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青花杯.粗瓷碗
自從在鄭州驛館交談過一回後,楊逸與蘇東坡再沒在一起談論過朝政,白天同走一條路,晚上同宿一個驛館,若即若離,碰面不過點頭了之。跟我讀h-u-n混*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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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意思的是,兩人不管誰開子美酒,另一個就會湊過去;當然,蘇東坡過來時,會自帶杯子,而楊逸過去時,也得自帶大碗。
一杯一碗,始終沒變過,雙方這種怪異的行為,看得清娘她們一愣一愣的。
有一天,蘇東坡喝得七分醉,不小心打爛了一個精美的青花杯,不免有些心痛。楊逸哈哈大笑,趁機把剩下的酒全倒進自己的大碗裡,暢快歡飲,完了匡啷一聲,把粗瓷碗摔成碎片,不皺一眉。
「還是粗瓷碗好啊!痛快!」
「蠻牛飲水,多而無味!」
蘇東坡說完,洒然起身離去,結果楊逸被噎得打了半天酒嗝。
又一日,輪到楊逸不小心打爛了粗瓷碗。蘇東坡立即棄杯,不由分說搶過酒罈,如長鯨吸水,半罈美酒被其一傾而盡,匡啷一聲,最後酒罈被他摔成了碎片。
蘇東坡這才吐出滿口的酒氣,滿足地說道:「欲要豪飲,何須粗碗,這般才叫痛快!」
呀!酒被你喝光了,話也被你說盡了,這還有天理嗎?
「蛤蟆吐氣,少自陶醉!」
楊逸還了一句,也便飄然而去,望著楊逸的背影,這天輪到蘇東坡打了半天的酒嗝。
行到洛陽城,這裡是舊黨的大本營,蘇東坡享受到了神仙般的待遇,這季節正是洛陽牡丹盛開的時候,滿城士紳早為蘇東坡準備好了牡丹詩會,眾星捧月般把蘇東坡迎進城去,對楊逸這個新黨分子,卻是不理不睬,甚至橫眉怒對。
蘇東坡含笑而去,楊逸一臉晦氣。
常用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到了京兆府時,情況便剛好反了過來,自從定下對西夏的蠶食之策後,京兆府這邊的人事便作了大調整,幾乎青一色的新黨強硬派坐鎮,對楊逸個外敗遼國,內鬥宣仁的風雲人物,自然像迎接英雄般把他迎進城去,而對蘇東坡這個「舊黨餘孽」,卻是嗤之以鼻。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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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逸欣然而去,蘇東坡一臉唏噓。
等於了慶州,人煙漸稀,野地蒼涼,帶來的酒也喝光了,這下沒了外因的影響,楊逸和蘇東坡終於安生了。
元祐九年間,西夏每年入侵五、六次,而邊軍得的指令卻是不得擅起邊釁,敢於主動抗擊夏軍的邊將,貶謫的貶謫,調離的調離,這種情況下,邊境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許多人不得不舉家內逃,以躲避夏軍的燒殺搶掠。
放眼望去,入眼處田地大部分已荒蕪,所過之處,往往是數十里無人煙,唯余斷壁殘垣,草色萋萋。
對此楊逸早已有心裡準備,而蘇東坡顯然感到非常震驚,有些東西若不是親見,只聽下面上報個數字,你很難有深刻的感受,只有當你親自面對這種淒涼的景象,心弦才真正會被撥動。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蘇大學士,看來此地還是適合粗瓷碗啊!」
入城之時,楊逸對蘇東坡吐出了這麼一句話,蘇東坡沉默以對,臉上神色有些複雜,此刻他才明白,楊逸一路故意用粗瓷碗,或許就是為了今天這句話埋下伏筆。
清娘突然牽住楊逸的手,仰起臉來望著楊逸,很認真地說道:「楊大哥,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出京後你要改用粗瓷碗了,清娘以後也隨楊大哥改用粗瓷碗好了。」
楊逸欣慰地撫了撫她的小腦袋,清娘是婉約派的代表人物,但卻曾作過一首令人蕩氣迴腸的詩:
生當作人傑,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
不肯過江東。
這首詩與李清照所有的婉約詞風格絕然不同,一改她那些閨怨作品的柔軟哀怨之風,原因是她嫁給趙明誠後,趙明誠任江寧知府時,城中發生叛亂,趙明誠竟棄下滿城百姓獨自逃跑。李清照聽聞此事後,寫下這首詩,表達了自己對趙明誠的極度失望。
從此事可以看出,她雖然是弱女子,但卻心存節義,崇拜英雄,認為為了節義,或者說為了百姓,應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
而此刻她能說出這句話來,讓楊逸覺得她沒有變,她依然是那個李清照,令許多鬚眉無顏以對的李清照。
楊逸的交接工作相對簡單一些,原來的知州早就盼著離開環州這種苦寒之地,提前把所有的文案都整理好了,楊逸一來,直接交給楊逸就行。
而蘇軾的交接工作就有些麻煩了,因為原來環州通判出缺,通判的工作由司戶參軍、錄事參軍等人分擔著,蘇東坡一來,要行使通判的職權,只得慢慢與這些手下一個個的交接了。
楊逸的住守就在環州後衙,地方倒還寬敞,就是很簡陋,許多窗戶甚至被窗紙都是爛的,院中一個葡萄架,因無人剪裁,枝葉蔓得到處都是,牆上青苔斑駁,牆根野草叢生。
蘇晴雖然早做好了心裡準備,但見此情景,還是不禁直皺秀眉,茗兒小嘴更是噘得都快能掛油瓶了。楊逸見了呵呵一笑,攬著蘇晴的柳腰兒開始在院中「遊覽」起來。
「官人,別鬧了,妾身還要抓緊時間收拾收拾呢!」
「娘子,我覺得你現在不應該急著動手,而是該開動腦筋!」
「官人這話是何意?」
楊逸乾脆把她抱到春草地上坐下,和煦的春陽灑下來,草葉微香,他在草地上一躺,把頭枕在蘇晴腿上,一臉閒適地說道:「娘子,蘇家你拆不了,楊家你不敢拆,這後衙的一畝三分地嘛,隨你!你不覺得這裡可以給你提供充分的施展空間嗎?」
「官人說的是真的嗎?」蘇晴無限驚喜,一雙美麗的眸子四下巡睃著,彷彿突然發現了富饒的新大陸一般。
「嗯,別把府衙全部推倒重建就行!」楊逸拉過她蔥白般的玉指,放在嘴邊輕輕一吻,頓時讓蘇晴俏臉飛上兩抹紅霞。
「謝謝官人!」
「要謝還是晚上再謝吧!」
「官人你壞死了!哼,不理你了!」
看著蘇晴彷彿一隻花間彩蝶,翩然飛走,楊逸聞了聞手上的餘香,淡然一笑;
他沒有急於投入工作,高滔滔死時,蘇東坡給趙煦上了一份奏章,讓趙煦先看三年,再開展工作,這樣才不會犯錯;這或許不適趙煦,因為趙煦事實上已經冷眼旁觀九年了。
而對初到環州的自己來說,卻非常適合,不說三年,至少要把環州的情況瞭解個七七八八再說。
平夏樓,環州最大的酒樓。
錄事參軍梅正清,司戶參軍曹太平,司理參軍袁晃,司法參軍張松,環州兵馬鈐轄種樸等環州官員一齊籌資,宴請新到任的知州楊逸、通判蘇軾;地點就在平夏樓。
一般州縣並沒有兵馬鈐轄這一軍職,但環州地處邊境要衝,經常要面對夏軍入侵,城中駐軍足有五千之多,因此章惇執政後,特意設置了一個武職,統轄城中駐軍。
日暮時分,楊逸帶著幕僚蕭憶來到平夏樓,見到這麼有氣勢的樓名,不禁洒然一笑,對蕭憶說道:「看來百姓對西夏人是恨之入骨啊!」
蕭憶四十二歲,人稍瘦,但性格灑脫,才智不俗,是蘇頌特意為楊逸挑選的幕僚,他笑著答道:「大人易水一戰,大敗蕭達林,威震天下,如今知環州,想來環州百姓聞之定然是歡欣鼓舞。」
「這話我愛聽,不過,蕭先生以後私下跟我說就行了!」
蕭憶回望馬漢卿一眼,笑道:「馬巡檢是自己人,無妨!」
馬漢卿這位新上任的「刑警隊長」,一身綠色官袍給他增添了幾分英氣,被楊逸和蕭憶一齊打量著,不禁有些窘迫,好在這時在錄事參軍梅正清的帶領下,環州一眾曹官迎了上來,算是替他解了圍。
眾人一翻寒暄過後,上得樓來,楊逸才發現蘇東坡已經在坐,對楊逸的到來他如作未見,依然旁若無人的自斟自飲,見此情形,環州一眾曹官齊刷刷地向楊逸望來。
楊逸是知州,按說蘇軾作為通判,至少場面上應該起身與楊逸寒暄幾句,如今他當著一眾曹官的面,對楊逸視若無睹,難免讓這些曹官產生無限的聯想。
蘇東坡才高八斗,名動天下;而楊逸異軍突起,功勞和背景都不容輕視;一個是舊黨元老,一個是新黨新秀,這樣的兩個人,一下子湊到環州來,而且從蘇軾的反應來看,兩人顯然不合,或許,不可避免的將有一翻龍爭虎鬥。
怎麼站隊,將是這些曹官眼前急需對面的問題。在他們看來蘇軾已經擺出了車馬,就看楊逸怎麼應對了?
蕭憶悄悄暗示了一下楊逸,一路行來,楊逸對蘇軾常以晚輩自居,若是這樣的場合再如此,必定讓環州的官員以為楊逸勢弱,從而一齊倒向蘇軾一方,蕭憶作為幕僚,怕楊逸不懂,於是連忙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