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4章清溪倒照映山紅
追廢宣仁太后之時,大概是楊逸在寶文閣把趙煦得罪狠了,出使遼國的大功不但沒撈到,反而被路踢出了京城。
李清臣本意是在京畿附近,或是江南一帶,為他謀一個外放官職,結果趙煦氣他當日在寶文閣帶頭逼宮,不打算就這麼便宜了他;
雖然趙煦也知道新黨這次逼宮是另有苦衷,但作為皇帝,特別是他這種性格倔強的皇帝,對這種逼宮行為是極為不滿的,哪怕是為他好,心裡也不爽。
他這種不爽的心態導致的結果就是:楊逸被踢到環州去了!
環州地處橫山南麓,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西夏人三天兩頭揮舞著刀槍來搶掠,對文官來說,到這樣的地方去做官是個惡夢,比去嶺南只稍稍好點。
除此之外,趙煦對朝中重臣也做了一次調整,李清臣成了尚書左丞,他支持新政,但不屑於結黨,這次事件中李清臣的表現讓趙煦放心。
范純仁調回京,出任禮部尚書一職,他成為第一個有幸回京的舊黨中人;
許將遷樞密院使,許將這人也支持革新,軍事上態度更是強硬,事實上當初他是第一個建議停賜西夏歲幣的大臣;但他一向反對嚴厲打擊舊黨,和許多舊黨中人私交甚厚,這次追廢宣仁事件中,他的態度就非常清晰地表現了出來。
除此之外,一直被劃成元祐黨人的韓維也調回京,出任吏部尚書,韓維這人和范純仁一樣,曾被舊黨喻為「三賢」這一,當初司馬光要盡廢新政,他的態度幾乎與范純仁如出一轍,認為應該取長補短,去劣存優,不應一概盡廢,也因為這種態度,他和范純仁一起被舊黨踢出了東京城。
通過這次權力調整,可以看出,趙煦確實對上次新黨逼宮很不舒服,他正在慢慢起用一些對新政既不強烈反對,黨爭上態度也相對溫和的臣子,這樣的權力構架相當微妙,既讓主持革新的新黨掌握著大局,又能有效防止象上次那樣的逼宮事件發生。
兩輛馬車出了萬勝門,覃子桂等人在路邊揮手相送;常言道兒行千里母擔憂,看著車子慢慢遠去,楊氏眼淚終於忍不住滴了下來,任韓碧兒和李憐兒怎麼勸也無濟於事,其實韓碧兒自己何嘗不是淚眼朦朧。
這次由於去的是環州這樣的戰事頻生之地,楊逸沒讓母親楊氏一同前往,韓碧兒現在管著家裡的許多產業,也一同留了下來照顧婆婆楊氏。
這次出京,最高興的應數小白了,由於它漸漸長大,楊逸不放心讓它和清娘太親近,一直關在家中一座獨立的小院裡,如坐牢籠一般,每天清娘去給它畏食,才有片刻撒歡的時候。如今一出東京城,它便車前車後的竄個不停,若不是脖子上有繩子拴著,恐怕已不知竄到哪裡去了。
蘇睛依依不捨地把頭從車窗外收回,一下子撲到楊逸懷裡,輕泣道:「官人,要不妾身也留下來照顧婆婆吧!」
她這話不是作假,自從嫁入楊家,楊氏比她娘家的父母還寵著她,凡事有求必應,態度和藹可親,這次一去怕不得有兩三年,她是真捨不得楊氏了。
楊逸輕撫著她的頭髮安慰道:「娘親的心思你還不知道,你若真留在京裡,她反而會不高興的。」
楊氏只盼著蘇晴早日為楊家開枝散葉,豈會同意蘇晴留在京城?當初蘇晴一提出,立即被他否定了。蘇晴也知道楊氏的心思,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急,一下抱著楊逸便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沉悶的氣氛讓楊逸有些不適,他挑起蘇晴的下巴,在她紅潤的櫻唇上熱烈地吻了下去,直到蘇晴差點窒息才放開。
「娘子別這樣,咱們只要早日生兒育女,娘親無論在哪兒都會很開心的。」
蘇晴歇了須臾,正要答話,突然才記起茗兒這丫頭還在旁邊看著,粉面不由得燙熱難擋,再次撲到楊逸懷裡,輕嗔薄怨地拍打著他的胸膛。
楊逸對茗兒眨眨眼睛,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被他這麼一胡鬧,沉悶的氣氛總算消散了。
如今正是春花爛漫的季節,從車窗望去,路邊野花競發,彩蝶紛飛,布谷鳥在田間地頭一聲聲是叫著,彷彿生怕莊戶人家錯過了農時,山丘上的林木新葉帶著嫩黃色,春風吹來,起伏如浪,入眼處儘是氣生盎然之態。
清娘就像一隻出籠的畫眉,她把頭伸出車窗外,任春風吹拂著額前的髮絲,真個是我見青山都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其實她那清麗的少女風姿,就是最美的詩意。
中午在路邊的茶棚休息時,她帶著小白到屋後的山坡上,盡情的嬉戲了一翻,她手上拿著柳枝兒逗著小白,小白如今看上去依舊象只寵物狗,竟學會了對清娘擺尾巴了,它一次次的躍起,要叼住清娘手上的柳枝都沒成功,逗得小姑娘發出一串串清脆的笑聲。
回來時,小白脖子上多了一個花環,清娘的裙擺染上了幾抹草汁兒,蘇晴抽出手帕,一邊幫她抹著額頭上細碎的香汗,一邊說道:「你呀!平時看你在家文文靜靜的,滿身帶著詩書味兒,真沒想到,這一出來,就玩得跟個野丫頭似的!」
「謝謝晴兒姊姊!」清娘甜甜的說完,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束紅艷艷的映山紅,一下子把蘇晴的眼睛都晃花了。
「閒折二枝持在手,細看不似人間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葯皆嫫母。晴兒姊姊美若天仙,這杜鵑送給你最合適!」
蘇晴含笑將花接過,摘下一朵插在清娘的髮髻上說道:「這才是勝過西施的小美人呢!」
清娘被說得有些羞澀,蘇晴見她這惹人憐愛的小模樣,不禁捏了捏她的香腮,回頭對楊逸說道:「官人,美嗎?還不快賦詩一首!」
一說到詩,清娘雙眸頓時亮了起來,在詩詞一道上,她對楊逸有著一種盲目的崇拜,殊不知她才是真正值得別人崇拜的人。
楊逸也不推辭,一拂儒衫的大袖,負手沉吟了一下,目光又落在大小兩個美人身上一會兒,才輕誦道:
何須名苑看春風,
一路山花不負儂。
車向晚晴多逸致,
清溪倒照映山紅。
「好詩!」
清娘一聽完,立即嬌聲喝彩,蘇晴那盈盈的眼波一橫,笑吟吟地看著清娘不說話。
可是何須她說話?被她滿含深意地望著,清娘俏臉兒早就紅得發燙,低著小腦袋不安地捏著裙帶。
這首詩明裡是在歌詠映山紅,暗裡卻將三人的名字都隱含了進去,楊逸和蘇晴是夫妻,這倒沒什麼,可她李清照的名字也被楊逸囊括了進去,這就別有一翻意味了,也難怪蘇晴橫波望來,清娘立即羞澀難安了。
直到清娘受不了快要逃開了,蘇睛才攬住她的香肩,先看看她頭上插著的映山紅,再看看她那粉雕玉琢的臉蛋,笑著說道:「果真是清溪倒照映山紅,官人這詩再貼切不過了!」
「晴兒姊姊!」清娘嬌呼一聲,撲進蘇晴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楊逸向來敢作敢當,不管蘇晴的目光含著多少深意,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還大言不慚地說道:「佳句本天成,巧手偶得之,你家官人我雖然算不上妙手,碰巧撿到一二佳句也不足為奇嘛!你們就不必過多贊喻了!」
這都什麼話?蘇晴立即回了他一個臭美的表情,楊逸回眨兩眼,突然彎腰,不由分說將大小兩個美人兒抱上車去,兩聲驚喚聲中,楊逸哈哈笑著隨即跳到車上。
「走嘍!環州還遠著呢!咱們得抓緊一點才行,否則中秋也到不了!」
車子再度啟行,清娘這才敢探出個小腦袋來,臉上紅暈未退!楊逸不忍再逗她,伸頭出車窗外,卻見大道後邊趕上來幾輛馬車。
車子挺豪華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所有,這是開封通往西京洛陽的官道,往來的高官巨賈不在少數,這幾輛馬車便是豪華些,倒也引不起楊逸的好奇心。
令他好奇的是,前面一輛車子上簾子高捲著,一個雙鬢微斑的文士手執酒壺,臥於一個美人膝上,且飲且歌!那豪放不羈的模樣真是道盡了人間風/流韻味。
楊逸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魏晉時期那些名士的風彩,相傳當年阮籍就常常以牛車載酒,且飲且歌,也不刻意擇路,任由老牛自己走,喝醉了,路走到盡頭了,就在路盡頭放聲哭一場,然後回頭繼續走、繼續飲、繼續歌……
後面馬車上的文士雖然駕的不是阮籍那樣的牛車,但卻不由得讓你想起阮籍那樣的名士做派,楊逸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物,十分感興趣,便讓馬漢卿過去打聽,看看來者是何方神聖。
這路上無聊啊!若是偶爾與這樣的風/流人物侃侃也不錯。
馬漢卿打聽後,得來的結果差點讓楊逸眼珠子掉了下來,後面這人竟是——蘇軾!
沒錯兒,就是字子瞻,號東坡的那個蘇軾,如假包換。
這怎麼可能?
老蘇不是在湖州呆得好好的嘛?每日攜美盪舟太湖上,多美的事兒,怎麼跑這兒來了?
ps:這幾天出了趟遠門,人還在外地,因此更新有些慢,各位親請多原諒!回去之後,一定盡快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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