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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逸穿戴整齊,急步往外走,心中卻是非常疑惑,到底發生什麼事,使得劉清菁竟連夜召開政事堂會議呢?
首先楊逸就排除了遼國和西域,若是遼國或西域發生突變,楊逸接到消息的速度絕不會比皇宮慢。難不成又是水災或地震?
前廳裡,內侍李映焦急地等著,在廳中來回溜著彎。
「李公公,到底發生何事?」
「哎喲,楊大學士你可算出來了,快快快,太后急詔楊大學士進宮議事,咱們邊走邊說。」
劉映拉著他就往外走,倆人上了車,劉映才答道:「楊大學士,咱家也知之甚少,據傳是交趾國起兵來犯,都快打到柳州了。」
「交趾?」
楊逸大訝,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是南邊這隻猴子又來到攪事,大宋周邊的國家不少,澶淵之盟簽訂後,宋遼之間無大戰。但還有兩根攪屎棍,一直攪得大宋不得安寧,一是西夏,二便是南邊這隻猴子了。
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前黎朝左親衛殿前指揮使李公蘊趁黎朝帝死後,太子年紀幼沖,黎朝帝弟弟黎明提、黎明昶起兵爭位之機篡位,建立李朝。
大宋與交趾李朝的恩怨要從真宗大中祥符七年算起,當時李公蘊借口大宋包庇交趾逃犯,引兵犯境,此後李公蘊及其繼位者屢屢犯境,對大宋領土也多有蠶食。
雙方最大的一次戰爭發生在熙寧八年。
熙寧六年(1073年),沈起因及繼任劉彝先後兩任桂州(桂林)知州依保甲法點集士丁。勤加練習。交趾君臣因而感到不安,認為宋將來攻,李朝大將李常傑建議先發制人,得到允許。
熙寧七年十一月,李常傑和宗亶分兵兩路,水路並進攻打廣西。為師出有名,李軍四處張榜稱中國做青苗、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救。
李常傑在12月30日和次年2月1日連破欽、廉二州,殺8000餘人。最後李、宗二人合圍邕州。
邕州知州蘇緘率眾堅守。當時邕州兵力僅2800人。蘇緘設法募兵,勉強有4000人。敵飛梯以臨城,蘇緘施以火炬。飛梯不能近;敵以毒矢射之,城上人馬死者相枕。蘇緘以神臂弓發,敵之象軍多有殪者。敵眾十萬,攻之四十餘日不能下。
期間桂州劉彝命都監張守節率軍救援。然張守節卻在與李常傑交鋒時被斬。
邕州絕援,成為孤城。
久攻不克之下,李常傑用投降的張守節部下善於攻城的特點,堆積土囊登城,邕州陷落。
熙寧9年3月1日。邕州城從被圍到破城共經42天。
城破之後,蘇緘先叫他的家屬三十六人自殺,然後他本人也縱火**。城中百姓感蘇緘之義。無一從賊。
李軍找不到蘇緘,便大開殺戒,殺邕州軍民5萬8千餘。加上之前所殺的欽廉二州人,交趾所殺獲不下十萬,
蘇緘率邕州軍民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給李軍造成很大傷亡,殺傷李軍1萬5千餘人和大量戰象。
熙寧九年,神宗命郭逵為帥,起大軍南征,十月攻入李朝境內,宋軍至決裡隘。李軍列象陣阻擊,宋軍持強弩猛射,以長刀砍象鼻,像受驚向後回奔,反而殃及李軍,李軍潰退。宋軍乘勝向富良江進軍。
十二月二十一日抵富良江(紅河),兩軍決戰。李軍戰船四百餘艘在江南阻住水路,宋軍不能渡河,郭逵和趙契便分遣兵將伐木製造發石機攻打。
又依燕達建議,暗自遣軍設伏山間,逐步減兵,示弱誘敵。李常傑中計,傾數萬眾渡江出擊,宋軍伏兵盡發,步騎合擊,趁其帆折檣摧之際,選精兵乘大筏猛攻,大敗交趾軍,李朝洪真太子和昭文王子戰死,左郎將阮根被俘。
富良江之戰後不久李乾德便奉表求和。此時宋軍多為北方禁軍,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郭逵上表「願以一身活十餘萬人命」,請求朝廷下令撤兵。神宗無奈,只得同意與交趾議和。
想起這些,楊逸心中感慨萬千,或許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記住「蘇緘」這個名字。
楊逸認為他的功績不下於岳飛,以臨時拼湊起來的四千人,拒十萬敵軍42天,因叛徒獻計於敵,才至城破。
城破之後,蘇緘已負傷,仍率領士兵進行巷戰,大呼:「吾義不死賊手!」
巷戰中寡不敵眾,蘇緘返回州衙縱火**,其次蘇子明、蘇子正、孫蘇廣淵、蘇直溫及一家三十六口自殺殉國,其壯烈程度更不下於岳飛。
楊逸心中有些壓抑,他挑開車窗向外望去,雖已是三更時分,街上仍燈火處處,人來人往。好在景明坊就在宮城東邊,車子很快就駛進了宣德門。
楊逸跳下車時,剛好見到蔡京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倆人招呼一聲,便急步往政事堂趕去。
政事堂裡燈火通明,朝中高官一到齊,劉太后便讓郝隨將一份來自廣南西路的急報念出來。
奏疏不長,但卻聽得坐中大臣怒火中燒,殺氣騰騰。
四月十八日,交趾國以欽州知州張項侵犯交趾為由,命大將阮志順率軍八萬,入侵廣南。
二十三日,阮志順破欽州,屠掠百姓六千餘人。
二十七日,破廉州,屠掠百姓三千餘人。
五月四日,破邕州,屠掠百姓兩萬八千餘人。
現在欽州知州張項已死,欽州百姓被屠掠一空,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張項先侵犯交趾,還是交趾為了出兵有名,捏造事實。
但不管如何,交趾敢連破大宋數州,殺掠數萬百姓,這無異於給了大宋一個狠狠的耳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政事堂的執宰們聽完廣南路的奏疏,個個目光沉冷,冰凌四射,大宋去年才平定西夏,正威震天下,如今南邊卻突然跳出隻猴子來賞大宋耳光,若不懲治,大宋何以面對四夷?還怎麼讓吐蕃諸部、黃頭回鶻等聽令行事?
坐在上首的劉太后問道:「軍情如火,眾位大臣說說,該當如何處置?」
吏部尚書張商英性格剛直,立即答道:「且不論張項有否先犯交趾,交趾未經交涉,悍然興兵連破我數州,此舉是將我大宋視若無物,若不征討,何以對得起數萬死難的百姓,臣以為,明日當立即頒布討伐詔書,發兵南征!」
尚書右僕射蘇頌沉吟道:「此事還須商議妥當才行,自我大宋立國以來,交趾時常犯境,擄我邊民,這已是不爭之事實,然自真宗朝以來,我大宋多採取忍讓之策,這並非無因。交趾非西夏可比,廣南之地,多有瘴氣,而我朝可戰之兵多為北人,南征交趾則水土不服,未戰而先失其五六,因此才不得不一再忍讓。如今若要證討,須得妥善計議才行。」
張商英立即答道:「蘇相公所言雖有道理,但也不盡然,以前我大宋一再忍讓,除了顧忌水土不服外,更因北有契丹,西有黨項,因而無暇南顧。如今黨項已滅,契丹自身難保,此時交趾竟敢犯我大宋,自應伐之!」
李清臣接口道:「討伐自不在話下,但蘇相所言也該認真考慮。廣南山多林密,道路難行,補給困難,加上瘴氣瀰漫,北人多有水土不服。仁宗時狄青征討儂智高,雖得勝,但因水土不服折損者十之四五。熙寧九年神宗派郭逵、趙契征討交趾,禁軍因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死者大半,不得以同意交趾求和。可見瘴疫不可不防啊!」
瘴氣一直是中原朝廷南征的最大阻礙之一,南方山多林密,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加上氣候炎熱、多雨潮濕,是導致瘴氣的主要原因。這個問題不解決,南征就算獲勝,損失往往也極為慘重。
大宋剛剛蕩平西夏,天威凜冽,南方那隻猴子仍敢跳出來興風作浪,大概也是認為大宋顧忌瘴氣,難以大舉南征,這才肆無忌憚的來摸老虎屁股。
章惇目光沉冷的望向楊逸。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在坐的重臣中,唯有楊逸擅長醫術,他不但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外傷縫針術,還有辦法醫治敗血症,因此對於瘴氣,眾人難免抱以厚望。
楊逸見大家望來,立即說道:「本官倒是知道一些可防治瘴疫的藥物,一種是薏苡仁,久服之後,可以輕身辟瘴。還有一種是檳榔子,亦可勝瘴。其餘如雄黃、蒼朮之類,時常拿來燒熏,亦可除瘴。另外,初染熱瘴一、二日,可以針刺其上、下唇,發瘴過經,病已入裡而瀕死者,刺……咳咳。」
說到最後,楊逸突然記起劉清菁在場,不禁輕咳兩聲,因為熱瘴重症者需以針刺**方能治癒,這話自不好說出來。
在坐的大臣也沒有追問,因為這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防,就已經足夠了。
章惇立即對劉清菁說道:「太后,交趾百年來屢犯宋境,以前朝廷顧及遼夏及瘴毒,一再隱忍。今南夷再犯宋境,破城掠池,殘害百姓,罪行纍纍,不伐,不足以安天下!不伐,不足懾四夷!」
劉太后望向坐中大臣:「眾位大臣以為如何?」
「伐!」
一個殺氣騰騰的伐字,在政事堂中迴響著,今日之大宋,不是只會婉轉承歡之大宋。
犯我者,雖遠必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