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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攻陷廣南欽州、廉州、邕州,屠掠百姓數萬。
此事一經傳出,京中頓時風雲激盪,殺氣漫漫。
文昌二年五月十一日。大宋皇帝趙捷頒布《討交趾敕諭》:
朕自登極,唯恐德才菲薄,日必三省吾身……任用賢能,外平黨項之叛,內修仁德之政……
大宋自定鼎以來,眷惟安南,世受王爵。撫納之厚,實自先朝,涵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殺傷吏民,干國之紀,刑必無赦;致天之討,師則有名。
已差翰林大學士楊逸充安南道行營馬步軍都總管、經略招討使、兼廣南西路安撫使,昭宣使、嘉州防禦使。內侍省都知焦守充馬步軍副都總管,順時興師,水陸兼進。
天示助順,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成懷敵愾之氣。然王師所至,弗迓克奔。咨爾士庶,久淪塗炭,如能諭王內附,率眾自歸,執俘獻功,拔身效順,爵祿賞賜,當倍常科;舊惡宿負,一皆原滌。朕言不渝,眾聽毋惑。
詔書一經頒布天下,萬民沸議,討伐聲盈溢京城。自平夏敗遼以來,國人氣概昂然,睥睨四夷,豈甘受辱於南邊一隻毛猴?
這份《討交趾敕諭》用「討」不用「伐」,這其中有講究,雖一字之差,卻含大義所在。
「伐」通常是弱勢一方對強勢一方用兵的語氣,如武王伐紂。就像人立於大樹下伐木。至少對方也是與自己平起平坐,比如對遼國用兵,就可以用「伐」。
「討」是主人對從屬問罪,比如出兵攻打一夥山賊,你就不能用「伐」,只能用「討」,否則你就是把對方的地位提高到與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南邊那隻猴子一直接受大宋的冊封。為大宋蕃屬國,「伐」之一字,他不配!
五月十二日。大宋分別遣使赴大理、占城、真臘。
五月二十日,翰林大學士楊逸率三萬精銳禁軍,自京城誓師南征。
六月十六日。過衡陽。
二十二日,抵桂州(桂林市)。
大軍急行,用時整整一個月,兵將俱疲,楊逸只能下令在桂州稍事休整。
桂州是廣西治所,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清澈嫵媚的漓江繞城而過,入眼處儘是奇山異水,說不盡的秀麗風光。韓愈有詩云:蒼蒼森八桂,茲地在湘南。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戶多輸翠羽,家自種黃柑。遠勝登仙去,飛鸞不暇驂。
這詩生動地描繪了桂州的山水姿貌。因為山青水秀。桂州也是廣南西路唯一沒有瘴氣的地方,但楊逸仍不敢大意。
出兵前朝廷按楊逸所述,準備了大量薏苡仁、檳榔子、雄黃、蒼朮之類的避瘴藥物,一路南來,楊逸每天讓士卒服用,進入廣南。楊逸更是每天巡營,督促士卒定時服藥,絲毫不敢大意。
這次隨楊逸出征的有劉武、包毅、劉奉明、韓錚等將,楊逸交待他們管好軍營好,才與焦守一同前往府衙。
桂州帥司裡,經略安撫使程節、知州梁利、廣西第五將藍繼隆、錄事參軍張平、司戶參軍胡亞權、司理參軍文英等大小官員皆在。
除些之外,在場的還有一個大名人:黃庭堅。
楊逸高坐上首,望了黃庭堅兩眼,向程節道:「程大人,如今前方戰況如何?」
程節四十多歲,容貌消瘦,如皮包骨頭,身上一套官服彷彿晾在竹竿上;
他拱拱手答道:「回楊總管,敵軍總計九萬之眾,其中六萬七千人於本月十二日兵圍柳州,並分兵西逼宜州,下官讓陳森將軍率三千人馬增緩柳州,阮志順久攻不下,於本月十五日退兵邕州,並在崑崙關要隘修築工事,似有據險阻我大軍之意。」
上輩子楊逸主要活動的地區就是廣西、雲南、緬甸、越南,對這邊的地形他是爛熟於胸。崑崙關這樣的軍事要隘他不可能不知道,此處崇山險阻,叢林茂密,道路蜿蜒於峽谷之中,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當初狄青南征儂智高,可以說是撿了個大便宜,儂智高並沒有利用崑崙關險隘阻擊狄青,而是選擇在崑崙關以南的開闊地帶與狄青決戰,這才讓狄青一舉擊敗。
這回阮志順顯然是吸取了儂智高的教訓,準備利用這道險關阻擊楊逸了。
楊逸這次帶來兩千燧發槍部隊,沒有多帶是因為燧發槍嚴重依賴後勤補給,子彈打完了就根燒火棍似的。而在西南群山之中,後勤補給恰恰是最困難的。
而且西南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山嶺起伏,叢林密佈,往往難以排開隊形,射程優勢也體現不出來,在山林作戰,燧發槍還不如弓箭好使。
另外就是這邊屬於熱帶雨林氣候,多雨潮濕,燧發槍的燧石一但濕潤,就無法擊射,只要敵人摸清燧發槍的弱點,憑這樣武器楊逸佔不到多少便宜。更何況崑崙關這樣的險關,後世日本人飛機大炮一起上,都難以攻下,燧發槍就更別提了。
這場戰爭不比平夏之戰好打啊!
楊逸淡淡地問道:「當初阮志順攻打欽、廉、邕等州時,爾等為何不據崑崙關而守,讓阮志順輕易過關?」
程節連忙解釋道:「楊總管明查,敵軍來得太突然,欽、邕幾州接連陷落,桂州離崑崙關數百里,邕州離此關只有數十里,而此關處於崇山峻嶺之中,平日又難以駐兵。等下官接著戰報,派出援軍,崑崙關已為敵所乘,且敵十倍於我,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現在情況不明,不是追責的時候,楊逸轉而問道:「貴州(廣西貴港市)方面情況如何?」
程節答道:「回楊總管,貴州在本月初八便陷落敵手,廣西第四將蘇慶良集騰州、賀州、龔州、等地兵馬計一萬五千人,發兵西來,因恐孤軍入深為敵所乘,現駐守於潯州,未敢再進。」
楊逸想了想說道:「貴州必須盡快收復,傳我命令,限蘇慶良六月三十日前奪回貴州,不得有誤。」
程節謹慎地說道:「楊總管,據細作回報,貴州有敵軍萬人據城而守,蘇慶良擁兵也不過一萬五千人,想收復貴州,恐怕有些困難。」
楊逸突然寒下臉說道:「你只須傳我軍令,能不能收復是蘇慶良的事,收不回,讓他提頭來見。」
程節等人面色一變,這位小祖宗雖是狀元出身,但歷經大戰無數,殺人如麻,誰敢懷疑他殺人立威的決心?程節連忙派人去傳令。
楊逸接著說道:「本帥令,傳四十四州、五縣、十一洞頭人,於七月五日前趕到賓州,凡不到者,視為叛宋投敵,本帥誓將一併征討之!」
「是,下官這就派人去傳。」
廣南西路。計有桂,容,邕,融,像,昭,梧,籐,龔,潯,柳,貴,宜,賓,橫,化,高,雷,欽,白,鬱林,廉,瓊,平,觀二十五州(地域包含海南島在內),除此之外,原另有三軍:昌化,萬安,朱崖。
置將法全面推行後,撤去三軍,另置六將。但實際上六將中只有六千人馬是禁軍,餘者皆是本地新徵之兵,合計三萬兩千人。
除了以上二十五州外,轄於廣西的還有四十四羈縻州、五縣、十一洞。這些地方主要是僮、苗、彝等族百姓聚居,名義上歸大宋所有,但其實質是「以土官治土民」,朝廷承認各少數部族的世襲首領地位,給予其官職頭銜,以進行間接統治,朝廷的敕詔實際上並沒有能夠得到真正的貫徹。
楊逸這下令招這些州、縣、洞的首領前來賓州,另有用意,現在阮志順還佔著邕州以南地區,大宋與交趾尚未分出勝負,真正願意聽令來賓州的部族頭領恐怕不多。
來了,楊逸會讓他們出兵一起攻打交趾。
不來,也不要緊,終歸是給日後一個算賬的借口。
傳完這些軍令,楊逸突然對黃庭堅問道:「黃通判,你不在宜州,何以身在桂州?」
黃庭堅紹聖初以校書郎坐修《神宗實錄》失實被貶為宜州通判。身上雖然還有官職,實際上相當於羈押在宜州。
楊逸是新黨干將,他這麼一問,廳中官員皆以為黃庭堅要倒霉。黃庭堅臉有滄桑之色,出列答道:「下官受知州所遣,前來桂州求援,因年老體弱,至桂州染疾,只能暫留在桂州調養。」
經略使程節出來為其解釋道:「楊總管,黃通判確是染疾在身,下官可為證。」
大廳內靜悄悄的,十多個官員看著楊逸,靜觀他作何處置。楊逸又看了看黃庭堅,他中等身材,橢圓臉,神情雖然淡定,但臉有晦黯之色,五十來歲的年齡,卻是滿帶風霜。
黃庭堅名氣很大,但入仕三十多年,無論是新黨執政,還是舊黨執政,他都沒有進入權力核心過,做過最大的官是秘書丞。若不是他參與修撰《神宗實錄》,新黨的清算大概不會落到他身上。
楊逸也懶得過問宜州知州為何派他來求援,只淡淡地問道:「黃通判病情可好些了?」
「下官已基本康復,這一兩日內便返回宜州。」
「你暫時不必回宜州了,我軍中正缺一個書記官,就先由你充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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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