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生意仍然十分興隆,人世間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惡念,不過今天讓嚴笑比較在意的,是一個讓他覺得左右為難的生意。
拄著單手的枴杖,左臂還帶著夾板,不過嚴笑已經可以在醫院的花園裡四處遊蕩了,嚴笑的恢復速度連資深的康復醫生都覺得非常驚人,但是也找不出什麼特異的地方,只好歸結為年輕人的身體恢復能力超強。
黃向南找到嚴笑的時候,嚴笑正坐在樹蔭下的椅子上,靜靜的看著草地上一個正在畫畫的笑女孩,以及她身邊看似父親的男子。
小女孩戴著帽子,穿著普通的小裙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愛,那男子則不同,衣服有些陳舊,而且皺褶的厲害,配合上滿臉的胡茬子,顯得有些不協調。
「嚴笑,跑這兒來了,你可真閒不住啊!」
「噓……」嚴笑做了哥輕聲的手勢,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對父女,示意黃向南不要打擾到別人。
「老黃,找我有事?不用陪你父母?」嚴笑輕聲的問道,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示意黃向南坐下說話。
黃向南本來是打算補考完就回家的,後來聽了嚴笑的建議,將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父母,結果第二天他的父母就飛來海城,當然,也有順便過來旅遊的意思。
「我說,你能不能別叫我老黃,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聽著就這麼彆扭呢。」黃向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邊喘著氣,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嘴裡絮絮叨叨的抱怨著。
「不叫老黃那就叫小黃。」嚴笑目光不動,讓然興致十足的看著草地上的那對婦女,嘴裡隨口回答道。
「小黃也彆扭。」
「那…阿黃!」
「我不是狗!」
「向南!呃,好寒!」嚴笑打了個寒顫,這個名字真的讓他有些發麻,主要原因是他從來沒有一個像樣的親密朋友。
「算了,還是老黃吧,看來我的名字沒起好。」黃向南看了看嚴笑,洩氣的說道。
「你找我到底什麼事?不是為了討論你改名的事情吧?」
「還不是給你攪和的!我找你…呃……想不起來了,等我想起來再說,說起來,你在這看什麼呢?這麼入神,你很喜歡小孩麼?貌似你離能生孩子的年齡還有很長時間吧!」
「老實說,我不喜歡小孩,太鬧!你看看那兩個人。」嚴笑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著,努了努嘴,示意黃向南注意那對父女。
「怎麼了?那兩個人,除了外表有點不協調,有什麼問題麼?」
黃向南在嚴笑的示意下,認真的觀察了好一會,除了開始的那些印象之外,似乎覺得那孩子神情有些不自然,還有就是那男人給人的感覺很不好,好像隨時都會垮掉的樣子。
「那兩個人身上,有著一件很……很,我也沒法形容。那個孩子,是心臟內科的住院病人,我聽護士說,是先天性的心臟畸形,而且還伴有其他嚴重的併發症,據說連換心手術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另外護士們傳說,病人本身應該是很痛苦的,小孩子開始的時候整天的哭喊,現在年齡大了一些,似乎已經習慣了那種痛楚,但是還是能經常看到她疼得直哭。」
嚴笑是在發現了那男人的惡念之後,才專門找護士打聽的,不過這兩婦女在醫院相當出名,隨便一問幾乎人人都知道。
「你說這些幹什麼,聽起來很難受。」
嚴笑斜了黃向南一眼,一個大男人這麼感性倒是有些讓人意外。
「更難受的是她的父親吧,他一直在給孩子堅持治療,實際上靠他本人沒有能力,他想方設法的籌集著治療的資金,前兩年聽說籌款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而且也獲得了不少民間慈善團體的支持。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個治療只是在延長孩子的性命而已,根本就沒有任何治癒的希望。」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你是他的話,你願意讓自己的女兒繼續活在痛苦中,還是希望她早日的解脫?」
嚴笑的話讓兩人的對話冷了下來,黃向南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考了半天,搖頭道:
「我…你,這…,這也太難為我了。」
對於黃向南的回答,嚴笑並不意外,如果這個問題好回答的話,嚴笑也不用覺得左右為難了,關於這個問題,似乎是越想越沒有答案,越想思維就越亂。
「你看看那個男人的背影,是不是透著無法掩飾的悲傷,甚至他身邊的空氣都透著悲傷,我總覺得,他就快被自己的矛盾壓垮了,我很難理解他的想法,他是在為難他自己,還是在為難孩子,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所以想問問如果是你的話,你是怎麼想得?」
「或許,或許放棄治療對他、對孩子都是一件好事,但是,作為一個至親,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就這麼死去麼?!我想,我也是做不到的,所以,所以…」
「在猶豫,所謂的治療,只是為了讓自己想清楚、想明白!?」
「也許還有別的,你看那孩子臉上的笑容,哪怕是每天只有那麼短短的一會,難道你就不想讓她獲得那點快樂麼?即使用一整天的痛苦來換取?那孩子想必也是不願意離開父親的,即使一整天都痛苦。」
「猜測!我明白了,我們之所以不明白是因為我們不是當事人,這事已經跟對錯無關了,完全是當事人的主觀感受,所以直接去問問他們是怎麼想得就可以了。」
嚴笑低頭想了一會,黃向南最後的結論跟自己一樣,這事就是一個純粹的感情問題,與其他的完全無關,也許開始的時候,父親堅持治療孩子只是一種自私,但是當孩子有了自己的思考之後,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啊!!?……去,去問?」
「是啊,怎麼了,不問怎麼能知道答案呢?」
「喂,不會吧,這事能去問麼?再說,你以什麼身份去問啊!」
「陌生人。」
「可,可是,為什麼啊!?人家父女兩個人決定他們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你去問那些做什麼?似乎不關你的事吧?你不是一向主張不插手別人的生活和選擇嗎?!」
黃向南覺得嚴笑越發不可理解了,嚴笑忽然固執於此事,與他平時的作風完全不相符,再說了,作為陌生人,隨便的插入別人的生活,甚至去打聽這種極為私隱的東西,實在是很不合時宜。
「他動搖了!而且我很好奇。」
「誰!?」
「女孩的父親!」
「你怎麼……」
「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誰都能看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和看著孩子的眼神,你告訴我,他在苦惱和猶豫什麼?」
「那,那只是你的猜測。」
「所以啊,我去問問,如果我猜對了呢?問了會有什麼不良後果麼?」
「呃……」
「我一會想辦法纏住那男人,你趁機去問問那個孩子,看看她是怎麼想的,是想繼續活下去,或者是已經無法承受現在的痛苦?」
黃向南覺得自己的腦袋裡有幾百隻蒼蠅在『嗡嗡』的飛舞,甚至有些目眩的感覺,嚴笑這貨打的都是什麼主意啊!?這種事情讓自己怎麼問得出口!!何況,發問的對象是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太二了!這不是難為人麼!
「這,這,你……我……我勒個去!你這什麼破主意啊!這話怎麼問?你給我去問問看。」
「你看!」嚴笑指了指自己疤痕縱橫的臉:「就像你說的,會嚇到小孩的,不然我當然自己去問了。」
「呃……」黃向南愕然,不過嚴笑雖然說得有些無奈,眼神裡卻有一絲得意,會嚇到小孩的結論,實際上就是黃向南自己得出的,黃向南有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感覺。
「怎麼樣?還有什麼問題?」
「不去!打死也不去。」
「真的不去?」
「絕對不去!!」
陸小荷從陳志雄那裡離開的時候,陳志強早就回來了,三人一起說了一會話,對於陸小荷打算組織班裡的同學去他們兄弟的家鄉旅遊的事情,陳志強更加感興趣,還叨叨不停的給介紹了山裡各種風光,以及有趣的習俗和民間傳說。
不經意間卻看見好久不見的嚴笑,那熟悉的身影似乎有著與眾不同的引力,陸小荷幾乎是一眼就在偌大的視野裡將他挑揀了出來,這種情況讓陸小荷自己都有些吃驚,不過她隨即將之歸類到熟人比較惹眼的範疇內,何況嚴笑的身邊還有黃向南呢。
猶豫了一會,陸小荷還是朝著嚴笑走去,沒見到躲著就罷了,看到了還專門躲開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至少這也是一種特殊對待,需要對某人特殊對待,自然是因為這個人比較特殊,陸小荷可不想讓嚴笑在自己的心裡變成一個特殊的存在。
「嘿,你們兩個爭什麼呢?」
黃向南驚喜的轉過臉來,那種表情嚇了陸小荷一跳,他完全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這也太誇張了吧,自己做了什麼,讓他有這種異樣的表情。
陸小荷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有些驚疑的看向黃向南,嚴笑看到陸小荷則是眼神一亮,隨後又平復了下去,看到陸小荷奇怪的動作,疑惑的看了黃向南一眼,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黃向南的表情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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