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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廳裡十個美人一字排開,或環肥、或燕瘦,或嬌小、或高挑,每一個走到街上去,都能贏得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這些美人中,有高麗的、有日本的、有遼國的、有占城的、甚至還有大食的。
有的肌膚細白如玉,有的呈小麥色,有的呈咖啡色,站在一起,就像是在進行一場世界小姐選美大賽。
而現在,只要楊大學士點點頭,這些美人就直接送到他床上去了。
算了吧,家裡的琴操還沒解決呢。
杭州商會會長林如海五十歲上下,身體發福得很利害,臉形圓嘟嘟的,因為鬍鬚稀疏,顯得很白淨,一雙眼睛時常給人半閉的感覺,但只要留意,便能看到不時有精明的光澤閃現;
他身上的貂皮上衣一看就知道價抵千金,不用懷疑,能成為杭州商會的會長,必定是家財億萬。
嗯,這名字似乎和林黛玉他爹一樣,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樣一個女兒了。
林如海對楊逸做過很詳細的瞭解,包括他未曾出仕以前的事情,都一一打聽過;
當初楊逸在杭州時,是有名的青樓浪子,即便進京之後,也時常和京中的花魁娘子傳出風流韻事,於是他才搜集這十個異域美人作為大禮;
本以為楊逸一定會喜歡,可如今才發現,自己犯了個經驗主義的錯誤。
覃老爺子,就是覃子桂他爹在一旁打哈哈道:「林老弟啊。我就說嘛,楊賢侄是什麼,豈會瞧得上你這幾個庸脂俗粉。還不快讓人帶下去,免得丟人現眼。」
林如海起身連連作揖:「是是是,林某思慮不周。還望楊學士恕罪,林某這就讓人把這些庸脂俗粉帶走,以免污了楊學士尊目。」
楊大學士臉上一片淡然,心裡卻暗暗苦笑,看來自己風流的名聲已經深入人心了。
本來他並不想接見林如海,倒不是他看不起商人,而是覺得和此人沒什麼交集,而像他這種大商人。來的目的往往又不單純;
但覃老爺子把人領上門來了,又不好地駁了覃老爺子的情面,只好把人請進府來了。
那些鶯鶯燕燕被帶下去後,林如海又重新作揖賠禮道:「林某粗鄙之人,失禮之外,還望楊學士多多海涵。」
楊逸客氣地答道:「咱們鄉里鄉親的,林員外不必多禮。林員外樂善好施之名我早有耳聞,前幾年林員外給州學捐錢捐米,說來本官還受過林員外之惠呢。」
「不敢,不敢,楊學士說笑了。施惠之說林某實在不敢當,不過是盡些自己應盡的本份而已。」
雙方客套了許久,性子急的人或許會厭煩。
但中國人的交往卻就是這樣,在客套之中慢慢瞭解對方,逐漸拉近彼此的距離,等氣氛融洽、話語投機之後才會談及正事;
若是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往往就要壞事。
誰若是不遵循這套約定俗成的規則,在社會上必定時常碰壁,古往今來皆如此。
楊逸好歹也在官場混了幾年,這種套路他豈會毫無所知,因此他有足夠的耐心。
這種客套持續了一柱香時間,覃老爺子才含笑問道:「楊賢侄啊,老朽聽說你要燒製一批秧盤,用於播秧,這可是利國利民之大好事啊!若是可行,咱們倒可以少雇些佃農耕作了。老朽和林老弟決定,也跟著楊賢侄一起幹,也好為其他人起個帶頭的榜樣。」
楊逸呵呵一笑,回頭再踢覃子桂好了!
他答道:「覃伯父,這拋秧之術我也是初次實驗,具體效果如何還不好說,二位若是不怕冒這個風險,我自然不會拒絕。」
「那就行了,楊賢侄啊,林老弟家主要經營的就是瓷窯,專門燒製青瓷,這秧盤只管交給他去張羅就行,保準不會誤事。」
林如海連忙附和道:「對對對,楊學士若是信得過林某,此事就交給林某好了,林某必定盡心辦好此事。」
楊逸知道開始入巷了,於是含笑道:「些許小事,倒不必麻煩林員外。」
「楊學士這是哪裡話,燒製些秧盤看似簡單,但楊學士所辦之事,卻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大事,林某有幸參與,乃是林某之幸,還望楊學士給個機會。」
「林員外既然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對了,越窯青瓷譽滿天下,想來林員外經營青瓷,一定是財源廣進吧。」
一提到青瓷,林如海臉上的笑容頓時現出一絲苦澀的味道;
只聽他歎道:「楊學士有所不知,上林湖畔的越窯清瓷已燒製千年,瓷土越來越難挖,周邊的山林更是早被砍光了,加上水道逐漸淤塞,從外面轉動木柴也極為困難,導致成本大量增加,若用明火疊燒倒是可以降落成本,但又會導致陶瓷品質下降,如今許多私窯紛紛停產,林某也是難以為繼啊!」
越窯青瓷的釉色或如碧玉般晶瑩,或如嫩荷般透翠,或如層巒疊翠般舒目,曾被列入歷代皇家貢瓷,並大量出口海外。
陸龜蒙有詩云: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
此詩讚的就是越窯青瓷,讚美越窯青瓷的詩句還多的是。
但萬事萬物都有衰落的時候,越窯青瓷也不例外。歷史上,越窯青瓷停產確實是在北宋末、南宋初。
除了燒製成本越來越高之外,隨著江西景德鎮瓷器的興起,對越窯青瓷的衝擊也不可忽視;
曾經作為主要對外出口的越窯青瓷,地位逐漸被景德瓷所取代,市場既被壓縮,燒製成本又越來越高,停產也就是必然的事了。
楊逸到此已大概猜到林如海的來意,果然,只聽他說道:「不瞞楊學士,我這瓷窯生意確實是做不下去了,今日冒昧前來,便是指望楊學士能給條活路。」
「林員外言重了,還是那句話,鄉里鄉親的,林員外有何難處不防直說。」
「林某聽說楊學士家出產葡萄酒,在下願出高價求賜楊家每年產出的一半,楊學士放心,林某銷售範圍絕不過揚州以北。還望楊學士照顧一二。」
楊逸淡淡一笑,林如海這主意打得不錯,要做區域代理商,只是如今易安葡萄酒是獨家生意,根本不愁銷路,去年在東、西兩京還不夠銷,而且以韓碧兒的手段,要經營江南這片區域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有一點,葡萄酒釀造方法簡單,必定不可能長久壟斷,即使韓碧兒千般防範,一兩年內釀造方法恐怕也會洩漏出去;
到時價格便會降下來。
現在若和林如海簽個包銷契約,對將來倒是大有好處。
此事楊逸很快就答應下來,林如海不禁千恩萬謝。
楊逸隨即笑道:「不知林員外對海上貿易可有興趣?」
林如海恭敬地答道:「這個楊學士想必也知道,海外貿易確實賺錢,但咱們的船小,風險也大,一個不好就要血本無歸。」
「若是能購得大船呢?」楊逸含笑問道。
大船不是沒有,大宋的造船業如今是世界第一,造兩千料的大船不在話下,完全能經得住海上風浪,明朝鄭和的船隊,基本上就是繼承了宋朝的造船技術,才有那麼輝煌的一頁。
只不過目前能造大船的,都是朝廷的官方船場,私人想購買那種大海船有些難度。
林如海很快從楊逸這句話裡聞到了肉香味,或者說是銅臭味;
著啊!別人買不到大船,眼前這位楊大學士是誰?
林如海幾乎想給自己的個耳刮子,怎麼一早就沒想到這一蕞呢?
「楊學士……」
楊逸打斷了林如海的話頭,一臉和煦地笑道:「來來來,林員外,覃伯父,喝茶,喝茶!」
林如海是知機之人,連忙說道:「多謝楊學士,今日得楊學士照應良多,今後楊學士若有用得著林某的地方,林某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剛才得葡萄酒的代理權,只是生意上的來往,林如海這翻表忠心自是為圖他日。
楊逸一直想拉動大宋的海上貿易長足發展,盡量把商業稅收提高上去,如此一來,便可大大減輕農民的負擔。
目前大宋的商業看似很發達,但實際上商業稅收只佔歲入的一成左右。
歷史上到南宋時期,由於丟失了中原大片土地,人口又大量南遷,迫使許多人不得不投身到海外貿易中去,極大的促進了海外貿易的發展。
南宋時朝,廷的稅收總額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有所增加,這主要就是因為海上貿易的興起,便得商貿空前的繁榮,而商貿的繁榮又一進步推動實業的發展。
最高時,南宋的商業稅收佔據了朝廷稅收總額的五成左右。
也就是說南宋的收入每兩貫錢之中,便有一貫來自於工商業。
這在歷朝歷代是前所未有的,南宋之後,明清更是遠遠沒有達到這個高度。
南宋不算農業稅收,光一年的商業稅收,就足夠朱洪武和他的手下、無憂無慮的坐吃十年了。
楊逸這次沒有直接談海貿的事,他還需要回東京去做做蔡京、章惇他們的工作才行;
而且他作為朝廷官員,也不太適合和林如海探討這些。
由韓狐狸來和他打交道更合適,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