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從早忙到晚,陳爭是等快到了零點,才終於回到了天鵝灣小區。
打算休息這一夜,明天再帶著何見義、張天養等人坐飛機前往香崗。
而就在同一時間,身在香崗的刑無克,已經摘了圓形眼鏡,換上了一身高領黑色風衣,就連臉上的山羊鬍都不見了,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先是坐地鐵出了市區,隨後又輾轉步行,來到了鄉下某一處圍村的大門前。
圍村,只有在沿海地區才有。古時一大家族的人住在一起,又常有倭寇、海盜搶掠,所以圍起高牆,把家族的人保護在內。
因此圍村的圍牆全都是固若金湯,就和城堡一樣。
此時刑無克眼前的這個圍村就是如此,花崗岩築起,足有三米之高。
此時已過零點,天色漆黑一團,只有圍村裡面尚且有人家亮著燈。
刑無克先是停下腳步,觀望了半天,這才邁步走到進了圍村大門。
因為這種圍村,都是古時的家族修建,而圍牆工程浩大,花費又極多,因此一般的圍村佔地面積並不大。
已進入圍村,就是僅有兩米左右寬度的小巷,地面青石磚鋪就,兩邊都是潔白的圍牆,一戶房屋挨著一戶房屋。
而且這種房屋,也都是古時候的那種大屋。
刑無克的目的地,就是這些大屋其中的一間,不過他卻沒有著急直接走進去,而是忽然轉到了一處陰暗的角落,蹲下身形,靜靜等了足有二十分鐘。
確定身後沒有尾巴,他這才重新站起身來,又拐過一條小巷,推開一扇虛掩著大門。
又將大門閂牢,走向了正對面的大屋正廳。
正廳內一張大桌,此時四個人全都圍著大桌坐好。
這些人形象各異。有的穿著西裝,有的卻是穿著道袍,有男有女。
「老四,你可是來晚了足有半個小時,我們還以為要『帝壽』了。」
說話的是這一群人坐在桌子正當中的。年紀同樣有五六十歲,一隻眼睛帶著眼罩,是個獨眼龍,語氣低沉。
這人說的「帝壽」,是他們騙術行裡黑話,行騙敗露趕快跑路的意思。
陳爭開始猜的沒錯,刑無克的背後,果然是有一個騙子團伙。
要說起行騙,可是五花八門。自古以來,就有很多的騙術方法。
人們常常用「詐騙」來說他們,其實遠遠不是這麼簡單,詐騙,只不過是騙子騙術中的一個門類罷了。
除詐騙之外,還有串騙,色騙、拐騙、文騙、誘騙、奸騙、裝騙、相騙、法騙、貨騙……等等等等。
不過也正是和陳爭之前對梅晰說的一樣,一般的騙子還不算可怕。無非騙你一些錢財。最可怕的,是打著道門玄學的幌子來行騙,而且是團伙行騙。
經營這種騙局的人,三年不開張,但開張一次夠吃一輩子,就算是古時候的王宮貴胄,都一樣被他們誘入圈套。至於其他的豪門富戶,被騙至傾家蕩產的,更是數不勝數。
而這種假借道門玄學來行騙的通天巨騙。絕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都有十分嚴密的組織。
歷史上做的最大,最臭名遠揚的,就南有「江相派」,北有「長春會」,全都是這種有黑社會性質,並且假借道門玄學來行騙的團伙。
只不建國後,全國各地類似這種幫會,無論大小,全都覆滅了。
這些幫派雖然覆滅了。但還是有漏網之魚,再慢慢發展傳人,內地不好混,因此在這些年內,全都湧向了香崗、奧門、台彎以及東南亞等國。
而這些江湖人士,並非來自同一個幫派,為了賺錢走到一起,反倒讓他們各自門派的騙術相互交流,比前輩更進一籌,手法也更高明了,包裝得也更巧妙了。
就好像是刑無克他所在的這個組織,不但有他南川符菉派的,還有其他假道士、假僧尼、齋姑、廟祝不計其數,甚至還有小偷、殺手等等。
同樣是黑社會,但吸取之前的教訓,絕不做得太大,更盡量不去惹人注意,不行騙的時候,想方設法隱匿與人群之中,做一個隱形巨騙,而等到來了生意,一群人又重新聚集。
「老鷂,『一哥』還並不是完全信任我,派了個『七佬』跟著我,我不敢大意。」面對獨眼龍的發問,刑無克同樣以黑話對答。
「老鷂」,正是坐在這種這個獨眼龍的代號。
而刑無克口中說的「一哥」,可不是說影視圈裡一哥為當紅小生的那個意思,在江湖騙術裡,「一」代表的是死人,人死了,不就是好像「一」似地躺平了麼?而一哥,則指的是他們目標的人,把目標的這個人當成了死人。
「老四,你說的那個『七佬』,是不是就是他?」獨眼龍笑了笑。
獨眼龍剛說完,圓桌上一群人中靠邊的一個人,忽然伸手摘掉了帽子,脫下墨鏡,又撕去了嘴角上的鬍鬚,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
「江門仔?」刑無克大吃一驚:「你你你,你不是『一哥』身邊唯命是從的那個『七佬』麼?」
江門仔也沒說話,反倒是獨眼龍陰森一笑:「老四,想不到吧?江門仔其實是咱們的人,他是我十年前背著你們私下收的一個徒弟,開始先教給了他一些基礎的,這小子也好學,而且想幹一票大的,我就弄了一個局,把他安排到『一哥』的身邊去了。」
「呵!」刑無克倒吸了一口涼氣:「老大你這個局,竟然從七年前就開始做了?」
不怪刑無克震驚,一般的局雖然也要做很久,才能讓「一哥」入套,但做七年這麼久,也並不多見。
「反正他剛剛學,平常就算跟著我們干,也是打下手,否則怕他露出馬腳。而他又想賺大錢,那就只有捨得時間了。」獨眼龍笑道:「不過咱們這一次,功勞最大的可就是他了。要不然,我們怎麼知道『一個』那麼多的事情,算命看相,都能說到他的心裡去,又能躲過他的多次試探?這個『一個』可不是個簡單人。」
「這……」刑無克沉吟問:「可是多了他。最後做瓜(弄死)一哥,咱們怎麼分?」
「還是按照老規矩,咱們組織裡,本來是乾、坤、坎、離四門,老大也都在,再算上江門仔,一共是五個人,還是老規矩,平分。而至於下面的小的。咱們四個看著給。」
「這怎麼行,」刑無克頗有微詞:「我的風險最大,打頭陣,可這個一哥不是普通人,我隨時有可能沒命。更況且江門仔他自己一個人,但咱們四個下面還有小的也要分。」
「老四,你也別不高興,你雖然尖。也會點手彩,可你不懂『腥』,這麼大一筆買賣你自己根本做不成。」
「尖」、「腥」、「手彩」,都是他們這行裡的黑話。
「尖」指的是多少懂得一點命理術數,可以簡單地為人論命看相,設個陣法之類,可是不懂得其他的手段。而「腥」指的是根本不懂術數,只靠察言觀色來騙人。
懂尖不懂腥,亦或者懂腥不懂尖。都算不上行裡的大拿,而如果是尖腥都懂的,並不多見,一般都是一個組織的首腦了。
就好像是這個獨眼龍老鷂,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而至於他剛剛說的「手彩」,有一部分指的是借助迷藥催眠,不過更多的是指類似於魔術的手法。
其實西方的魔術算什麼?中國傳統戲法其中很多精妙絕倫的東西,只是因為後來西方發達了,西方魔術這才震驚世界。
可殊不知就連世界上最頂尖魔術師之一的大衛科波菲爾,也曾公開承諾過。他有很多魔術借鑒了「中國道術」。
其實是大衛科波菲爾不懂,這不叫道術,只是假借道術知名行騙的騙子手法罷了。
尤其是刑無克自稱是南傳符菉門的,會法術,更會逆天改命。可如果坐起法術來沒什麼效果,那又豈會有人相信?
此時他又繼續說道:「再說,如果沒有江門仔,這件事咱們全都幹不成,畢竟他用了七年時間,幫我們套足了情報。後來一哥又試探了我們很多次,沒有江門仔,我們也根本做不成。我看就這麼定了,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咱們兄弟情義。」
見老鷂這麼說了,刑無克這才點了點頭:「那好,就當我給老鷂你的面子,誰讓江門仔是你的徒弟呢。」
將分贓問題說好了,隨後眾人才說起了正事。
「一哥現在還沒有信任我,這可怎麼辦?」刑無克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番,最後問。
「這件事我已經聽江門仔說了,而且江門仔也說了,只要你再完成這次試探,他就會完全的信任你了。」老鷂想了又想,最後一轉頭,對桌上的另外一個人說道:「老三,你是離門的頭,這次就交給你了,一定要讓那個姓陳的在一個月內,見血光之災,要不然咱們這一次白做了這麼久的局。」
剛剛獨眼龍老鷂說了,在他們組織裡,共分乾、坤、坎、離四門。
這群人雖然是假借道門玄學行騙,可對道門玄學還算是有一點瞭解。
八卦之中,乾為天,坤為地,坎為水,離為火,因此這四門的意思,便是乾坤相交,水火互濟。
而他們這個組織裡,有老道、有尼姑、有小偷、有殺手,也是都分在不同門裡,離為火,因此一般的都是打手、殺手之類,來為他們的騙局,解決一些解決不了的事情。
「好。」那個被叫做老三的漢子大約四十多歲,還算壯年,點了點頭。
「等等。」這時另一個人叫道。
此人看上去同樣五六十歲,不過身上的穿戴,卻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其他人也有穿著西裝的,也有穿著皮鞋的,不過卻沒有一個有他身上的這麼高檔。
一身衣服從上到下沒有十幾萬人民幣絕對下不來,全都是世界名牌,手工縫製。
而他身上的手錶、戒指等等飾品,全都加在一起,光是穿戴在身上的,恐怕加起來足有百萬。
一看上去珠光寶氣,富貴非常。
「老二,你有什麼事?」獨眼龍老鷂問道。
她們這群人除了獨眼龍這個老大,其他人應該按照地位的排名來說的。
這時老二說道:「那個姓陳的,也會看相算命,說起來也是同道中人啊,而且他的本事好像也不錯,聽說在滄海市,市長都請他看風水,說不定這個人才我們能拉攏過來啊。依我看,不如先讓我去找他談談,大不了就是做個局,只騙『一哥』。」
獨眼龍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好,那就老二你先去找他談,能順利的話最好,不行再讓老三動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