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1
雪雁臉色微微變了變,不待陳宋解說,猛地轉過身來就跑了。
陳宋不由怔了一怔,依梨華卻紅著臉笑了笑:
「我認識她,她是宇文小姐的丫鬟,她也認識我,我們還打過架呢!」
「打過架?」
陳宋可有些吃驚了,依梨華抿嘴一笑,頷首道:「她和宇文小姐,兩個人打我一人,還是被我跑掉了。」
陳宋暗忖:糟了,雪雁一定去告訴宇文小真了,她們既打過架,那宇文小真還不馬上就趕來了!
這麼一想,不禁吃了一驚。依梨華也想到了這一,她匆匆站起來歎了一聲:「我走了,那丫頭一會兒一定會再來!」
陳宋心中正想著對策,依梨華又微笑道:「可是,你可不許……」
說著她羞澀地又低下了頭。陳宋臉一紅,就聽見門「砰」一聲霍然大開,雪雁疾裝勁服地走進來,她一隻手往依梨華一指,回頭尖聲道:「小姐快來,她還沒走!」
陳宋情知不妙,忙一拉依梨華道:「快走!快走!」
可是依梨華反倒從容地一笑,雙手往胸前一抱,後退了幾步,眸子一瞟道:「我倒看看誰敢把我怎麼樣!」
她這句話方一出口,一聲冷笑傳進來:
「無恥的賤人!」
跟著走進來一個蛾眉杏目的姑娘。陳宋驚道:「宇文姑娘!」
宇文小真含笑對著陳宋一躬:
「大哥!我想你無意介入我們之間的事吧?」
陳宋紅了一下臉:「哦……當然!當然!」
依梨華張大了眸子:
「什麼?她叫你大哥!哦……那我也叫,大哥!大哥!」
然後她又後退了一步,雙手仍然互抱著。這個哈薩克姑娘所採取的報復態度,竟是如此的奇特,以至於令小真和陳宋都吃了一驚。尤其是陳宋被弄得真是狼狽極了。
他頻頻苦笑道:「你們有話慢慢說好不好?我想……」
「大哥,這不關你的事,你剛才已經答應了,不管這事的……」
宇文小真明眸閃閃,放著鋒利光芒。陳宋訥訥道:「是……是!不過……」
這時雪雁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皺著眉小聲道:「相公,這不關你的事,你請坐吧!」
陳宋苦笑著坐了下來。雪雁插著腰,冷笑了一聲:
「小姐,哪有這麼多話好說,今天晚上看看她身上長翅膀沒有?哼!」
依梨華用手緊著腰上的帶子,越發顯露出她那纖細的腰。這是一場暴風雨的前奏。
宇文小真看著她,臉色微慍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認識陳大哥,可是我知道你是一個女賊!」
依梨華嘻嘻一笑:
「女賊?我偷過你什麼東西?你說出來聽聽。」
雪雁在一邊小聲罵道:「不要臉!還好意思說!」
依梨華回過頭看著她,雪雁挺了一下腰:「怎麼樣?你沒偷我們小姐一雙鞋?緞子的。」
依梨華臉紅了一下:「我留下錢了……」
才說到此,她面前「叭嗒」一聲,掉下了一個小袋子:
「拿去!」
宇文小真指了一下:「這是你留下的臭錢,我們不要!我只是來與你比一比功夫,而且問問你,你憑什麼老跑到我們家裡來?」
依梨華挑了一下眉毛,用腳把那錢袋往一邊一踢:
「我也不要!」
陳宋雙手連搖道:「你們可不要打架呀!有話好說……」
宇文小真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對依梨華道:「你敢出去麼?」
依梨華笑了笑道:「笑話!拔蕩說過,哈薩克人,是不拒絕人家的挑戰的!」
她說著嬌軀一塌,嗖一聲已站在了窗台上,回過身來對陳宋媚笑了一下,似乎對於眼前這種場面,很不放在心上。宇文小真冷眼旁觀,心中更是充滿了怒火。雪雁這時轉身由門口出去,一面說:
「我先出去看著她,她跑不了!」
宇文小真忍著氣,含笑對陳宋道:「大哥請恕我無禮,這不關大哥的事,請你還是安靜地待在房裡吧!因為刀劍是沒有眼睛的……」
才說到此,依梨華的聲音,已由窗外傳進來:
「咦!你把我叫出來,你自己卻在裡面說話,好沒羞!」
陳宋不由臉一紅,宇文小真清叱一聲:「臭丫頭,你真是找死!」
她口中這麼說著,身子卻如同一隻大雁似地霍然騰起,足尖一踏窗口,翩若驚鴻似地已翻了出去。陳宋方一挺身,忽然想到了自己怎可展露功夫呢?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當時匆匆奪門而出,只見草坪中,兩個姑娘已打作一團。宇文小真是一口霞光耀眼的長劍,依梨華卻是一支二尺左右的綠色短杖。
這種兵刃,陳宋還是首次看見,不由十分驚奇。這短杖長有二尺左右,通體深綠,看來非金非玉,一頭蟠著一條青蛇,蛇口張開,舌吐二寸;另一端是一個如意把柄,粗如核桃,舞動起來,綠光閃閃,煞是好看!
宇文小真早已經見識過她這兵刃,所以動手很是從容,一口劍白光耀眼。吞、吐、、挑、扎、崩、斬,一招一式,都極見功夫。
陳宋來宇文宅已兩三個月了,雖然心知這位宇文小姐身懷絕技,可是始終沒有見過。此刻這一近看,不禁暗暗驚心:女兒如此,父親可想而知。他心中不禁為自己復仇之事,隱隱發起愁來。
雪雁手握鳳翅刀,杏目圓睜地站在一邊,時刻防備著依梨華再度脫逃,一隻手還緊緊抓著一把鐵蓮子,只要依梨華一有逃意,就老實不客氣地賞她一把!
可是她想錯了,今天晚上,這個哈薩克姑娘,非但沒有一絲逃意,反而處處賣弄絕招。
二女幾乎懷著同一樣的心情,都想在陳宋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
宇文小真展開的是一套「越女劍」,施展得得心應手,那森森的劍氣,如一條銀蛇似的,舞上盤下,時如鬧海銀龍,時如奔雷疾電。她的長處是身劍合一,劍到身到,每一招劍尖處,必是依梨華全身三十六處穴道之一。
可是這哈薩克姑娘也不是弱者,她掌中這一管綠玉杖,所施出來的招式,多是怪異無比的手法,身形飛舞,起落輕盈,杖頭上、挑、砸、崩、掃,帶起了呼呼的風聲,足以令人想到,她這支綠玉杖,確實得過高人傳授!
七八個照面之後,她們彼此都知道了對方虛實。這時宇文小真嬌軀向下一塌,冷芒的劍刃用「秋風掃落葉」招式,直向依梨華雙腿斬去!
依梨華整個身子一個輪轉,掌中綠玉杖用了一招「盤打」之式,呼的一聲,直向宇文小真當頭打下。可是二人招式方一發出,各自也都知道不理想,因為這是兩敗俱傷的招式。宇文小真一聲清叱,倏地一擰掌中劍,「怒劍狂花」,劍尖上起一朵銀花,直向依梨華面上來。
陳宋不由嚇得口中「啊」了一聲。
可是依梨華早有防備,所以當宇文小真劍尖快在她臉上的剎那,這姑娘霍地向後一倒,掌中綠玉杖「長虹貫日」,兩般兵刃一交接,發出了「嗆」的一聲,黑夜裡清晰地看見激出的數金星。然後兩人又像彩蝶似的,倏地分開到一邊去了。
陳宋惶急地撲了過去,雙手連搖道:「哎呀!可不要再打了,這太可怕了……」
宇文小真銀牙一咬,一跺小蠻靴道:「大哥你閃開!」
依梨華臉上帶著薄怒,用清脆的嗓子道:「你不要叫,我可是不怕你……」
宇文小真一騰身,已由陳宋頭頂上掠了過去,向下一落,已到了依梨華身前,掌中劍「秋水試寒」,直向依梨華腹上扎去。依梨華「鳳凰單展翅」,向外一揚,綠玉枝猛然往對方劍上磕去。
二次動上了手,可就比先前更厲害了。宇文小真安心是要把依梨華折在手下,以雪她連番來宅竊物戲侮之恥。當時把掌中劍一緊,施出父親秘授的一套「殘陽十七劍」,一起式,「紫焰穿松」,緊壓著劍刃向外一抖!依梨華收身不及,「哧」的一聲,裙角竟為劍尖劃開了半尺長的一條大口子,幸未傷及皮肉;可是這已夠她吃驚了,不由嚇得驚叫了一聲,倏地向外一掙。可是宇文小真這丫頭也真狠,她決心不叫依梨華逃出手去。
依梨華向外一閃,宇文小真冷笑了一聲:
「你還想跑麼?」
她口中這麼說著,左手劍訣一領,右手長劍「玄馬劃沙」,跟著依梨華身形向外一展,劍光一閃,依梨華再想逃開她劍下可真是萬難了。
旁觀的陳宋看到此,不由大吃一驚,當時想不出如何解救,只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而在此千鈞一髮之間,忽然當空一聲長笑:
「小女孩不可傷人!」
驚魂未定的依梨華,本來是抱定同歸於盡之心,掌中綠玉杖正施出救命招術「西天一雷」;她知道這一招,必能給對方帶去同樣的命運。只見她玉腕一抖,綠玉杖已脫手而出,直朝宇文小真面門上飛來。
她們彼此距離不及一尺,任何一方,要想從容避開對方的招式,都將是萬難了。
可是當空這聲長笑的同時,一個灰衣人挾著極大勁風,已如同大星殞沉似地落了下來!
這人用左手的袖沿,把宇文小真的劍鋒捲開,右手只向外一伸,又把出手的綠玉杖接在手中。
二女都不由大吃了一驚,目光一齊注定在這人身上,這才看清,來人竟是一位年已耄耄的老尼,黃焦焦的一張素臉,顴骨高聳,兩道細眉八字形地分搭在眼皮上,露出了細目一雙。
這老尼一身肥大灰色尼衣,腰繫絲絛,頸上的那一串念珠,每一粒都有蠶豆大小,紅光閃閃,非金非玉。雖是這麼大歲數了,可是腰桿筆也似的直挺著,絲毫不顯傴僂之態。
她先朝著宇文小真一笑:
「姑娘,宇文星寒是你什麼人?」
宇文小真不由一怔,聽老尼口氣,自不敢失禮,當時欠身道:「是家父……」
老尼呵呵一笑,翹了一下大拇指道:「好!虎父無犬子!」
依梨華見來人竟是對方朋友,心中方自驚怒,有心想跑,奈何師父的綠玉杖,卻在來人手中。正感無奈的當兒,這老尼一顆蒜頭腦袋已轉向了她,先望著她笑了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綠玉杖:「小姑娘,你可是天山派弟子?」
依梨華面色驚異地怔了一下,了頭:「是的……你怎麼知道?」
老尼哈哈笑了兩聲,目光向一邊的陳宋和雪雁掃了一眼,自語道:「我怎麼知道?這話多妙!」
她又回過頭來,翻了一下眼皮問道:「太陽婆是你什麼人?」
依梨華睜大了眼睛,驚道:「那是我西裡加!」
老尼一展細眉哈哈笑道:「是了,西裡加就是師父,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她把手中綠玉杖向外一丟:「拿去!這是你師父隨身的玩意,大概是送給你了,是不是?」
依梨華忙接了過來,滿面喜容地道:「謝謝!」
老尼這才含笑向宇文小真望了望道:「你們應該是朋友,為什麼打架呢?」
宇文小真仍在生著悶氣,一句話也不說。依梨華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她要找著我打……不過,老尼姑,我和她不是朋友。」
陳宋在這老尼陡一現身,已猜出了來人是誰,不禁大吃一驚,愈發裝作無可奈何似的,在一邊看著。此時聽依梨華竟脫口喚她老尼姑,不由差一笑了出來,一方面卻也為她擔心,因為劍芒大師已是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輩,那是不會受人輕侮的。
宇文小真本來微低著頭,此時也不由一怔,那老尼先是皺了一下眉,遂又嘻嘻一笑:「小姑娘,你大概不是漢人吧?你師父太陽婆,對我也要禮讓三分……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依梨華聳了一下眉毛,正要開口,卻見陳宋微微對她擺了擺手,當時不由望著這老尼姑直翻眸子。此刻宇文小真向老尼拜了一拜道:「尚未請教大師法號,弟子也好見禮!」
老尼慈善地笑了笑道:「還是你有禮貌,走!帶我見你父親去,我是由千里以外來為他祝壽的。我是劍芒老尼。」
宇文小真不由驚喜道:「哦!原來是劍芒老前輩,我父親天天都在念叨你老人家呢!白雀翁朱老前輩已經來了。」
劍芒大師微笑著了頭:「如此說,你快帶我去吧!」
她說著目光往旁邊掃了一掃,卻落在了陳宋身上,笑問宇文小真道:「這是令兄麼?」
小真臉一紅道:「不是……這是陳相公。」
陳宋不得不忍著內心的氣憤,勉強欠了欠身道:「大師!」
劍芒那雙銳利的眸子,在他臉上轉了轉,立刻皺了一下眉,心中暗忖道:「咦!好熟的一張臉,我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呢?」
她含笑合掌道:「少施主不要客氣,宇文施主乃貧尼方外至交,故此貧尼托大了些,施主貴姓大名……」
陳宋微微一笑:
「晚生陳宋,在此任賬房。」
劍芒大師頷首笑了笑,她腦子裡仍在追憶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可是一時卻不易想出,當時欠身笑了笑,目光視向依梨華:
「小姑娘,見了你師父,代我問候一聲,我和她也是多年未見了。」
依梨華頭道:「我知道!」
老尼這才執起宇文小真一隻手,微笑道:「好孩子,我們走吧!你幾歲了?」
小真目光羞澀地瞟了陳宋一眼,害羞地道:「十九了……」
這時,那邊的雪雁,仍然插著腰看著依梨華,頻頻冷笑不已。依梨華嘟了一下嘴道:「你不要這麼看我,我走還不行麼?我是來看他的,要不然,哼!我才不來呢!」
說到「他」字時,還用手指了陳宋一下,劍芒大師本來已和小真轉身而去,聞言後,回頭笑了笑,目光又在陳宋身上轉了一轉,才又拉著小真去了。
依梨華隱隱聽到,宇文小真在說什麼賊呀賊的,氣得她往地上直跺腳。
她看了陳宋一眼,又斜眼望著雪雁,故意裝成笑臉道:「陳大哥!我先走了,過兩天我還會來,我還要請你教我畫畫呢!」
然後她望著氣得臉發紅的雪雁,格格一笑道:「怎麼樣,氣死你!」
她又用尖尖的手指,指了雪雁一下,咬著牙發狠地說:
「你這個鬼丫頭最壞,專門找我的茬兒,有一天,我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雪雁氣得往前一縱,落在了她跟前。依梨華一挺腰道:「怎麼樣?」
雪雁這丫頭倒也真精,知道連小姐還不一定打得過她,自己一人,更是別想了。當時不由吃了一驚,馬上退後了好幾步。依梨華嬌笑了一聲,身形一擰,已騰身上了屋簷,又格格笑了兩聲,向著陳宋招了招手:
「再見了!大哥!大哥……」
說著一隻手反插在腰上,在瓦面上扭了好幾步,又回頭睨著雪雁扮了個鬼臉。
雪雁氣得直想哭,跺了一下腳,大罵道:「不要臉,野丫頭……我打死你……」
說著猛然抖腕,把掌中鐵蓮子全數打了出去。依梨華正在扭腰作態,忽然嚇得怪叫了一聲,猛然縱身騰起,一路疾如電閃星馳般地翻了出去。
雪雁那一掌鐵蓮子,叮叮咚咚全數打在了瓦面之上。因為用勁過大,大概打碎了不少瓦,嘩啦啦直響,她一面還哭著罵道:「不要臉,有本事不要跑!」
可是那哈薩克姑娘,早跑得沒有影子了,雪雁愈想愈氣,一時氣得嗚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