糧食被搶去了,身體強壯一點的一率被賊匪強拉入伙了,剩下一些無衣無食的老弱在風雪中絕望地哭泣,整個忻州境內比地獄還淒慘,哀哭聲、慘叫聲、嗚咽聲飄蕩在四野裡。
石嶺關下的戰事已進入了白熱化,七千對四千。一方據險關而守,另一方要在一日之內拿下這道北通忻州的要隘,關城上下箭如雨下。殺聲傳出十數里。
雙方傷亡都不小,孟慶沒想到在他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之後。叛軍的抵擋還如此強烈,對蒙奇甲的領軍能力不禁暗自心驚,
然而石嶺關太過重要了,打不通此關,太原方面與忻州的聯繫就被切斷,忻州、定襄近十萬災民正在生死邊沿苦苦掙扎,每拖延一刻就不知會有多少人在飢寒交迫中死去;
楊逸命他哪怕拼光最後一個人,也要一天之內拿下石嶺關不是沒有道理的。
孟慶無法可想,傷亡再大,也只能拼了。他甚至親自披掛上陣,身先士卒提刀攻城。
楊逸帶著四千人馬從太原府出發,費時大半日,到黃昏時趕到石嶺關下,見第六將強攻大半日。叛軍竟是據關死守,毫無退卻之意。
一股暴戾之氣漫上心頭,楊逸感覺不發洩一下胸膛就要爆炸了一樣。
他當即號令三軍下馬,自己身披鎧甲,手提大馬士革刀,在震天的戰鼓聲中。帶頭衝向關城。
謝東昇等人阻之不及,只能緊隨其後,向石嶺關疾衝而去。
孟慶的第六將人馬強攻大半日,未克關城,士氣變得有些低落,見援軍到達本已歡欣鼓舞,再見名振天下的楊逸親自率軍攻城,更是士氣大振;
城下的歡呼聲、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如同海潮一般拍打著石嶺關,將帥不畏死,士卒就不惜命,關下的攻勢一下子被推上了**。
城頭上的叛軍見那面楊字大旗,知道是楊逸到了,有感於楊逸以往的赫赫威名,叛軍不免心生猶疑,再見官兵士氣如虹,悍不畏死的猛攻上來,心中更是打起鼓來;
蒙奇甲一面悄悄做著撤退的準備,一邊提刀在城頭督戰,嘴裡大聲地嚎喊道:「兄弟們,楊逸也是血肉之軀,沒什麼好怕的,現在他才帶幾千人馬前來,豈能奈我何?給我射,給我射,射死楊逸,官兵必潰。」
蒙奇甲一邊大喊聲,一邊尋找楊逸的身影,楊逸身著黃金戰甲,手提大馬士革寶刀,沖在隊伍前面,身後一面楊字大旗迎風招展,非常顯眼,蒙奇甲搶過一把長弓,連引兩箭,嗡嗡兩聲,兩支勁箭便朝楊逸疾射過去。
楊逸剛衝到離城十丈處,便聽到勁風撲面而來,身邊的謝東昇驚得失聲大喊道:「大人小心啊!」
楊逸反轉刀背,霍然揮出,將直衝面門而來的一箭砍飛,射向胸甲的那箭他理也沒理,噹的一聲,箭頭擊在胸甲上,帶著一串火花飛落一旁。
「生擒賊首蒙奇甲者,賞千金!」楊逸心中的戾氣瞬間被全部激發出來,暴吼一聲,朝一把雲梯飛沖而去。
這些年來,青雲老道傳授的吐納之術他一向勤練不輟,加上年年征戰,功夫不但沒撂下,反而日益精湛,他可不是那種只能喊兄弟們給我沖的人!
只見他衝到雲梯下,立即飛身而上,快若猿猴,謝東昇一邊大喊身邊的士卒放箭掩護楊逸,自己也緊隨著他攀上雲梯;
楊逸幾個縱身,便撲到城頭,速度之快讓人乍舌,在城下士卒的掩護下,城頭的叛軍稍稍露頭,便被射死射傷,楊逸到達城頭時毫髮無傷。
「殺!」他再次厲聲大吼,一個翻身躍了上去,幾個叛軍舉槍齊齊刺來,楊逸微一閃身,揮刀暴砍而出,他手上的大馬士革刀斷金切玉,幾支長槍瞬間被全部劈斷。
那幾個叛軍驚恐之下,未及身退,楊逸已經拔身衝前,寶刀如同匹練一般揮出,竟將兩顆頭顱劈得沖天而起,猩紅的血液噴灑如泉,濺了他一身。
這時謝東昇也翻上城頭,倆人互為掩護。大踏步向前推進,楊逸每劈出一刀,就是暴喝一聲,加上他那滿身是血的形象,如陰間厲鬼一樣,讓人望之膽寒。
城頭的叛軍被他倆逼得步步後退,退之不及。便成刀下遊魂。
楊逸身先士卒,以無比凌厲的姿態攻上城頭,切底引暴了近萬禁軍的士氣。每個士兵都嗷嗷大叫著,玩命地往城頭沖,士氣這東西向來是此消彼漲。禁軍士氣如虹,悍不畏死,叛軍士氣就一落千丈,軍心渙散,這是必然的,任蒙奇甲如何呼嚎也無濟於事。
攻上城頭的禁軍越來越多,很快就在城頭開闢出數塊陣地,掩護後面的禁軍源源不斷地衝上城頭。
楊逸或許是練功正處於瓶頸階段,心頭的戾氣之重讓他不停地揮刀,暴喝連連。彷彿只有濃濃的血腥味,才能沖淡心頭的暴戾之氣;
遇上他的叛軍不是頭顱飛起,就是攔腰而斷,沒有一個留得全屍,這天降殺神一般的凶厲之態。讓叛軍肝膽俱裂,紛紛走避,竟沒有一個人敢再逆其鋒芒。
好在楊逸沒有徹底迷失本性,一見勝局在望,立即高聲大喊道:「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謝東昇緊跟著讓身邊的士卒齊聲大喊起來。一時間城頭處處迴盪著『降者不殺』的喊聲。
蒙奇甲做夢也沒料到形勢轉變得這麼快,若是能早預料到,他絕不會在石嶺關與孟慶耗著,好不容易拉起來的幾千人馬,轉瞬之間就丟在石嶺關,這讓蒙奇甲心喪若死,眼見大勢已去,只得帶著一些心腹手下悄悄開溜。
仗打到這份上,城頭幾乎全被禁軍佔領了,聽到禁軍喊降者不殺,城頭的叛軍紛紛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楊逸第一時間讓人搜索蒙奇甲此人,竟不見其下落,於是讓焦重和孟慶留下打掃戰場,看押俘虜,自己帶著謝東昇一千騎兵立即向北疾追。
蒙奇甲這個罪魁禍首,楊逸是必欲得之而後快,出石嶺關時日已西沉,看眼夜色即將降臨,而蒙奇甲去向不知,楊逸料定蒙奇甲匆忙之間開溜,身邊必定帶不了多少人,於是將一千人騎兵一分為三,撒網一般向北追擊而去。
楊逸所料不差,蒙奇甲身邊確實只剩下三百來到人,雖然他一早就做好了撤退的打算,但楊逸攻上城頭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他根本來不及把大軍撤出來,只能帶著幾百老部下匆匆逃離石嶺關。
之前他躊躇滿志,經此一敗,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感覺前路一片迷茫,雖然劉二虎那邊還有幾千人馬,這兩天一定又招納了不少青壯,但這就能翻盤嗎?
六千人據守石嶺險關,竟不堪楊逸一擊,若是在平地作戰,幾千人馬能頂什麼用?楊逸!楊逸!該死的楊逸!
蒙奇甲正在心中狠狠地詛咒著楊逸,手下鑽山貂焦急地尋問起來:「大當家,咱們現在怎麼辦?」
蒙奇甲一邊抽打著戰馬向北狂奔,一邊沒好氣地答道:「還能怎麼辦,立即去匯合二當家,然後撤往太行山,楊逸要救濟災民,只要咱們能安全撤入太行山,楊逸一時之間恐怕無暇顧及咱們,咱們就可以趁此機會重新站穩腳跟。」
鑽山貂打馬追趕左右,詫異地問道:「大當家,咱們不回五台山的老寨子了嗎?」
「不是不回,是不能回,張世永的第一將人馬正兼程趕來,按照他的行程,現在怕是快到石鼓山了,咱們向北回五台山必定會和他迎頭撞上;
張世永是河東最為善戰的將領,可不像劉一戒那樣好對付,咱們就算不怕他,可一但被他拖住,楊逸必定前後夾擊而來,到時只有死路一條;
再者說了,二當家那邊好歹拉起了幾千人馬,五台山的寨子雖然險要,卻容不下這麼多人馬。只有往東,就近遁入太行山才是生路。」
鑽山貂聽了覺得有理,正想說幾句奉承話,突然後面有小嘍囉叫了起來:「當家的,不好了,後面有馬蹄聲,怕是官兵追來了。」
蒙奇甲聽後一驚,連忙喊道:「快走,快快快,鑽山貂你帶三十人把追兵向西引開,然後再到忻州與我們匯合,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