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牢記)(請牢記)更新時間:2012-12-07
(接下來幾章會交代一下桔梗的前世今生,以及他與花孤城的些許淵源。小.說網wbsp;桔梗只覺自己依舊漂浮在水面上,靈魂時而沉重如鐵快,時而輕飄飄的如同空氣一般沒有重量。他的視界隨著他的靈魂一起在水中浮,沉,浮,沉。入目所見是光明,黑暗,光明,黑暗,入耳所聞是喧囂,死寂,喧囂,死寂……
桔梗心裡想著,這難道就是地獄?桔梗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死後可以上天堂,但如今他身處的這個「地獄」著實是有些待遇頗佳啊!桔梗之前覺得有些寒氣逼人,可身子很快就暖了過來,自他右手邊傳來一陣陣熱流。桔梗記得他的右手上握著的正是那個神秘木匣,他死死握著,就好像被激流捲走的人握住了一根稻草一般,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桔梗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只覺眼前有一片光明,他就如此循著光亮,秉持著對生命的渴望朝前游去,不遺餘力的向前,向前,等他觸碰到那片光亮的時候,他突地睜開眼,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裡的另外一些個故事……
這個地方天干地旱,似乎是很久沒下雨了,連風都是熱的,吹在人身上,火辣辣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燙感,不用提有多麼難受了。山窪子裡拴著一黑一白兩匹馬。這兩匹馬好像已經拴在這裡很久了,此刻兩匹牲口都顯得很不耐煩的樣子,不時地打著噗嚕,蹄子刨著地上的黃土,揚起片片灰沙。而它們的主人就窩在附近山洞裡。一個趴著,一個躺著,挺高的個子,挺壯的身子骨兒,可是看上去就是那麼沒精打采的,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的不自在、沒有半點精氣神。
趴著的一個,二十四五的年歲,黃臉,濃眉。臉是新刮的,青乎乎的顏色。他兩隻胳膊支著地,手托著下巴,嘴裡荒腔走板地哼著小調。
躺著的那個,年歲看上去和前一個差不多,就是大也在一兩歲之間。他長眉毛、瘦臉,鼻子挺高挺直,嘴老是閉著,很沉得住氣的一副樣子。滿臉大鬍子一直掛到胸前,身上的黃繭布褂敞著,露出結實的胸脯。
兩個人像是一條道兒上的,一股子草莽味兒!地上鋪著乾草,兩個人就睡在上面。
一旁放置著一隻爐子,一個鍋,鍋裡盛著沒吃完的兔子肉,竹簍子裡有幾個破花碗,還有十來個裂了皮的饅頭。瓦罐裡盛的是清水。
當然,最顯眼的還是放在地上的那幾把傢伙了一地飛刀,一口寶劍、一口斬馬長刀!
那把斬馬長刀端的是又大又長,比一般的斬馬長刀都要大上數倍,此刻在太陽下被照得亮閃閃,反射出來的卻都是寒光,殺氣騰騰。
這地方,好像就是他們哥兒倆現時的家。
趴在地上的那個叫方浪,躺著的那個叫江明。前者江湖人稱「斷浪刀」,後者人稱「水裡白龍劍」。兩人聯手便是兵器譜上排名前十五的高手都曾殺過兩個,但兩人卻一次都沒有上過兵器譜,沒有人知道原因,而知道原因的人此刻都死了。
哥兒倆天不怕地不怕,兩年前在嘉興犯了案,無意中鬧到了金陵京城,為地方官連同京城派出來的大內殺手一路追了好幾百里地,結果被困在這個地放。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月了!
白天不能動,只能夜裡到城裡買點吃的,身上的一點錢已花得精光了。可真應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那句話了。都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人一窮,啥事可都能幹得出來。兩個人仗著一身本事,一連做了三四件案子,可油水都不多。不用說,大概是「生手」的關係。
「斷浪刀」方浪一個骨碌由地上翻起來,小調也不哼了,一下子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可真是受不了啦!」方浪用力一腳,踢飛了一塊石頭:「這他娘的,哪是人受的!」
接著他轉過來瞧著凡事都遠比他沉著,而且一向以其馬首是瞻的江明生氣地道:「怎麼回事,你好像很不在乎的樣子?真不可琢磨。我可是受夠了!」
江明不說話,還是他一個人在說:「你不走,我一個人走!」
地上的江明只用眼睛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方浪不禁怔了一下,賭氣地套上靴子,又把一口斬馬長刀插在了背上。江明仍然一動不動!
「你是怎麼回事?」方浪再問。
「沒怎麼回事!」江明淡定道。
「你到底走不走?」方浪又問。
「不走!」江明把話說得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留。
「好!」方浪冷笑著道:「那我一個人走!」
走到了洞口,他回過身來道:「我們在西涼再見面!」
「你還到得了西涼麼?」這一次說話的是江明。江明說著,緩緩地欠起身子來,伸出雙手捋直了胸前的一把大鬍子。他深邃的一雙眸子,注視在這個浮躁的兄弟臉上,冷冷一笑,說:「如果想死,你就一個人出去!」
「這話怎麼說?」方浪顯露出猶豫不安的樣子。
江明身子向上一欠,打了個旋兒,只憑著一根手指頭,就把整個身子支了起來!江明一邊倒立著,一邊冷笑道:「我問你,身上有多少錢?」
「錢?」方浪兩隻手在小褂裡摸索了一陣子。摸了半天,他掏出了一個小黃布口袋,解開了紅毛繩的封口,在手心裡倒了半天。
「***!」
方浪使勁兒往地上一摔,「錚」的一聲輕響,六枚銅錢全都嵌到了石頭裡!
「就只六個銅錢,你還想走?」
「怎麼不能走?」
方浪那張黃臉上閃著怒容道:「大不了再干他一票!」
「那你就更別想活著出江南了!」
「你是說……」
「鐵手金戈兩人,早就在等著我們了!」
江明冷笑著,又說道:「難到你忘了,要不是我出了老大教我的壓箱底一劍,只怕你已經死在鐵手手裡了!」
提起了這碼子事,方浪的黃臉可就變成了紅臉。
「我就不信鬥不過他們!」
「一個鐵手我們就鬥不過!更何況再加上一個金戈。」
方浪怒瞧著自己這位把兄弟,一時無話可答!
「人要有自知之明,所謂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
「這是什麼話?」方浪道,「難道我們真得在這山洞裡住一輩子?」
「這裡有什麼不好?有吃有喝又涼快!」
方浪冷笑道:「你到底怎麼打算呢,我知道你心裡比我還煩,你只是不肯說出來罷了!」
「你知道就好了!」
他伸手在地上拍了幾下,示意這位結義兄弟坐下來。
方浪很不情願地走過來。
「水裡白龍劍」江明很溫和地道:「在嘉興殺了一個外戚,你以為只是個小罪?兄弟,那你可想錯了!」
他又道:「我能確定,現在整個江南道,拘捕公文早已滿天飛了,鐵手譚五,金戈馬六,這兩人你以為是衙門裡的尋常人嗎?」
「他不是嘉興府的捕頭嗎?」
「嘉興府?嘉興府豈能容得下他這種身手的人?」
「那……」
「實告訴你吧!他是大內來的高手!」
「是大漢將軍?」
「大漢將軍是洪武時候的稱呼!」江明說,「本朝已不這麼稱呼了!」
方浪皺了一下眉,道:「怪不得那個老傢伙這麼厲害!唉……」
他歎息了一聲,又道:「只是,我看得出來,鐵手雖然贏了我,可是你我二人聯手他還是不敵的!」
「我們只不過略略勝他一籌罷了!可是他們還有一個金戈沒有出手!」說到這裡,江明歎了一口氣,又道:「壞就壞在上一次跟他動手的時候,我現了真功夫。這麼一來,他才知道我們不是尋常之輩,所以越加的放不過我們了!」
「十幾年苦心練功夫,好不容易等到老大肯放我們出來。滿打算到中原露露面,成名立業;誰又會想到,連長城還沒看見,就闖了這麼一個大禍。都怪我不好,見那賊人強搶民女沉不住氣,失手犯了命案,早知他是皇帝老爺的親戚,我……」方浪本想說他若是早知那人是皇帝親戚,打死他也不會動手殺人,可話到嘴邊,卻又有些說不出口,方浪捫心自問,就算他事先知道那人是皇帝的親戚,依著他的脾性,一樣會抽刀殺人,決計沒有迴旋的餘地。方浪想到這裡有些洩氣,然後又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若是想殺出圍捕,以我們兩的本事不行,只能等老大來救,我們一路往北逃,看看老大能不能收到消息。」江明如此說道,可方浪的臉色卻依舊陰晴不定,甚至有些洩氣。
「老大失蹤那麼久,生死未卜。莫說是來救我們,他此刻是否尚在人世我們都不知道……」
「他要是那麼容易死,他就不配做我們老大了。」江明語氣堅定。「只怕他人未死,心已死,不願顧你我二人的死活。」
「不!不會的!只要老大沒死,他就一定會來救我們的。」方浪眼中突地放光,打斷江明道。
江明笑了笑:「我也這麼想。」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方浪問道。
江明看了看就要落山的日頭,突然嘿嘿笑道:「要往北走,自然是要弄點盤纏才好!」
方浪也齜牙一笑道:「我原以為你辦法有多高明,原來心裡跟我一樣,也是這個念頭!」
「唉!」江明歎了口氣道,「有啥法子,這叫人窮志短。這是最後一次,還是老規矩,不許殺人!」
方浪點頭道:「我知道!」
江明正想說話,忽然怔了一下,身子趴下來,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聽。
「來了一輛車!」
他身子靈巧地由地上跳起來,走向一邊,匆匆地把那口寶劍紮在腰上。
「走!」他說,「這一趟買賣要是好!這裡我們就用不著回來了!」
說時身子躍起來,三兩下子已躥出了眼前這片山窪子,方浪在他身後緊緊跟著。
兩個人都已經跨上了馬背。
眼前是條顛沛的荒道。
「斷浪刀」方浪打量著眼前,道:「車在哪兒呀?」
江明的眼睛掠過了一排樹毛子,遠眺著彎曲的一條山道。
方浪順著這個方向看去,打心眼裡佩服這位兄弟的耳聽八方,眼觀四路。
嘿,一輛雙轅四馬的黑色寬座大篷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奔馳過來……
由於地上早已留下了挺深挺深的車輪印子,所以這輛車只需循著既定的軌跡前進就得了。這麼大的車子,跑動起來,連一點點聲音都沒有!
看樣子,眼前這條道,是他們必經之路。
「斷浪刀」方浪頓時緊張地抽出刀來!
江明道:「除非對方先出手,我們不能先傷人!」
方浪點頭道:「我知道,這一次找對碼頭了,來的是個闊傢伙,這麼漂亮的車,還很少見呢!」
「麻煩也就在這裡!」
江明冷冷笑著道:「越是有錢的人越棘手!」
「這話怎講?」
江明道:「很簡單,車上豈能沒有跟班保鏢的!」
方浪一怔!
江明長歎一聲,苦笑著道:
「以前,我一心一意,嚮往江湖生涯,跟著你鬼混了這麼多年,現在實在有點厭了……」
方浪又是一怔,道:
「厭了?你不打算到中原去了?我們不是早說好了麼?先去拜紫霄宗,再去天龍寺,怎麼你現在就洩氣了?」
江明臉上苦笑了笑,道:
「有什麼意思?就算成了名怎麼樣?只不過是兩個孤鬼遊魂。你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連個家都沒有!我現在再想想老大,他一定也是因為這個才會一個人出走的。」
方浪一笑,道:「家?怎麼,想娘兒們了?」
說話的時候,那輛車子來到了眼前。
江明一帶馬韁,胯下的馬已攔在了路當中。
方浪的黑馬也橫過身子來,他手上的「斬馬刀」,在夕暉之下閃耀出一道匹練般的白光。
這道白光,立刻使得來車有所驚覺!
雙方尚離著六七丈的距離,那輛大車立刻停了下來。趕車的一共兩個人,好像都是練家子。
車子剛一停下來,這兩個人立刻一人一手搶起了兩口鋼刀!左右同時伸手,帶住了牲口的嚼環。
黑、白兩匹馬已馱著江明、方浪兩人飛馬來至眼前!
「怎麼回事?」車子裡傳出一個很是年輕的聲音,詢問道。
右面那個車把式扯著喉嚨嚷道:「公子,來了兩人,看模樣是想攔路打劫呀?」
江明一笑道:「閣下一點就透,你還真猜對了!」
兩個車把式對看了一眼,那個又黑又壯的胖子大聲罵道:「你***!就憑你們兩個……」
才說到這裡,只見面前人影一閃!
黑胖子方看出對方之一向自己襲來,已然來不及防備,被這人一個大耳括子拍在臉上。
這一下子可真不輕!
黑胖子只覺得頭上「轟」的一聲,差一點給打悶了過去。
緊接著「吭」的一下子,脖子上又著了一刀背,登時一頭紮下去,就窩在那裡不動了。
另外一個車把式,是瘦長個頭兒。
他看見同伴上來就叫人家給弄趴下了,心裡既驚又怕,一抖手打出了一隻梭子鏢。
距離這麼近,萬萬沒有施展暗器的必要。
他這麼做,可真是為自己惹上了麻煩。
鏢剛一出手,就只見對方那個施刀的漢子一伸手,接鏢,發鏢像是一個極為熟絡的公式一般。
那隻手就那麼轉了一下,原鏢退還!
瘦漢子驚叫一聲,想跳開,卻已不及,「噗」的一聲,這一鏢正好紮在了他左面肩窩裡!
他又尖叫了一聲,身子一退,「撲通」一聲,坐在了道旁土堆上。
兩個人一下來,連話都沒說上,就讓對方給擺平了。
動手的是「斷浪刀」方浪。
他很得意地回頭看了江明一眼,一上步,用手裡的斬馬刀一挑馬車的簾子。
「嘩啦」一下,翻了開來!
車裡一共是四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一身錦袍的少年公子哥,他身上穿著一襲寶藍色的錦緞長袍,髮簪上結著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公子哥長相如他的衣著一般錦繡,特別是一雙眼睛光華流轉,好生漂亮。面對強敵,他絲毫不顯得慌張,手裡搖著折扇,那雙精芒四射的眸子,很快在兩個人身上轉了一下。在他身邊坐著一名昏昏欲睡的老僕,那老僕捧著一把劍,裝飾華貴,更吸引人的是這把劍上散發而出的那種濃烈的殺伐氣息。最角落裡盤膝坐著一名蒙面婦人,一動不動,雙眼睜大看著方浪。而最前面則是一個黑衣漢子,這時已飛快地躥了出來!
「大膽!」黑衣漢子口中叱著,一伸手,直向方浪那只拿刀的手打了過去。
方浪當然不想被他擊中,身子忙向外一閃!
黑衣人一擊逼退方浪,並不往前追出,而是刷地由腰上掣出了一口霞光四射的軟刀,緊緊守住了車門。
至於車廂內的那個體面公子哥,則兀自手搖折扇,絲毫也不顯得慌張。
動手的那個黑衣人,身手較之那兩個車把式要強得多!
方浪哈哈一笑,說道:「車上人聽著,我們兄弟本來無心傷人,只不過是一時手頭緊,想借兩個錢花花,怎麼樣?話可是說清了,給不給在你,拿不拿可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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