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經漸漸有些發白,微風輕拂,四下一片寂靜,涼亭中有兩人正把酒言談,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就快天亮。
只見靖王似乎喝酒喝上了癮,剛剛抿完一口,覺得有些不夠,於是又飲了一口放下酒杯才兩眼迷濛的說道:「那時年少,我不過是如你們一般大小的青年…」
靖王微微蠕動了嘴唇,做出一副回憶狀,似乎整個人已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一身白衣,手持青笛夜夜笛音的風流少年模樣。
靖王自小就四處遊玩,正德皇帝膝下無子,死後本來打算將皇位傳給靖王的,可是靖王那時年輕好玩,無心朝政,而再加上身邊的人都一致推薦朱厚熜登位,所以靖王就沒能登基。而最後被封了一個安樂侯,永享自由,除了皇位之外,其他可與嘉靖享同等待遇,這也是嘉靖給予這個兄弟的厚待。
二十出頭的朱厚熜比起現在的正堯還要顯得自由散漫,流連煙花之地已經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了,不過這些別人撞見也不會說,畢竟這個靖王爺可不是一般人。
當然,靖王也不只是尋花問柳,他也遊歷了大半個明朝,曾經還下南洋學習了三年,回來之後更是一身洋氣。後來聽說蜀地四川是塊好地方,也不管蜀道是否有多麼困難,於是毅然叫上幾個朝中官宦之家的青年好友,三五成群的便往四川而來。
一路遊山玩水,比起正堯等人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為什麼正堯等人會在峨眉山與法華寺碰見靖王的原因。
有一天,本來天空放晴,是一個出遊的好日子,靖王便與幾個好友一起去爬峨眉山。原本興致勃勃的到了峨眉山上,可是還沒來得及四下遊覽,天色突然驟變,不多時便刮起了強風,隨即更下起了暴雨。
無奈之下,靖王一行人只好躲到了烏禪院門口。而在這個時候,從對面也跟著小跑過來一名女子。只見那女子衣衫凌亂,被雨水打濕了一片。還好穿的並不少,沒有通過衣衫看見不該看的地方。
女子一身黃衣,一頭發髻盤旋,中間插著一支銀釵,樸素淡雅卻不庸俗。臉上沒有過多的粉脂,被雨水一淋,倒顯得清麗脫俗。一雙明亮會說話的眼睛尷尬的看向靖王,大有害羞之意。
靖王雖然是混跡花叢的老手,可是卻從未見過一個如此樸素的女子竟然也能如此的吸人眼球,頓時令他生出了一絲好感。下意識的,靖王向那女子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太過拘謹。而那女子似乎能明白靖王的意思,同樣回了個眼神。
這兩人第一次見面,竟然就產生了如此美妙的感覺,這讓靖王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後來烏禪院的後門打開了,眾人便一同走進了烏禪院,同時靖王不忘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給那女子披上,那女子頓時一陣感激。
最後,靖王私下向住持表明了身份,在東苑住了下來,而那女子則是住在了西苑。
後來吃飯的時候,靖王知道了那女子的名字,文淑琴,讓人一聽就覺得很溫文爾雅,柔美貼心。再接著,靖王知道了那女子是從陝州過來尋親的,可是沒想到到了峨眉山才知道親戚已經搬了家,今天正準備往回趕,誰料半路遇到大雨,已然趕不上那班船。
待雨過了之後,文淑琴向靖王辭了行,準備下山趕下一班船。而巧的是靖王在下山的途中又遇到了文淑琴,那文淑琴正被一群野狼追逐,嚇得驚慌失措。靖王好歹也是有點功夫的,立即便上演了英雄救美,這讓文淑琴又是一陣感激。
將文淑琴送下山,還贈了銀兩,以為此事就告一段落了,或許真是兩人有緣,不想在眉州城(就是現在的眉山市)裡靖王竟然又碰見了文淑琴,卻見她此刻正被當地的惡霸調戲。
靖王二話不說又是一陣英雄救美,如此一來,更加打動了文淑琴的芳心。後來文淑琴更說了自己的家裡情況,原來她即便回去也無家可歸,她的父母已經先後因病去世了。聽到她這麼一說,靖王頓生憐愛之心,於是決定將其帶回京城。可是當時就遇到了身邊好友的反對,畢竟堂堂一個靖王,怎可貿貿然的講一個民間女子帶回京師的,於是靖王想了一個妥貼的辦法,先將文淑琴安置在烏禪院,待自己回京之時先給嘉靖以及太后說明一切,然後再回來接她。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也是情投意合,在一個風雨之夜,兩人也進行了魚水之歡,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就這麼完全的給了靖王。當時靖王也發誓非卿不娶,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後來的後來,兩人一直在這佛門之地住了有一個多月,每日賞花觀蝶,遊山玩水,倒是樂得自在。最後,因太后的壽辰,靖王不得不回京,臨行前,還將自己下南洋時淘的一塊玉珮給了文淑琴,以作定情之物。誰知文淑琴一手又搶過另一塊玉珮,口中還說:他日回來再歸還。弄得靖王一陣笑顏。
「本來本王也以為可以輕鬆的回去將淑琴接到京城,可是誰知道在太后壽辰當日,太后竟然向著滿朝文武百官,在皇上面前將戶部尚書的女兒許配給了我,還說擇日成親。當時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時候,太后的聖諭,那是絕對不可以違背的。或許當時也是我太懦弱的緣故,最後還是應了這門親事。而當我好不容易再次離京的時候,已經是半年之後的時間了。再次來到烏禪院,卻不曾見著淑琴,而根據寺中住持順化大師所言,淑琴當時已經有孕在身,聞聽我與她人成親之後,竟然憤然而去,未留下任何書信就不辭而別。」
靖王此時已經是熱淚盈眶,彷彿覺得自己當初太過懦弱,導致了自己心愛的人從此下落不明。他恨自己,也怨蒼天,說著說著,又是一陣抽搐。
聽完靖王的一番回憶,正堯也覺得即便是當一個王爺也有王爺的悲哀,連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自由都沒有,這算哪門子的王爺?這還是可以與皇帝享同等待遇的安樂侯?
正堯想要開口安慰,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自己在愛情一方面就是一個失敗者。在穿越之前還跟女友分手呢,他能有什麼見解和想法?
「即便是王爺又如何?安樂侯又怎樣?不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處處受到約束,這還有什麼意義?」突然間,靖王猛一抬頭,指著蒼天,如同發洩般的嘶吼著,著實讓正堯感受到了來自皇家的威嚴與霸氣。
「王爺…王爺…」
見靖王有些失態,正堯不禁起身叫了幾聲。
待正堯叫道第四聲的時候,靖王這時才反應過來,稍稍整理了一下疑容,然後頗為尷尬的道:「讓正堯你見笑了,本王倒是失了禮。」
「哪裡哪裡,王爺也是性情中人,如果每個人都如同木頭一樣別人要他怎樣就怎樣,這才真的沒有意義了。」正堯寬慰的說道,是啊,對於那種皇廷宮內的規矩他自然不知道,他是一個現代人的身份說事,其中的什麼自由平等的觀念自然就凸顯出來了。
靖王聽正堯這麼一說,倒是笑了笑,或許認為正堯只是年輕而已,不懂禮數也沒什麼。歎息了一口氣,然後又拿起酒杯,如同喝水一樣猛地喝了一口。
「其實今日與你說這些,目的有兩個,第一,本王見你也是個性情中人,敢愛敢恨,但是你一定要清楚自己內心是怎樣想的,當然可千萬不要像本王一樣太過任意,做了一些你根本負不起責任的事!」
靖王說的很嚴肅,尤其是「太過任意」和「根本負不起責任」這兩句語氣顯得格外的重,或許靖王在指寧安吧,畢竟寧安這種任性妄為的女子,並不是正堯想駕馭就能駕馭的。當然,間接的也在告訴正堯,其實你可以考慮我的女兒哦,
正堯一副受教的樣子點點頭,並沒有插話,因為靖王只說了一條,下面還有二呢!
「這第二嘛,其實本王近年來也花了很大的心思,可是終究沒有什麼建樹。不過本王覺得正堯你能力非同凡響,或許你能幫到本王的忙。」說著,靖王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擺明是要正堯出手幫忙辦事嘛。
既然靖王發話,那自然是要答應的,更何況靖王現在可是以懇求的口吻所說,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有的待遇哦!
「承蒙王爺看得起,正堯定當出力。還請王爺言明。」
話都掛在嘴邊了,想收是收不回的。更何況幫靖王做事那肯定是有回報的,說不定他日將女兒許配給自己,那自己豈不就是…
想著想著,正堯已經開始yy不斷。
「其實本王只想讓正堯幫忙尋找一下淑琴,畢竟蜀地一帶你最為熟悉,他日若是有機會,就勞煩到蜀地問一問。還有,聽順化大師所言,當日淑琴下山已經有了身孕,以我對淑琴的瞭解,淑琴肯定會生下孩子的。如果可以,正堯你一定要幫忙一併找回那孩子,本王虧欠他們實在太多了…」
說完,靖王的眼角不由地又是一片晶瑩,淚痕從眼角兩側緩緩的滑了下來。
正堯見靖王如此誠懇,奮力的點點頭,心裡也下定決心,一定竭盡所能,幫忙找尋世子和王妃的下落。
殊不知,兩人聊天已經聊了太久,只見東方已經變白,那一彎太陽正從地平面緩緩升起,已然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