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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282章 冗兵(下) 文 / 何昊遠

    大宋養兵百萬,平均三四十人就要養一個兵,這三四十人中,若扣去無力勞作的老弱,比例更是高得驚人,冗兵已經成為大宋最嚴重的弊病,每年軍費支出佔去歲入的三分之二以上。

    去年由於戰爭,更是達到了驚人的八千多萬貫,這個數字已當於明朝近二十年的稅收總和。

    對於冗兵這個弊政,自仁宗朝開始,一批批大臣就相繼上書請求朝裁軍。可以說裁軍呼聲一直沒有斷過。

    大宋有三冗:冗官、冗費、冗兵。

    與冗兵相比,冗官和冗費的拖累就小得多了。而且經過元豐改制之後,裁撤合併了不少衙門,冗官、冗費的問題得到了很大的改觀。

    現在困擾大宋的,主要還是冗兵問題。

    羅城再次提出裁軍,頓時在朝堂掀起熱烈的討論;

    紹聖皇后讓大家各抒己見,殿前司都指揮使李克史便出班奏道:「陛下,紹聖皇后,我朝養兵百萬,實為不得已,東京周邊無險隘可守,契丹一但攻克三關,便可長驅直入,兵臨東京;

    西夏更是心腹之患,屢屢侵犯關中,凡此種種,非鎮以重兵,不足以震懾敵膽,裁軍之議由來以久,然數十年未決,皆因諸多顧慮,為社稷之安危,為國祚之延續,臣以為裁軍當慎之又慎。」

    李克史的話等於是直接反對裁軍了,他列舉的這些理由。確實也是大宋需要顧慮的方地。

    禮部尚書范純仁接著出班奏道:「如今大宋很多田地荒蕪,耕者稀少,賦稅甚重。國用甚不足者,正因養兵過多之故;

    朝議此事,多說是為了防備契丹。然而契丹國勢已大不如前,我朝自不必再養百萬大軍以備;

    夫取兵於民則民稀,民稀則田地荒蕪,田地荒蕪則賦役重,賦役重則民心離;

    昔年漢武帝舉兵使天下窮困,是為了征匈奴空漠北,如今我大宋不用兵而養兵百萬,同樣使得天下民生困苦。何苦而為是乎?」

    范純仁是個正直的人,他支持裁軍絕不是附和蔡京這些革新派,而是他同樣認為冗兵這項弊政已到了不得處理的時候,否則大宋歲入再多,也不夠用來填這無底洞。

    樞密院副使潘銳出班奏道:「陛下,紹聖皇后,臣以為淘汰過多。人情必然惶惑,士卒難免要起怨懟,雖然國家承平,紀綱素張,但也不得不防;

    若詔令一下。立即全部淘汰,萬一別有用心之人散佈謠言,煽惑百姓,恐有叛亂發生,則天下必將震動;

    到時朝廷為安撫軍心,只能收還淘汰者,而朝廷會因此大失威信,今後再難號令這些驕兵。若是強硬推行,眾怨難犯,梁朝因分魏博之兵,至張彥之亂,此事可為前車之鑒也。」

    中書舍人林希接著出班道:「幾十年來,除了西北之兵,大部分士卒未曾聞金鼓、識戰陣,無所是事而飽於衣食,滋生驕橫懶惰是必然;

    如今入京宿衛的士兵,自己不拿甲冑而讓別人替拿,禁兵分發口糧,自己不背而僱人幫背,驕惰如此,怎能指望他們流汗流血保家衛國?不過是白白耗費國用。」

    刑部尚書何世寬接著說道:「我大宋一遇凶歲,則州郡官吏便以尺度量民之長大,壯健者便招募為禁兵,其次不及尺度而稍怯弱者,則招募為廂兵,官吏招得人多者有賞,百姓因災荒難度爭相應募;

    故一遇凶歲,則留作農耕之人只剩下一些老弱。朝廷說是不收青壯為兵恐之為盜,豈知招募為兵固然使他們一時不至於落草為寇,卻使得他們終生驕惰而空耗國幣;

    自古以來,都是壯健者負責耕作,而老弱者安享閒適,我大宋卻剛好相反,今壯健之人招募為兵後任其無所是事,而老弱者卻要擔當耕作,簡直是豈有此理!」

    朝堂上的爭論可謂是越來越激烈,你方唱罷我又登場,冗兵問題困擾大宋近百年,一直沒得到有效的解決,許多人對此深惡痛絕。

    何世寬提到一點,那就是災荒之年招募青壯為兵是防止其叛亂,這一點在立國初期應該說是適用的,如今大宋國祚已穩,根本無須再這麼做;

    試想不招募這麼多兵,只保留四到五十萬兵力的話,朝廷每年就能節省至少三千萬貫開支,哪怕每年只用節省下來的十分之一備災,即便遇上再大的災年,朝廷也一樣有能力賑濟,讓災民安然度過災年。

    當初王安石變法之中,有多條新法便是衝著軍事方面制定的,對冗兵問題也動過刀子,成效也相當顯著;

    平治年間大宋有一百一十六萬軍隊,到熙寧年間,王安石把軍隊裁為五十六萬八千六百八十八人,到元豐年間稍有增加,也僅六十一萬二千二百四十四人。

    可惜到了元祐初年,新法被司馬光全部費除,王安石的軍事改革還沒有最終成形便告夭折,加上元祐年間黃河時常氾濫成災、西夏年年大舉入侵,這都使得軍隊人數再次急劇增加,如今又達到了一百來萬。

    輪到尚書左丞李清臣出班,只見他凜然說道:「自古善用兵者,可使之赴湯蹈火,如今廂兵與禁兵,有司不敢役,迫不得已暫用之,則謂之借用。那些兵將相互轉告說,是官吏央求於我們,而調兵的公文也稱為請求;

    夫賞賜者是為酬勞也,如今每逢大禮,無功勞而加以賞賜,三年而一遍,所費**百萬,有司不敢有絲毫拖延;

    士兵得賞,不以無功而受祿感到慚愧,反而嫌賞賜得少,比較賞賜的好與差,稍有不如意,則持戈而呼,聚眾鬧事,威脅天子派遣的命吏;

    無事之時尚且如此,可見有多驕橫,士兵之所以敢於如此驕橫,皆因御之不得術,而法制不立也!

    五代之亂,由此而生。五十三年之間,易五姓十二君,而亡國被殺者八人,長者不過十餘歲,甚者三四歲而亡。

    這些君主難道都很愚蠢嗎?其心又豈盼禍亂而不欲長治久安?實不得已也;

    當時東有汾晉,西有岐蜀,北有強胡,南有江淮閩廣吳越荊潭,天下分為十三四,四面環伺,加之中國又有叛將強臣割而居之;

    其君天下者,大都得國未久,威德未治,是以不得不養兵如兒子之啖虎狼,猶恐兵將不為所用,如何還敢制之?

    今大宋立國一百多年,外平僭亂,無敢抗敵之國;內削方鎮,無強叛之臣,天下為一,海內晏然,立國不可謂不久,天下不可謂不廣;

    然而兵不足以威於外而敢驕於內,制度豈能適用萬世,必定日益叢雜,若是一切苟且放任,不圖改良,則與五代有何差異?因此,臣以為,即便整軍有所震動,也需強力施為,不可苟且求安!」

    李清臣的話擲地有聲,按他的意思,那就是裁軍即使會引起一些動盪,也要不惜代價施行下去,否則不等別人來攻打,恐怕就自己就會被拖垮了。

    這場朝議,支持裁撤冗兵,整頓軍隊的人誰都能列舉出一大堆的理由,以證明已到不得不對冗兵動刀的時候了。

    而反對的人,最要是擔心驕兵不可制,一但大量裁撤會引起激變。

    但事實上這種擔心卻有些杞人憂天,這是典型的文人心態,凡事總是思前顧後,怕這怕那,不敢去實行。

    當年王安石開始裁軍時,司馬光、韓琦、文彥博一個二個跳出來反對,理由也是擔心裁軍會引起激變,同時使得國防空虛;

    但結果如何,王安石硬是把一百多萬軍隊裁去一半,被裁掉的超過五十萬人,你見誰敢叛亂了?

    國防空虛那更是笑話,王韶熙河開邊,打得轟轟隆隆,章惇橫掃荊湖,使蠻人至今服服帖帖,神宗五路伐夏,雖然功虧一簣,但那絕對不是因為兵力少,戰力差;

    五路伐夏失敗,只能說是天不佑大宋,王韶病故太早,神宗失去了最理想的伐夏主帥,沒有理想的伐夏主帥是這次失敗的主要原因。

    回頭看看,王安石裁去了五十萬大軍,大宋不但沒有發生叛亂,國防更沒有變得空虛,反而增強了軍隊戰力,一翻厲兵秣馬之後,極力向外拓展著生存空間。

    現在李克史等人又拾起當初韓琦那些人的老調反對裁軍,著實讓人無語。中國的歷史總是在不斷的重複,彷彿永遠也繞不開那個怪圈,一次次陷入同樣的泥潭而不可自拔,中國從來不缺少思想家,只是缺少能把思想付諸於實踐的人。

    這場議論章惇沒有發言,楊逸更是如老僧入定,事實上,這次在朝會上拋出這個議題,只是試試水,看看各個大臣的反應。

    現在基本摸清了,目的也就達到了。

    真正要解決問題,絕對不能在朝會上這麼漫無邊際的討論,這樣根本爭不出個結果來。

    特別是裁軍這種敏感問題,最好是由高層擬定詳細方案之後,雷厲風行的貫徹下去。

    就像當初的王安石,有神宗皇帝的絕對信任和支持,裁軍這種看似困難的事,最終卻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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