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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章 讀書 文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2-11-05

    無目天龍,狂怒而嘯。

    便是那向來以悍不畏死著稱天元的北涼甲士見此一幕,心中也不免惶惶。

    「大月氏早說這龍馬王乃是貨真價實上古時期才有的龍馬,這下決計是錯不了了!」岳三見了這一幕,面上卻看不出半點驚奇,只是一陣呵呵輕笑,不以為意。

    「傳說,此種得了龍魂的神馬,若是真正發起怒來,可比得上龍虎境的高人。」狐犬沉吟聲傳入岳三耳中,岳三笑著點頭。

    虎犬皺眉,龍虎境的高手?

    再看那眾家丁馴馬王。

    馬套牢牢拽住馬王項頸,眾家丁牢牢抓出馬繩,拚死不放。

    然而馬套可套得馬,卻又如何能套得龍?

    馬王被眾人逼急,雙目之中怒火幾欲擇人而食,天龍虛影一勝更勝。

    當下馬王四蹄奔走如飛,幾番衝撞碾壓,一晃便有二十餘名家丁受了重傷,條條馬套盡數被馬王甩脫!

    只一晃,勢如奔雷的馬王便就甩脫了眾家丁,往前疾奔。卻見劉舫不知何時跑到了馬王的前頭,手上拿一副套馬繩,攔住了馬王的去路。

    可劉舫此刻站在馬王面前,望著那金光閃閃,咆哮狂怒的天龍虛影,心驚膽戰,徹底沒了那一絲捨命相搏的勇氣。

    不遠處的草狗見劉舫危在旦夕,心中一急,也不知手上握著的是為何物,下意識的一步踏出,用力將手中之物擲出。

    遠遠坐定的西涼王只見一把掃帚直直飛向馬王,最後狠狠打在了馬腹之上。

    這一擲,在常人看來,除了力大勢沉再無其他出彩的地方。然而到了那親手滅了冷月山莊,看過百來卷絕世劍譜的岳三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草狗這一擲,隱隱有劍氣,浩然劍氣!

    劍子出劍,氣機牽扯,聚勢運力,除了可見一劍奔騰千百里,更有浩然劍意,縈繞天地之間。那滔天劍意一出,仿若天地之間,唯有一劍,鬼神難阻,仙佛難擋。

    草狗這一擲,氣機自然不足,但那一往無前,縱橫無忌的劍意卻是貨真價實,非浸淫劍道多年的高手難以施展。

    看出了一些門道的岳三騰地從椅子裡坐起來。

    此一刻,岳三對自己親眼所見的這詭異一幕不知該如何解釋。從詫異到疑惑,從疑惑到驚喜,最後岳三的心裡終於是起了一絲愛才之心。喃喃半句:「當真是天賦異稟的……」

    馬王在劉舫身前一丈處,停下了奔騰如飛的腳步,轉身看向草狗。

    草狗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掃帚,又看了看高壯神駿的馬王,如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抓抓頭,很是不好意思的朝馬王笑了笑,以示歉意。

    然而馬王卻是不領情,馬目冷冷盯著草狗,鼻間冒出一陣陣白氣。

    一把掃帚就想擋下他蓋世無雙的馬王?這在馬王眼中無疑是一種戲弄!

    怒,極怒!

    草狗見了馬王的眼神,心中突地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只來得及嚥下一口口水,便見那馬王背後的無目天龍再次咆哮一聲,馬王即刻撒蹄朝草狗狂奔。那奔騰的氣勢,似要一蹄將草狗踏成齏粉。

    岳三眨一眨眼,卻見馬王離草狗只剩下三丈的距離。

    岳三左手微抬,只需一個手勢,藏身於暗處的王府高手即刻便能將草狗救下。

    傳聞西涼王府五步一暗哨,十步一明崗。負責保護岳三安全的王府高手數以千計。而實情是,西涼王府豢養的江湖高手,犬馬死士即便不如外界風聞的那般多,卻也不會少上半點了。除了明面上的西涼鐵騎護衛,還有無數隱匿於暗處的不出世高手。

    獨眼岳三從一介土匪做到了如今權柄滔天的西涼王,靠的是那馬踏七國的無上功勳不假。可古往今來,如岳三這般能征善戰的大將層出不窮,可西涼王卻偏偏獨此一家別無分店。遠了不說,就說岳三前半生最大的對手,楚將潘離。一樣與岳三並肩於春秋五大名將之列,可人家的下場淒慘,滿門死絕不說,卻還偏偏不是戰死沙場。岳三一個離間計,一夜之間,潘離滿門上下一百七十四人,盡數人頭落地。岳三不知以何物為餌,竟買通了潘離的得意門生,以一紙文書,滅了傳承數百年的大楚王朝。岳三心術權謀,馭人之法當世無雙。

    用岳三的話來講,是人就都會有一個價碼,或是重金,或是美婢,或是名利,或是權位。

    馬踏冷月山莊的那一場武林浩劫。世人只知西涼王的西涼鐵騎,一夜之間踏平了冷月山莊。可哪裡能知道,若只憑鐵甲長戈,沒有冷月山莊內諸多品性不佳,實力確實無比強橫的「叛徒」的配合,岳三能在一夜之間,割草般殺盡那一百四十名兩品以上的劍道高手?

    兩丈,岳三左手抬到一半。藏身於暗處的王府高手氣機猛然釋放,卻又在下一刻消散殆盡。

    那馬王直面草狗僅有一丈距離的時候,草狗那對眸子裡竟是突的閃過一陣明亮,黑雲之下仿若星辰。馬王身後那尊天龍虛影見了這光芒,如遇剋星般頹然消散。

    此一時,馬王好似看到了什麼荒誕詭異,恐怖驚魂的畫面一般,只來得及發出半聲絕望的嘶鳴,便就前蹄一屈,生生跪倒在地,自草狗身旁一尺處猛地倒地滑過。

    眾人遠遠看去,只道是天龍跪了草狗。

    可當時是,草狗只覺耳旁呼嘯成風,唯一做的長臉面的事情便是忍住了胯下的那股尿意,沒當場嚇尿了褲子。

    漫天煙塵散盡,只見草狗雙腿打顫,神情呆滯,顯然是被嚇跑了魂。

    而跪倒在地,擦著青石板生生滑出一丈有餘的馬王遍體鱗傷,看似氣息奄奄。

    卻沒想,草狗這頭還沒回魂,那邊馬王卻又再次生龍活虎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邁著小碎步,如小婦一般跑到草狗身邊,發出陣陣討好般的輕嘶。

    見了這一幕的岳三,心裡總算是服了。

    虎犬與狐犬對望一眼,心裡有數。而獒犬愣愣看著草狗,不知在想些什麼,又或許是什麼都沒在想。突地,獒犬轉過頭,朝聽天塔方向看去。只見一道人影自聽天塔飛出,直直落進了西海,撲騰出一陣水花。

    岳三右手摩挲著下巴,打趣道:「這下五犬可算是齊活了。」

    五犬,齊了。

    當日,眾人只以為是草狗馴得了馬王。

    到了正午時分,千金賞賜卻是記在了眾家丁的頭上,即時劃撥了下來,似乎西涼王那邊並不認為馴服馬王乃是草狗一人之功。

    此番作態,卻是讓眾家丁心中疑惑消散不少。

    「這便是了,那馬王多半是耗力過多,才會失蹄倒地,這草狗不過是一普通孩童,手無縛雞之力,哪裡能馴的了馬王?」

    一日之間,從默默無聞到聲名鵲再到名聲落寞,經歷過人生此種大起大落的草狗卻是懵懵懂懂。等那五兩賞金到了草狗手上的時候,草狗這才驚魂甫定,摩挲著那一錠號稱能換一家包子鋪的石頭,對週遭的變故不知不覺,似乎生活並沒有什麼改變一樣。只是突地有一家包子鋪被他握在手上,只是這樣便就讓草狗覺得無比踏實了。

    可既然是岳三當著三犬的面點頭承認的第五犬,五金的賞賜自然是太過寒酸。可西涼王座下的犬可曾寒酸過?大抵是沒有了。

    晚些時候,吳大管家親自到了草狗住處。

    恰好看到劉舫拉住草狗,一本正經的行那所謂的江湖報恩之禮法。

    「兄弟,今日你救我一命是決計做不得假的。我劉舫他日既然要行走江湖,這份恩情自然是要依著江湖規矩還給你的。」

    草狗恰要說話,卻只見吳管家推門而入。

    「喲!吳管家。」劉舫回頭,只見吳管家於小樓門前站定。

    吳管家淡淡的嗯了一聲,朝兩人點了點頭,單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草狗,王爺召見。」

    岳三約見草狗,吳管家一路將草狗帶至東苑。

    當年東苑於崑崙山腳落成,依山勢而起,盤踞於洛城。東苑因岳三而名揚海內,卻憑著其本身築建形態的匠心獨運名震天下。

    便是向來不齒岳三為人的築造名家謝勝都亦是對東苑不吝讚頌之詞,極盡宣揚稱頌之能事。

    在謝勝所著的《營造法式》卷一九六引《王苑故事》內對東苑有詳細記載:「西涼王城中造東苑,穿地構山,長數百丈,植蓮蒲,緣岸雜以奇木。其上有通波閣,跨水為之,遙對西海。南有臨風亭,東有望月軒,軒後隱士閣,閣北有正武堂,堂前有射堋、馬埒。其西有鄉射堂,堂安行堋,可得移動。……前有高山,八百力士移崑崙七日而成,山有石洞,潛行宛委二百餘步。山上有陽雲,聽海,攬月三樓,極高峻,遠近皆見。」

    至於從未得幸踏入過東苑一覽的謝勝是如何依著自己想像就把東苑的千般佈置描述的分毫不差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由此可見,這天下能人萬千,有人如韓魁,精卜算,有人如謝勝,擅瞎蒙。

    吳管家一路東轉西逛,摸約前行了半個時辰之後總算是將草狗帶至一處小樓前。吳管家於小樓門前三尺處站定,不敢再上前半步。小樓坐落於花苑之中,映襯於草木,小樓之後更是遠借聽天塔之景。依著營造法式所記載。此小樓無疑便是隱士閣了。

    門外沒有明衛,但四下暗哨到底有一百還是八十,便就只有岳三自己才清楚了。

    「王爺。」吳管家之前幾步,刻意踏重,以示人來。雖說四下寂靜,但吳管家此刻出聲卻也不顯突兀。

    「讓他進來。」岳三的聲音自小樓內傳來。

    「是!」吳姓管家轉頭給草狗使了一個眼色,草狗得了吳管家的指示,緩步上前。而吳管家等草狗推門進了隱士閣之後,再不敢久留,當即轉身走開。

    此間小閣內,四壁之上雖不見岳三書房那般珠光寶氣的裝潢,但卻也是上上等的「石灰壁,磨使極光」制式,滿是清逸悠遠之感。

    岳三當堂正中,斜臥在榻,瞇著獨眼,藉著榻邊那數十顆大過草狗拳頭的夜明珠,快速翻閱著一本道家典籍《尉都子錄》。

    見草狗戰戰兢兢的走進屋內,只發覺這草狗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卻是有些不對。岳三隻是細想片刻,便就將其中緣由猜了一個大概。

    「知道我是何人了?」

    草狗趕緊點頭。

    岳三一笑,繼續看書。半天才有抬起頭,輕聲問一句。「想做狗麼?」

    草狗眨了眨眼。搖頭。

    「為何?」岳三繼續低頭翻書。

    「狗吃屎。」草狗的理由倒是新穎的讓岳三感到有些意外。

    「那想做狼麼?」

    草狗眨了眨眼。搖頭。

    「為何?」

    「狼吃人。」草狗低頭看著腳上嶄新的布鞋,越看越是喜歡。許久才開口補充了一句。「我不吃人。」

    岳三輕哦一聲,輕笑道。

    「狼犬吃肉,做不做?」

    草狗想了許久,雖說狼犬太凶,可既然是能吃肉,也便就管不了許多了。終於,草狗點頭。

    岳三點點頭,一本《尉都子錄》翻到了頭,繼而又抄起一本禪教佛典《金剛經》看了兩眼。

    「認字麼?」岳三繼續發問。

    草狗眸子轉了轉,華光流轉,頗有些得意道:「認得。」

    關於認字,草狗自小便跟在村裡老先生屁股後邊學,至於後來村中族譜上數以千計的姓名他都可一一識得。

    岳三放下手中《金剛經》,轉身指著身後牆上那塊大匾,問道:「此四字如何讀?」

    草狗抬起頭,只見匾額之上,龍飛鳳舞著「一無是處」四個大字。也不知作者是何方大家,只是四字,便將胸中那一腔懷才不遇的悲憤與怨恨書寫的淋漓盡致。此番情感動於心,成於字,隱隱可與天地合。

    可草狗從未見過如此狂亂的行草,辨認的頗是艱難。

    「一無,是,是,處?」草狗揉了揉眼睛,等見了岳三面上的那笑容,心裡這才有底。篤定道:「一無是處。」

    岳三又換一本書,這一次卻是換成了《雨亭習劍錄》。

    當年,七劍子中排名第六的誅天劍成名之前,於雨亭習劍,半甲子的練劍心得盡數記於此書之中。岳三手中這本更是珍貴,正是誅天劍手書孤本,字裡行間,一撇一捺,儘是浩然劍意。

    「要做狼犬,先要讀書。五本書裡,你選一本。」岳三抄起身前五本古籍,除去之前岳三翻閱過的《尉都子錄》等三本,還有巨儒董舒所著《陋室七言》與無上內家心法《黃庭經》。

    草狗依次掃過五本古籍的書名,只見那雨亭習劍錄五字卻是出奇的好看,分外引人。

    「《雨亭習劍錄》。」草狗一字一頓的報出書名。

    岳三面色有驚有喜。而後摩挲那劍譜孤本片刻,緩緩開口,命令道:「這劍譜,你只許看,不許學!在此地讀熟,直至倒背如流。」

    一番話說完,岳三揮一揮袖子,出了隱士閣,只留草狗與閣中數十枚夜明珠相伴。

    餘下四本名家巨著卻是未曾帶走,一併留在了榻上。

    草狗見西涼王遠遠走了,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幾步,捧起那本《雨亭習劍錄》慢慢翻閱起來。

    習劍錄中記載俱是如何御劍使氣,從其一開始的如何一劍破三甲,到最後的御使劍罡如落雷,皆有詳細記載。不過草狗雖說認字,但卻偏偏未曾正經讀過一天書,故而全然不知句讀,很多句子難解其意。一遍看完,僅是看懂了三成白話,餘下的句子便是決計讀不懂半點了。但僅是這三層卻也足夠讓草狗大開眼界。

    這一夜之間,草狗終於知道,武夫分九品,是為修煉。一品之上有五境,分為龍虎,金剛,道玄,問鼎,天象。此五境是為修道,天象之後可登仙,或踏鶴仙去,或立地成佛。如此,仙途大門總算是在草狗面前,開了一條光縫。

    岳三臨走之前層叮囑草狗,要將這劍譜倒背如流。

    草狗只細細看了習劍錄一遍,便勉強可從頭至尾默寫一遍,但離倒背如流的境界卻還是差了些許。等草狗再將習劍錄翻過一遍,竟當真是合上書本,從末尾最後一字起,細細倒背過去,不說倒背如流,但卻也是不差分毫。一本書背完,閣樓上卻是發出了一聲異響。只因聲響不大,草狗並未察覺。一本習劍錄已算是倒背如流,草狗看著餘下的四本巨著,竟是忍不住好奇一本接一本拿起來翻閱過去。

    佛法有云:「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這一季黃花凋零之時,連「般若」為何物都不曾知曉的草狗,硬是將整本《金剛經》一字不落的刻在了自己心裡。

    而《尉都子錄》中記載崑崙仙宮的句子,草狗卻是讀懂了大半,事後嘀咕一句。「這說的不就是王府麼。」

    《黃庭經》的句意最是晦澀不明,草狗整篇看完,茫茫不知所以然,當下只是將內容記下,一時之間,草狗也不求通達寓意,只求死記硬背,如抄書一般一字不落的抄進心裡。

    最後翻完的乃是《陋室七言》,糅合道家、法家等諸子思想,提出「天人感應」「君權神授」「大一統」等主張的此種儒學乃北唐一家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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